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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合这般合男人说话。夫人有事说,还是请管家转告罢。”
吉永夫人一双凤眼顿时变得雾气朦胧,使袖子掩着嘴仿佛要哭的样子。狄希陈笑笑,喊边上站了好一会的一个管家:“送张夫人回住处去。”径出门去了。
吉永夫人心中又羞又恼,略站一会,对那管家说:“我要见你家夫人。”
那管家肚内暗笑,引着她到二门,跟守门的媳妇子道:“张夫人有话要合夫人说话。”
那媳妇子应了一声去内帐房禀报。紫萱正算帐呢,手忙脚乱把帐本都收起来,抱怨道:“这个倭婆真是烦人。”
素姐弹了女儿一下,道:“你收拾什么?”对媳妇子说:“引她到八字楼下那间小厅坐,俺就来。”
紫萱吐舌笑道:“俺还以为娘要请她来坐呢。”
素姐道:“胡说,内室岂可让外人轻易进来?俺们本国人还罢了,倭人跟高丽人都不是好人呢,休合他们搅在一处。”想了想,又道:“只怕还是来说你哥哥亲事的,你合我同去,当着孩子想必她不好提的。”说着先跨过门槛出去了。
站在紫萱身后的彩云跟冬梅都扯她衣角。紫萱只得把才翻开的帐本又合上,学狄希陈的样子理了理衣裳,又摇头又叹气道:“这些女人呀,就是事多。”两个丫头都跺脚,想看热闹又不敢跟来。
狄家在八字楼下收拾了一间小厅款待女客。因狄家人平常都不在这里坐卧,所以照平常富贵人家的花厅一般,安着罗圈椅儿、设着树根掐的花架子、摆着苏州盆景、磁瓶,挂上挂着几轴字画,收拾的甚是清雅。
狄家媳妇子请张夫人进去坐了。张夫人还不曾说话,素姐已是扶着紫萱进来,一进厅就朗声笑道:“张夫人今日得闲?”
吉永夫人正要开口抱怨,看见紫萱,改口笑眯眯道:“我家满子比令爱大两岁,看着还像矮一头似的。”
紫萱心道:来了,娘果然神机妙算,就怕她不是中国人,不晓得中国人不能当着孩子面谈亲事的规矩。她上前行礼,接过媳妇子送上来的茶先敬张夫人,再递把母亲,推两位到桌边坐下,笑道:“婶婶这几日好像瘦了些,可是家里太忙?”
吉永夫人笑道:“我却是闲的紧,我家阿慧这几日都在采石场盯着石匠做活,倒是真瘦了。狄夫人,听说府上今日请大家议事,为何不叫我家去?”
素姐笑道:“说请的都是男人呢,令郎不在家,难不成叫夫人去抛头露面?听说是商量大家伙一起建个小作坊制些家用器皿,却不是什么大事。”
吉永夫人就抱怨道:“狄夫人,玻璃在我国很是值钱,教会那些穷人有何益,不如你我两家合伙……”
“张夫人,”素姐忙打断她,正色道:“我家已是许了大家,你不必再说了。令郎来家,外子必会合他说的。这事不用咱们女人搀和。”
吉永夫人本是大名家的小姐,在娘家本就极泼辣,嫁给阿慧的父亲十来年,婆家因她娘家势力多少都让着她些,就养成了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回叫明朝女人抢白了一顿,吉永夫人面上虽然微笑,心中却是添了一股气,直接道:“因着我儿子的母亲不是中国人,我们母子在张家常受白眼,我才不肯随婆家到松江去。没想到在琉球这样的地方,你们明人还是瞧不起我们!”她一边说,一边使袖子挡在脸上做出拭泪的样子。
若是别的妇人必要好言劝她。素姐合狄希陈的家乡在八年抗日战争合日本鬼子打的交道多,当地人提起日本人没有不恨的。素姐两口子穿越到明朝过活二十年,虽然现在的日本不似后世那么叫人讨厌,但她对日本人还是无好感。
眼前这个东洋婆子唧唧啾啾没完没了,素姐烦了,连虑面子都不想与她,就冲女儿皱眉。
紫萱摇头,素姐瞪眼。紫萱只得微微点头。素姐才换了微笑,安慰道:“张夫人何出此言,若是大伙瞧不上你们家,怎么会这样助你们。俺家也不借屋与你们住呢。”
紫萱捧着张夫人的茶,试试是温的,移到张夫人手边,道:“婶婶吃茶,谁要欺负你,俺替你揍她!”
张夫人正等着这句呢,弱弱的道:“现在是你们家……”
紫萱大怒,手下反应也快,就把茶碗一倾,菊花凉茶尽数泼在吉永夫人的脸上和袖子上,不等吉永夫人尖叫,她先喊起来:“哎呀呀,婶婶的妆糊啦!”
素姐一边忍着笑一边骂:“紫萱,你这般毛手毛脚,还不与你婶婶倒洗脸水来。”
第一卷 初到琉球 第十九章 初见(上)
吉永夫人一张粉面叫茶汤冲得七零八落,明知道是狄小姐故意泼在她面上的,她却不敢发作。盖因上回狄小姐拍了崔家管家一砖头,崔家吃了大亏,白叫神宫打死几个人不算,还赔上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然狄家却合掌神宫的长公主家攀上了交情,不过损失几斤番薯罢了。
若是自己发作,挨了这位小姐的拳头只怕也是白挨,反倒失了狄家这一大助力,却是得不偿失。想明白这母女两个都不好惹,吉永夫人转过弯来,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边上的媳妇子早去打洗脸水来,紫萱站过一边挽袖子要替张夫人洗脸。素姐轻喝道:“你粗手粗脚的,弄疼了你张婶婶怎么处?”
张夫人心中雪亮,这是狄夫人叫自己老实些,以后休招惹她们,忙笑道:“休吓着孩子,我自己来。”把倭服的大袖子撸起,捞水洗了许久才洗净面上脂粉。
这一回她是存心来找麻烦的,狄家自然不似上回客气,并无妆盒与她使。吉永夫人素着一张脸好生难为情。看官们都晓得,女人家若是不喜脂粉还罢了,若是喜欢调朱弄粉,叫她干干净净一张脸对人,比不穿衣裳还难为情。所以坐了一会她就告辞。
素姐送了几步,叫个媳妇子送她回去,吩咐道:“张家在俺家是客人呢,你们要小心服侍。”
吉永夫人的木屐在石板上滑了一下,这个明朝女人怎么这样泼辣,硬生生赶人家走!
倭国在男女之事上甚是随便,达官贵人娶了女儿搭上丈母的也不少见。亲家公勾搭丈母娘也不算什么。她借狄家房子住,原是打的主意寻机会把满子嫁给狄家公子,若能勾搭上狄举人就更好了。想到狄家男女主人对她都无好脸色,她也自省:这一家是女人说话。狄举人白生了副官老爷的样子,却是个怕老婆的,所以那日调戏她,却又不敢放开手脚。
狄家八字楼隔了内外,里边内宅再无一个外人得进,男女各司职事,她住了这几天,也不曾合狄举人搭上话。今日有事又故意不喊她家去,实是把她家当外人看待了。吉永大小姐的性子上来,喊过一个待女,狠狠甩了两巴掌才道:“叫恭子来。”
恭子是她贴身近侍,最是晓得她的心意,一路小跑过来,笑道:“夫人,奴婢才从那边过来。”
吉永夫人道:“家里怎么样了?”
恭子道:“这几日修好了几间屋子,已经可以住人。”
张夫人冷笑道:“我们搬走。阿慧回来问为什么要搬,都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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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又做了一回狗腿,不须别人教她,带着彩云跟两个管家到那霸逛去了。那霸港口正是琉球一年最热闹的时候,许多土人正在朝贡船上搬运粮食清水,李家跟张家都有船同去,两家都摆着摊子收购干货海菜,张家的米铺门口挤着许多头顶货物的妇人。紫萱一路行来,都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虽然琉球土语她听不大明白,也晓是不是什么好话,心中极是郁闷,赶着进了门到后边歇息。
紫萱坐定,想到方才人家不晓得怎么编排她,忍不住抱怨道:“俺爹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坏人都叫俺做!”
底下众人都掩嘴而笑,娇滴滴的大小姐撒泼,好似豆腐跌到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人能奈她何?紫萱自家也晓得这个道理,当出手时绝不手软。然晓得人家背后必有说她,多少不快。
彩云晓得她的心思,取来一坛酒道:“小姐,时候想是到了,俺们开坛瞧瞧?”
紫萱就把烦恼丢到脑后,笑道:“快瞧快瞧,若是使得,叫人捎几坛与九叔吃。”
管家取了小木锤来敲碎泥封;一般浓郁的酸甜香味飘出来,满室皆香。狄家酿各色果子酒最是拿手,琉球地处亚热带,果子最多。甘蔗椰子葡萄之类,都能拿来酿酒。这一坛却是芒果酿,守铺子的管家狄得利送了一盘洗净的杯子来,倒了几杯,笑道:“好吃呢,俺们上个月忍不住就吃了一坛,酸甜适口,小姐们吃最好。”
紫萱取了一杯在手中细看,酒汁微黄,带着芒果特有的甜蜜香味,吸到口内又凉又酸又甜,比不得葡萄酒微涩,却是像果子汁多些,她忍不住一饮而尽,笑道:“比南洋土人酿的好吃多了。得利叔,这个酿了多少?”
狄得利道:“头一回酿,怕坏了,只得二十小坛,椰子酒多些,有五十坛。”
紫萱亲自动手,又倒了一大杯,捧在手里慢慢吸饮,眉开眼笑道:“送一半家去,那一半留给九叔和舅舅。”果酒入口甜丝丝的,然后劲不小。紫萱一时贪嘴吃了三大杯,就觉得头晕晕的,又觉得热。
彩云一边抱怨一边扶她到院中吹风。院中种的几株香蕉,正开着紫花,挂着一圈一圈青绿色的果实,看着怪讨人喜欢的。紫萱在树下转了数圈,笑嘻嘻道:“俺却有些不知足,想吃桃子呢。可惜俺们家的桃子林叫白衣贼一把火烧光,却不晓得琉球桃子长得好不好。”想到那一年她合母亲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紫萱抚着蕉叶低头不语。
提到白衣贼,彩云也有些伤心,抬头看天。琉球的天空又高又蓝,云朵就合银子似的白的发亮,一群海鸟发出响亮的声音,扑扇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这却是像有船靠岸的样子。
狄得利就道:“小姐,俺到港口看看去。”
紫萱还在沉思,彩云挥手叫他自去,走到小姐身边劝道:“其实叫白衣贼烧去的人家不少,为何老爷就不肯再建呢?”
紫萱苦笑道:“爹说去了白衣贼还有青衣贼黄衣贼,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若想安居乐业要寻一个乐土。可惜俺们在南洋转了一圈,也不曾寻到乐土。就是这琉球地方偏僻,然居住了这些时候,相与的都是些什么人家?”紫萱看向门外。
张家的木屋门帘上写着软软如肉虫的“吉永”二字,海风吹起布帘,可以看见几个倭人男妇在柜边点头哈腰在称称数钱。紫萱看不惯倭人奴颜婢膝的样子,厌恶的扭过头。
一行人从港口方向过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夹在当中,穿着深黑色的倭服,衣裳上使黑圈圈着一朵白花,一边走一边笑,却似鹤立鸡群般。紫萱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穿倭服可惜了。
那个少年本是要进对门的,看见院子中的紫萱,掉过头走近了笑道:“狄小姐。”
紫萱一听他那夹生的松江味中国话,就晓得他是张公子,忙施礼笑道:“张公子,从倭国回来啦?”
阿慧笑嘻嘻道:“是呢,紧赶着回来了,你哥哥呢?”就向她院里看。
紫萱道:“家兄有事不曾来,只我一个,张公子有事家去寻他。”施了一礼就要回屋。
阿慧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举止极是斯文,想到传说她敲了人家一砖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紫萱是头一回合陌生男子说话,叫他这一笑,顾不得那些扭扭捏捏的规矩,睁大了眼瞪他,恼道:“笑什么?”
她杏眼圆睁的样子好似被惹恼了的小猫,越张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