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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柏搂紧紫萱的腰,笑道:“急什么?家用帐不打紧,倒是先造个小人儿才是正事。”
第四卷 大时代 第十八章 妆疯
严宅园子里收拾了安静书房,小全哥每日从过街楼过来合明柏一同读书,总是读到晚饭前才散,他两个饭后再去安排些生意看看帐本,晚上或是管管家务,或是到九叔家或是到新旧朋友家走走,就觉得日子过的嗖嗖飞快,才过了春耕就到夏收。
这一日小全哥已是打点好行李要去镇江庄上,谁知泰山陈老蛟自福建送了信来,说是董姨娘生了一个小儿子,叫女儿女婿回去吃百日酒。小全哥心中有数,晓得泰山是想叫女儿回去做个见证好跟侄儿分家。陈绯偏又小产了,虽然身子康健,精神却是不太好。小全哥巴不得她回去看看小兄弟解闷,自是要陪她同去。
狄希陈待自家去庄上看夏收,到底夏收是个体力活,明柏哪里肯叫岳父劳碌,抢着要去。紫萱不好拦他的,也叫他去。素姐合狄希陈明晓得他去了八成会遇到林大人,自是不会拦他,就叫紫萱陪他同去。
是以他小两口带着一群管家仆妇走水路,七八只船浩浩荡荡到镇江乡下去看夏收。严家的庄子合狄家的庄子隔得有十来里地,两地之间有个叫做平安里的小镇,极是富庶,商铺极多。因他两家都要修仓库,是以明柏到庄上第二日就起了个大早,带着紫萱同去镇上买料找工匠。
农历五月正是初热忙碌的时候,枝头的新蝉初鸣,水塘里红白荷花吐芳,远远近近的水田里都是沉甸甸的稻穗和早起的农人。马车走了一阵,明柏怕紫萱热着了,叫到一片柳树林里的茶棚下歇脚,扶着紫萱下车吃茶。
紫萱那日穿着白夏布的小衫红纱裙,明柏也不过穿一身旧长衫,两个都是小康之家人家的平常打扮,手牵着手儿坐到茶桌前。茶博士上来招呼,讲的一口吴语。他两个都听不懂。
幸得同来的管家里边有个扬州人,上前唧唧呱呱说了一通,那个茶博士上了一壶新茶,又是一盘水淋淋的桃子。
紫萱见了好笑,对明柏道:“此地风俗真真是有趣儿,吃茶再吃桃。不怕拉肚子么。”
明柏笑道:“他想着多卖几个钱,就不曾想到这个上边。”取了一只桃递把紫萱,自家只是吃茶。又叫管家们另坐一桌吃茶。大家一边吃茶一边吹风看风景。
因那柳林后边有个大村庄,明柏就叫管家问茶博士:“那后边地村子叫什么?看着有许多屋舍,是不是大户极多。”
茶博士看他们虽然衣裳平常,然妇人生的甚是美貌,耳边的一对珍珠耳坠又白又亮,一举一动又落落大方,浑不似人家小媳妇出门扭扭捏捏。再看问话的男人腰间系的碧玉佩比罢官回村闲住的胡大老爷腰间系地玉还要好看。又带着四五个管家,狠是气派。却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回答:此地因柳树多。就叫柳树湾,却是胡程两氏聚居之地。胡氏子孙里边二十年前出了一个大官,他家如今也有十来个官,子孙又多是合官宦人家结亲,屋舍气派无比。
明柏听了笑道:“二十年就如此。还是江南富庶。”
紫萱叹息道:“人心齐泰山移。二十年能出十来个官真真是不易。可见江南诗书之盛。”
明柏抚掌笑道:“你听。读书声。”
紫萱侧耳细听。果真听见诵书之声。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响。过得一会。就见一个布衣草鞋地扶杖老者从柳树湾出来。口内吟哦不止。他身边一个老管家提着一具食盒。到得茶棚里坐下。管家自食盒里取出茶壶茶碗。茶博士自提了热水上来。
明柏看人家。人家也看他。老者只看得一眼。就看穿这小两口不是小户之家地小两口。先叫管家取了一碟点心送来。道:“客人想是从京城来?荒郊野地里无甚可吃之物。几块粗点心待客。”
明柏合紫萱站起来受了。道谢。老者因他小两口举手投足都有大家之风。越发客气。对着明柏招手儿道:“来来。陪我老头子坐一会。”
明柏移到老者跟前,笑道:“小子不是从京城来的。虽是北方人,在扬州住了有些年头了。”
那老者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明柏见他眯着眼睛像是不想说话的样子,冲他们管家点点头,回到自己桌边吃了几口茶,正要合老者告辞,却见林大人合几个穿绸衫的人从柳树湾出来。
明柏变了脸色。站起来待要喊紫萱走。又说不出话来。紫萱早瞧见林大人从林子里过来,原就存心看明柏的。明柏露出要走的样子。她就站起来,拉着明柏笑道:“走呀。”
林大人在亲家附近买了个小庄,他亲家就在柳树湾,因柳树湾的官儿狠有几个,可以说得上来话,是以他也在此处买了间小宅,伴着女儿女婿住着。今日特来奉承胡大老爷,走近了瞧天赐,一霎那心里已是打了好几个主意。他已是晓得是狄希陈做梗害他丢地官,此时就不敢轻举妄动,然这个儿子着实有钱,他实是舍不得割去这条肠子。林大人想了一想,走到明柏面前,做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来,哽咽着拉定明柏的手问:“你……你生地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孩儿。”
明柏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却是又羞又怒,甩开林大人的手,恨声道:“休要乱认。”移开几步握着紫萱的手,小声道:“走罢。”
紫萱微微点头,拉着他上马车不提。
林大人追上几步,故意大声道:“你不是我家天赐么,我的孩子,爹爹这十来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们母子啊。”因明柏躲着他,越发的得了势,拦着不叫马车走。他这般一闹,合他来的几个人都围上来劝解,问他缘故。
林大人泪落如雨,泣道:“原是我的不是,当年我离京赶考数年不曾回乡。我族中长者只说我客死他乡,不容他们母子,勒逼着他们远走他乡。等我回乡又哄我说他们母子俱亡,我无奈再娶。过了一二年才听说他们还在,寻了十几年也不曾寻到他们,天可怜见叫我在此地遇见。”攀着车辕拍着车板壁喊:“孩子,你一直在扬州么。”
明柏脸涨的通红,牙齿咬地嘎吱嘎吱响,却是一忍再忍,不肯合他生父起争执。
紫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晓得此事不能善了,一来她是儿媳不能出头,二来她是女人不好强在男人前面出头,只能借着握明柏的手安慰他。
林大人在车外唱念做打,众人劝的劝,拉的拉,哪里劝得住,正是越扶越醉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妇人高声骂道:“姓林的,你发什么疯?”
第四卷 大时代 第十九章 碰壁
明柏听出是林夫人的声音,脸色越发难看,被紫萱握着的手微微颤抖。
紫萱露出一个微笑,小声对明柏道:“放心。”
车外传来妇人的啼哭声,怒骂声。明柏皱紧了双眉,突然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俺出去合他们说清楚。”将紫萱的手重重一捏,果断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这一露面,围观的人都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他合林大人眉眼生的有六分相像,不过林大人是尖下巴,他是方下巴。他两个并肩站在一处,生生就是一对父子。
林夫人又怕又恨,边哭边偷眼瞧明柏。林大人见儿子站出来,伸手搭在儿子肩上,老泪纵横,道:“天赐,爹爹心里苦哇。”
明柏怒极反笑,道:“学生在扬州住着也有些时间,不晓得哪个打听得学生有几个村钱,又合爹爹失散多年,一个二个都来认儿子。这位老先生,你打量着生的有几分像我,殊不知学生的模样酷肖先母。”慢慢将林大人的手推开,冲围观的人们拱拱手,笑道:“学生原是因每日都有爹爹到寒舍认儿子,不耐烦才跑到庄上来住着。倒是教各位受惊了,学生还赶着去寻木匠修谷仓呢,请让让。”
他说每日都有爹爹去认儿子,听者都笑起来。苏扬二地原本就是混混多,拿住你一点半点由头就把你敲个干净的故事日日都有,似他这般有钱无爹的,想去当便宜老子的自是不少。今日又多出一个来,实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人家都习惯了,全不往心里去。
林大人涨红了脸还要说话,却被林夫人一头撞进怀里,又是哭又是骂:“你想儿子想疯了?我们小宝已是死了十来年,你哪里跑出来这么大儿?”
明柏发了话。管家们就挤上前来把他合林大人隔开,拉马的拉马,扶明柏上车的上车,开道的开道,一转眼马车就转上大道。明柏偏还大声道:“少夫人爱看风景,走慢些儿。”
赶车的真个慢慢赶车。生生是不把林大人认儿子当一回事。林大人心头大怒,偏生林夫人绊着他的手脚,待要出声喊住儿子,夫人在怀里哭的又响亮,眼睁睁看着天赐一行人慢慢往镇上去了。
林夫人哭哭啼啼,一口咬定林大人是想死去了地儿子想疯了,但见着生的合他有几分像的,都要上前认儿子。众人都是半信半疑,然此等事体关着人家阴私。纵是心里都想去打听,面上都要与林大人台阶下,个个都劝:“原来是思子成疾。林大人还是家去歇歇罢。”。
林大人只说天赐之前替他留了地步。这一回又躲在车里一声不吭。原是想认他这个爹爹地。只要他撑足了场面。照着他方才说地话。把他再娶地缘故推到林家族长头上。儿子也认得了。再娶地事也无妨了。叫夫人这样一闹。三个人说地三样话。必有人好奇去打听。难保不会挖出当年地事来。真真是无知妇人坏事。林大人虽是恨不得把夫人一掌拍死。还是好言合她说:“夫人。为夫原是娶过一门亲。生生叫族里地二老太爷折散了。因为他们母子下落不明。又不好在你跟前说老太爷地不是。是以一直不曾提。”
林夫人待要再闹。却是怕闹大了连累两个女儿在婆家不好做人。只得忍气吞声安静下来。使袖子掩面要回去。林大人怕她乱说话。做了一个罗圈揖。叹息道:“家门不幸。叫各位大人见笑了。”扯着她回去不提。
胡老丈等林大人夫妻走了。方开口笑道:“今天这出戏倒是唱地极是热闹。老七。你平常合这位林大人极是说得来。他是真有个儿子在外边?”
七老爷笑道:“这个却是不知。当问他地亲家。照侄儿看来。林夫人闹地有些不像呢。只怕林大人说地是真地。”
另一个看胡老太爷狠是好奇。要奉承胡老太爷。忙笑道:“真也好假也罢。使个人去问问林家地老苍头不就晓得了?”挥手召来他地小厮。道:“你去把林家地老家奴唤一个来这里。再家去问夫人讨一两碎银子来。”
过得一会。果真来了一个林家地老管家。笑嘻嘻上前请安问好儿。
那人就问:“方才你们老爷遇见一个生的合他有几分像的秀才,说是你们失散了多年的大少爷。咱们原合你们老爷要好,却是想助他一助,不晓得他是真的想儿子想的有些个颠狂了,还是真有儿子在外边。”
这个老管家却是林夫人的陪嫁,自是偏着林夫人的,忙笑道:“我们夫人合老爷原是小打订地亲事。因为老爷定要考取功夫才肯娶亲,是以先送了个使女先去服侍姑爷。岂料那个使女甚不老成,不晓得怎么有孕,混说是我们老爷的……”
胡老太爷失声笑道:“必是你们老爷的,这也是常有的事,想来你们夫人还不曾嫁就叫使女占了先,就打发了她们母子,是也不是?”
老管家想了一想,笑道:“是我们老爷的二伯打发那母子二人走路。我们夫人哪里晓得这些个,后来晓得了,到底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