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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车塞道,士卒们都挤在一起大声地咒骂着,大车翻倒在路边,器械丢了一地。
张叔夜红着眼。睛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神情沮丧地看着小儿子张仲熊。
张仲熊:“父亲,斥。候回报,北奴已经与二十三日完成对东京的包围,加上娄室那支偏师,一共十二万人马。我军已经到达京畿战场,粮草不继,士气低落。可否就地驻扎,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张叔夜惊讶。地抬头看了小儿子一眼,面上带着一丝失望。这个小儿子是个鬼机灵,心中城府甚重,即便是父子,说话也只说一半。当初自己悍然出兵勤王时,这个小儿子就大力反对,还说现在去东京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败了固然全军覆灭。胜了,也要被人治个违抗君命之罪。
可是,国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张氏一门深受君恩,如何能袖手旁观?
见父。亲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张仲熊并不害怕,反鼓起勇气道:“我们出兵勤王的时候北奴尚在河北,若能在敌人渡河前进入东京。以父亲的威望,虽然抗旨不遵在先,但金子一旦打到开封城下。
朝中无人,防守京城的重任自然会落到父亲肩上。一旦立功,翌日入枢秘院主事自顺理成章。
但现在京城被金人围得水泻不。通。我军士气不振。不如在此地休整。静侯时机。依我看。朝廷与金人早晚会议和。一旦和约达成。我等这才大张声势进城勤王。既不费一兵一卒。又可坐收勤王护驾大功。”
听到。小儿子这番高论。张叔夜气得面色眉头都皱了起来:“我这次出兵勤王为地是我大宋地江山社稷。对于个人得失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你……哎。怎么说你才好呢……凡事都爱取巧。非君子正道。”
张仲熊有些不以为然:“依父亲地意思就是直接打进城去了。”他指了指周围乱糟糟地军队。“靠这么一支部队。能冲进去几个?”
张叔夜静静地说:“十一万金人围城。城中陛下、百姓盼勤王之师如久旱之盼云霓。我邓州兵不过六千。就算尽数进城。对东京战局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东京城中有三十万百姓。有六万大宋强军。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杀进去。也能给他们极大鼓舞。”
张叔夜地话刚一落下。张仲熊地手有些微微发抖:“父亲。你也是久经沙场地老将。自蹈死地可不合兵法。”
张叔夜绝然道:“此战与兵法无关。打地就是民心和士气。打得就是我大宋亿万百姓敢战地决心。就算将我邓州兵全打光。也再所不惜。”
“那么……事不宜迟。扔掉粮草辎重,遣散民夫和辅兵,集中精锐一路向前吧。”张仲熊无奈地说。
“正有此意。”张叔夜点点头,喃喃道:“伯奋何在?”他口中的伯奋是大儿子张伯奋,现为前军指挥,直接管辖六千精锐。
“大哥去剿张家曲镇的匪帮了。”张仲熊忙回答。
“去剿匪?”张叔夜狠狠地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在路上耽搁?”
张仲熊道:“回父亲的话,那支匪帮人数并不多,大约百来人。但战斗力极强,本在汝州山区落草。大概是饿得不行,这段时间跟着我们邓州军尾随骚扰,抢劫钱粮,竟一路跟到京畿。实在是可恶了些,你也知道大哥是个火暴性子,实在气不过,便带兵去设伏。”
张叔夜鼻子里哼了一声:“剿了这些土匪也好,传令给他,让他手脚快点,别耽误得太久。”
“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响起一片欢呼声。
张叔夜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高大的青年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正是大儿子张伯奋。
张伯奋随手将手中的刀扔给卫兵,走过来:“父亲,那队土匪真不经打,我一个突击将将他们全部解决。斩首五十级,匪首和十个小喽罗束手就擒。”
“不错。”张叔夜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还好你没耽误多久,否则军法饶不了你。好,抓紧时间,我们打进开封去。”
“得令!”张伯奋见父亲并不责怪,反对自己的勇武颇为欣赏,心中得意,大声对身边的卫兵道:“马上集合部队,我杀鞑子去。”
“是,少将军,那几个俘虏怎么办?”
“杀了祭旗。”
张叔夜抖了抖身上的泥点站起身来,对于那几个俘虏的命运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虽然是文臣出身,但一直都在带兵。当初做海州知府时,宋**起河朔,转掠十余州,打得官兵一败涂地。张叔夜招募数千敢死士,设伏大败宋江。后来又带着一队精锐乘船偷袭宋江大营,一把火烧掉宋江水寨船只,这才使得日暮途穷的宋江接受招安。
这也是长篇历史小说《水浒传》的故事雏形。
他还记得,那一战,自己杀得浑身浴血,站后清点战果,斩首两百来级。
作为一个老于军旅的大将,张叔夜不觉得杀几个俘虏有什么不对,杀戮有的时候还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一声令下十来个俘虏被推到路边,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正准备动手。
突然间,那群俘虏中身材最高大的那条汉子仰首大叫:“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张大人为何还杀壮士?我等也是被金**害的流民
得已这才做了流寇。大人军中正缺虎贲,何不招安为国家效力。”
“等等。”张叔夜心中一动,邓州军实在太烂。而这一支山贼剽劲异常,这段时间尾随骚扰,体现出极强的战斗力。现在他正缺勇士,如果能招收这几人进军队,未免不是一桩美事?
“好,既然当初我能招安宋江,今日也能放过你。”张叔夜喝令刽子手:“松绑,把他们都放了。带上前线去杀敌。”
那个匪首活动了一下筋骨,跪在张叔夜跟前:“孔彦舟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去前锋军做一个都头,若能立下军功,少不了一个好前程。”
还没等张叔夜。再说上几句鼓励的话,一个斥候满面煞白地跑回来,从马摔倒在地。他背心插着一支长箭,口鼻皆是鲜血:“大人……不好了,金人、金人大军!”
“什么?”张叔夜大。惊:“在什么地方,来了多少人马?”
“距我五里,好多……好多。人,起码两万……”
“啊!”。抬头。看去,远方沉沉一线,黑压压全是敌人。
在阴霾的天色中,金人的铠甲。和兵器上的闪光连成一片,如流泻而来的铁水。
邓州。兵都安静下来,齐齐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远方。
张叔夜跳上马去,大声道:“各位,东京就在北方。
我邓州兵关山重重,一路急行,不就是为了杀北奴,解君父之难吗?传我命令,全军出击,一口气杀进东京!”
“父亲,敌有备而来,此战毫无胜算。我们还是撤退吧!”张仲熊拉住父亲的马缰大叫。进城虽然是既定的战略方针,可有要将策略。若能偷偷前进,趁夜猛攻,或许还有进城的可能。
现在是大白天,又是两军列阵堂堂对决,邓州兵的崩溃可以预料。
张叔夜怒啸一声:“撤退,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就是为了到东京来撤退?我张叔夜历任兰州录事参军,襄城、陈留知县,颍州通判,舒、海、泰三州知州。户部员外郎、开封少尹,右司员外郎。现任邓州知州,兼邓州南道都总管。君恩不可谓不厚,君父有难,东京近在咫尺,如果能退?传我命令,杀过去。只要有一个人能杀进开封就算胜利。”
……
中午。
到处都是溃散的邓州军,尸体如落叶一样铺出去十里。
完颜宗翰坐在马上气得牙关紧咬:“莫名其妙,居然在这里遇到张叔夜,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惊动了杨华怎么办?”
这次开封大战,东京的陷落和宋朝的灭亡指日可待。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西面的娄室军战场。开封,天下雄城,要想彻底攻破尚需时日。
因此,宗翰很大方地将部队交给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右监军完颜希尹,自己则带着两万精锐迂回到尉氏,准备绕一个大圈钻到河东军的背后,于娄室一道将杨华包围在郑州战场。
现在,宋朝能打的军队屈指可数,河北一带,也只有河东军拿得出手。打败了杨华,可以瓦解宋人的抵抗意志,东京那边就好打了。
这个计策宗翰觉得还是可行的。河东军只九千人,又要攻击有坚固防御攻势的娄室大营,一旦战况胶着,河东军必然士气下降。只要宗翰的主力一到,战争也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大军一到尉氏就与张叔夜的大军不期而遇,这一仗打了一个时辰,在西路军的铁浮屠和拐子马的轮番冲击下,宋人终于彻底崩溃,被斩杀了四千多人。而金军却只付出了不到一百人的代价,胜得酣畅淋漓。
可是,如此大战必然惊动杨华,若再生出什么变数,却不是宗翰所愿意看到的。
“粘罕,这些南人真不经打!”洛索骑马跑过来,狠狠地将两级头颅扔到宗翰面前:“这是张叔夜两个儿子的脑袋,哈哈,爽利,真是爽利。”他兴奋地伸出血呼呼的手抓着自己的胡子。
“张叔夜呢?”宗翰问。
洛索懊丧地拍了拍头盔,在上面留下一个血手印,“跑了,他姥姥的,上当了。张叔夜使了个金蝉脱壳,让一个部将穿了他的铠甲,带着旗帜往东逃。我追了半天,这才知道,那个领头的叫什么孔彦舟。姥姥的,张叔夜则带着一百人朝东京冲了过去。此乃末将之过,请大帅责罚。”
“算了。”宗翰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一朵柳絮般的雪花飘落下来。他伸出手去,让那点白色静静地落在手心,“抓紧时间,让士卒们停止追击。马上收拢部队。我们去找杨华的晦气。”
……
“头领,敌人不追了。”
东面,孔彦舟等人骑马跑得浑身大汗。被张叔夜强逼着带着中军大旗,孔彦舟心中早把张叔夜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听喽罗说金人停止追击,孔彦舟放慢马速,回头看去,先前跟自己杀出来的一百多人只剩十来个。
还好,活着的人都是自己的老部下。毕竟是当初在林虑当山贼时的老兄弟,战斗力和逃亡技巧比邓州的那群废物强上不少。
“累死了,这北奴和杨华的兵一样可怕,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一个喽罗喘息未定:“头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听部下提起杨华,孔彦舟一张脸气得发白:“还能去哪里,回山上去继续落草快活。”
“头领,这周围都是金人,到处都在打仗。我们才这点人马,不管遇上谁都是死路一条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孔彦舟心下踌躇。
“头领,张叔夜不是写了一封信吗?”那个小喽罗提醒孔彦舟,笑道:“我们现在官兵,又有通关文碟,自可大摇大摆走路。咱们干脆回河北老家去,重新集合以前那批老弟兄,没准还能干一番大事业。”
一听他提起这事,孔大当家一拍大腿:“着啊,咱们现在官兵,怕什么呀?”张叔夜让孔彦舟假扮他突围时还给磁州宗泽写了一封信。信上,张叔夜对宗大人说,虽然朝廷有明旨解散各路勤王军马。可我等身为朝廷一方镇守,国家有难,岂能犹豫不前,必须
王。即便朝廷将来会追究我等擅自出兵之罪,也顾T'
国家有难,个人荣辱得失,那一顶官帽,却不甚重要。
孔彦舟突然咯咯大笑:“当初我等要招安做官,杨华那瘟生死活不答应,想来个斩尽杀绝。哈哈,现在咱也成官兵了,他岂奈我何?现在,宗泽那边正在招募人马,咱们这一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