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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宗泽是想排一个平戎万全阵。
战马的胸膛还在起伏,一滴汗水顺着马棕落到胸甲上,然后晶莹的滚落。杨华苦笑。喃喃道:“宗大人呀宗大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照本宣科。你还是抓紧点时间吧,再耗下去,我这边都快没力气了。”
平戎万全阵,顾名思义就是依靠此阵可以全能应对所有边患。此阵由太宗皇帝赵光义亲自制定。该阵出台之后,曾在军队中推广过一阵,杨华以前当小兵时也操练过。
大阵由前锋、殿后、中军左右两翼组成。其主力是中军,由前后三个方阵组成,各以一个大将统领,三阵之间相隔一里,阵面宽达十七里,必要的时候,三阵也可并排展开。
合计中军三阵共配备士卒十一万零四十人。左右前后军都由骑兵组成。
此阵以步兵弓弩手为主体。骑兵为辅助。本质上是一个防御阵形,有种被动挨打的趋势。既是不能万全。也不能平戎,早就在军中传为笑谈了。
现在却不知道宗泽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阵图,竟如获至宝地付诸实施,想拿这一万人马搞个删节版的万全小阵。
其实,他这个思路是对的。反正这一仗地战略目的是死守,呆板就呆板吧,被动就被动吧。只要能够将时间拖延下去,一切都OK。
可现实地问题是,龙卫军经过严格的队列训练和,要布阵自然没问题。他们是精锐。很自然地被排到中军做跳荡军使用。但其他乡军什么时候排过这种复杂到令人头昏脑涨的阵势。在山冈上跑来跑去半天,竟怎么也弄不成型。
摇摇头。杨华摘下马鞍旁边的皮囊,仰天喝了一口醇厚地米酒,甩手扔给曹成。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开封上好羊羔酿,我来相州的时候买了两坛,一直舍不得喝光。眼见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这酒也存不住了。一人一口,喝完我们再回去。”
曹成接过酒囊,着急地说:“一人一口,要花多少时间啊,北奴就要杀过来了,还是快回岗子上去吧。”
李鹞子劈手一把抢了过去,“你这人太罗嗦太没劲,某很看不上。”说着话尖利一声冷笑,轻轻喝了一个,又扔给曹亮:“你弟弟不错。”
曹成大为尴尬,站在那里满面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鹞子将酒囊扔给曹亮后,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酒囊就这么在人群中传递,一百人都惬意地在地上伸直了腿,大声笑着。
天上的阴云更浓,吹过来的风煞是凉爽。
对面的金兵也渐渐从忙乱中恢复过来,慢慢地,他们聚拢在一起,组成密集队型,整齐地推进过来。显然,刚才杨华的轻骑袭扰已经彻底激怒了女真人,他们大概意识到有这么一只部队在后面跟着会变成一个大麻烦。
黄色尘土在风中形成沙尘暴,犹如一只巨大的怪兽将一在支支丑陋的触手向山冈探来,试图将一万宋军捏个粉碎。
“我呸!”不爱说话的杨再兴大概还在为刚才撒尿一事情而羞愧,他故意大声地吐着唾沫,“好大灰尘啊。提刑大哥,我们是不是再冲过去搞他一下?”
“不急!”杨华懒洋洋地放平身体,居然手枕在后颈之后,躺了下去,“再休息片刻,我们就回岗子上去,马已经没力气了,还搞什么搞?”
“是。”虽然顺口应了一句,但杨再兴还是很不服气。
毕竟骑兵再少,也只能使用简单地骑射战术,而事实证明这个战术并不太好用,而骑弓的威力也有限。也只能给敌人造成一些地骚乱。一旦敌人重甲大盾布置完毕,你也无法可想。
若再多上几百骑兵。可以将部队分成两拨,一队轻骑,一队重骑,交替冲击,协同配合。如此,可将战果扩大数倍。
现在已经不是懊恼的时候,这两次冲锋,加上又杀了一员女真大将,已经让敌人士气衰落到谷底。马上。他们又将顺着山坡仰攻,形势开始有利于我军了。
好。骑兵不成就让步兵来解决问题吧。
也不回头,杨华大声下令,“梁云龙,看看山冈上我军整顿好没有?”
“是。”梁云龙站在灰尘中竭力瞪大眼睛死死地望着山冈。
时间一分一妙过去。卷过来的沙尘更猛,已经有人开始咳嗽了。
突然直接,梁云龙大声欢呼:“已经弄好了,宗大人地旗号让我们退回去。”
“好,我们回去!”杨华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跃上战马,朝岗上冲去。
等冲山山冈,回到指挥位置,杨华看宗泽正满意地将阵图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而一个微缩版的平戎万全阵也平平地摊在山坡上。中军位置正中是浑身板甲的一千五百龙卫军战士。
老实说。这个大阵开始很有些意思,杨华也觉得意外。要知道,宗泽可是一个纯粹的文官,能够弄成这个模样,也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美中不足,因为缺少骑兵,李鹞子、曹成他们一跑回山冈就全冲到右翼去了。左翼那边没一个骑兵,缺了一边的万全阵显得不是那么完美。
“哈哈,刚才茂先的英姿我都看到了,儿郎们都是士气大振作啊!”宗泽纵声长笑:“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痛快地胜利了。这一仗由你来指挥,老夫在旁为你助威!”
“末将遵命!”杨华也不同宗泽客气。立即接过了指挥权。“前锋,竖盾!”
“前锋。竖盾!”传令兵大声复述,中军大旗招展。
“前锋竖盾!”最前沿有人大声吼叫,“哗啦!”一声,一面由尖头巨盾组成地矮墙矗立在山腰。
“前锋,举矛!”
“枪手!”前锋如林地长矛同时展开。
山坡下,浓重地灰尘中数之不尽地女真人突然冲了上来,恶狠狠地撞在盾牌上,发出楼板坍塌时的痛嘶。无数人影倒下,顺着山坡滚下去,垂死的战士大声惨叫。长矛刺入肉体,盾牌被狼牙棒击碎的声音沉闷而空洞。
“殿后,强弩,射击!”
“殿后,强弩,射击!”
殿后军全由弩手组成,又居高临下,根本不用取角度,直接端着大弩一个平射。锋利地烈风从前锋军士兵头上刮过,天为之白。
白色的羽箭落入金军激起的大团沙尘中,瞬间消失。良久才传来金人恐怖的大叫:“神臂弓,神臂弓!”
“上弦!”
“上弦!”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大叫。
殿后军同时将弩头往地上一杵,前脚踏进顶端圆环,两千余人同时大声咆哮:“喝!”腰一挺,再次将弦挂到弩机上。
“射击!”
“射击!”
宗泽这个大阵中,前锋放了三千人,殿后放了两千。中军最后,有五千,加上担任跳荡队的龙卫军,一共七千人。
前锋大多是磁州乡军,毕竟是新兵,被敌人雷霆一击,盾牌纷纷倒伏。慌乱的士兵只能不歇气地以最快速度将手中长矛刺下去。就这样,即便占了地利,每杀死一个金人,前锋军都要付出三条人命的代价转眼,山坡上满是两军尸体。将死未死的士兵大声咒骂,在地上翻滚、抽搐。
热血如水一样顺坡流淌。
前锋已经有人丢掉手中武器向后跑来。
“前锋支持不了多长时间。”杨华对宗泽说:“可以让骑兵再冲一次,接应前锋后撤,让中军顶上去。”
宗泽已经被这血腥的战场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好,让他们撤回来吧,否则要崩溃了。”
杨华突然问:“大人,小种经略相公地部队怎么还没来?”
宗泽:“现在已经是下午申时了,怎么还不到?”
杨华苦笑:“小种啊小种,看在大宋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威
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钟的样子。
天空密云不雨,阳春三月居然有这样沉闷干燥的天气,的确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李鹞子……”杨华将手臂举在半空,想了想,却放下了,“算了,我亲自去。”
现在敌人已经同宋军接触,组织严密,队型严整,如果用骑兵冲锋,肯定会有损失。他这支游奕骑大多是太原、云中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经过几天训练就被拉上了战场。等下真正面临生死考验,究竟能支撑多长时间,鬼才知道。
至于曹成、杨再兴他们,单独看起来一个个武艺高强,可战场上,武艺这种东西是最不实用的奢侈品。需要的是配合和纪律,等下真厮杀起来,乡勇们能行吗?
冷兵器战场,有的时候主将的战斗意志和勇猛的时候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现在,派李鹞子他们上去,还不如自己身先士卒还能激励些士气。
“杨华,为什么要派骑兵出去?”宗泽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宗大人年届七十,一直都在地方上做文官,现在当了磁州知府。因为磁州位于抗战第一线,想不过问军事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才现学现用开始学习起兵法了。不过,兵法这的核心内容在古代一直都由将门传承,想他这么一个文官,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他也是看过几本诸如《孙子兵法》、《吴子兵法》之类的纲领性质的文献,就开始摸索了。但一上战场,宗泽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兵法根本无用。在这种血淋淋的屠场上,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因素是那么的简单:士兵训练程度、装备地精良程度、士兵对战场杀戮地耐受程度、各兵种协调配合程度……
而这些东西,书上根本就没有记载。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新鲜,又是如此地残酷。
宗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惟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禀宗大人。”杨华耐心地说:“现在若将前锋撤回来根本就不现实。敌我正处于胶着状态,我一撤,士兵都会认为我军已败。势必变成一场大溃退,敌人都是沙场老卒,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然后,敌人驱赶着前锋军向后冲击我中军。中军要想不被前锋溃兵冲散就得无差别杀戮。无论敌我,敢冲阵者,一律杀之。”
宗泽吓了一跳,“那样不妥。”
杨华不想再浪费时间,前锋军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眼前那些女真士兵正如浊浪一样涌来,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宋军的防线。从山冈上看下去,前锋军组成的防线犹如沙子垒成的堤坝,正不断消解,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就彻底崩塌:“所以。我得将骑兵派出去把两军分开,以便给前锋士兵以喘息之机。”
杨华一拱手:“大人。末将这就去了。大人在后面组织好前锋军,让他们沿中军两侧撤退,休要冲了本阵。等我骑兵将敌阵扰乱,立即组织中军顺山坡扑下去。乘机掩杀。”
“好。”宗泽刚应了一声,突然有将杨华唤住:“茂先。”
杨华心中有些焦躁:“大人还有何吩咐?”
宗泽仔细端详杨华一眼,“以一百骑冲阵……多保重。”
杨华心中一热,点了点头,再不说话,自去组织骑兵部队。
“马力恢复得如何?”杨华走到李鹞子身边问。
李鹞子:“好些了。”
“那好,所有人都上马。随着出击。”杨华翻身上马。对诸将说:“曹成、曹亮、鹞子、再兴这一次出击可能会花点时间,而且是硬碰硬地较量。没先前轻松。大家随我来,天威龙卫!”说着,一夹马腹,凶猛地冲下坡去。
背后,一百骑同时大喊:“天威龙卫,杀!”闪亮的胸甲在阴霾的天色中如铁流奔泻而下,从金军侧面与宋人的结合部分,凶暴地刺了进去。龙卫军的三足乌大旗被一个骑兵高高举着,肆无忌惮地在空发出响亮的裂帛之声。
阵前正与宋军前锋纠缠在一起的金人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