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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记住了!”那情报官低下头去,又听见江策的声音朗朗响起:“对江南的军政要人,尤其是叶开颜的人,要抓紧时间笼络,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才可以做到。”
“是!”那情报官连连点头,江策不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踏上去,悄无声息,像漉州城的那一场大雪,不同的是,在那里,他每走一步,必定留下一个脚印,很深很深的脚印。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一轮娥眉似的明月静静的挂在半空,哀怨且孤冷,叶飘枫就着那点月光,注视着那束行将枯萎的白梅,忽地想起了那一夜,它绽放的那一刹那,是何等的美丽芬芳,那样的情景,人生只要经历一次,便会永生难忘,就像漉州城的那一场大雪,恰好就叫她遇上了,这以后的许多事情,不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吗?那一场寒冬,来势汹汹,她不想忘,也不能忘!
如今她站在江南的风尖浪口,心底那一点风花雪月的情事,早已成了奢侈的梦想,有几多爱情,能在这样一个世道得到完美?她能拼将粉身碎骨,是为了成全自己,还是为了成就别人?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定得头也不回的走下去,江策是为了她才做这些事情吗?子博与天翼呢,也是为了她吗?不!世人都错了,她相信,就算是没有她,他们也会站出来,因为,正如她所说,他们的心中不仅有她,还有这个国家,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旧事,他们也许做得出来,只不过,她永远也不会做这样的红颜罢了!
花园的灯灭了又亮起,叶飘枫的眼睛立刻便如夜行的猫一般,闪出了锐利的光芒,陆子博房间的灯瞬间也亮了起来,围墙外隐隐响起了汽车碾过地面的声音,时间到了,叶飘枫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帅气的抽出那把枪呢,结果拿出来的居然是一管镏金的唇膏,那把枪,在另外一个口袋里!
陆子博走下楼梯时就看到叶飘枫了,难得她穿了一件颜色稍稍亮丽一点的衣服,却越发显出了她的消瘦来,这几日的操劳已经让她的脸单薄得不像样了,偏偏她还戴着一条绿宝石项链,那宝石的成色是顶好的,只是光芒太盛,映得叶飘枫巴掌大的一张脸,透出了几分憔悴苍白来,陆子博无意中看见了,忍不住摇头道:“这链子哪里来的?实在是不配你,你需得再长胖一点,带着才好看!”
叶飘枫微微有一些失神,呆了半晌才说:“都戴习惯了!好看不好看倒不介意了!”
她这样的语气,叫陆子博有一些惊讶,他上下看了叶飘枫几眼,想了想才说:“我说错了,其实,你戴什么都好看!”
叶飘枫淡淡一笑,一边朝外走一边说:“叶开颜费尽心思,最后却栽在一个普通医生手中,难怪人们常说,历史往往是由一些小人物决定的。”
“哦!”陆子博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叶飘枫答道:“万事皆有因缘,我弟弟被叶开颜囚禁时,有一位姓王的医生曾给他看过病,因为怜悯我弟弟,他反对了叶开颜的意见,最后被叶开颜处决了,没想到的是,他恰好是李医生的挚友,小珍在白远斋的授意下,当李医生为叶开颜看病时,就把这个讯息透露给了李医生,李医生向来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叶开颜,加之还有小珍的暗中协助,更加坚定了他下手的决心,白远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们会知晓这件事,更加想不到我们会干涉这件事,幸好叶开颜还活着,白远斋多少有些忌惮,否则的话,我们哪有时间来做这些事情,恐怕江南早就乱了。”
陆子博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真是苍天有眼,在我们精心谋划,准备千辛万苦的扳倒叶开颜时,岂不知事情早有了转机,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信命,但是这一刻,真是有一点信了!”
叶飘枫对着月亮灿烂一笑:“不除掉白远斋在江南的势力,我们就举步维艰,今晚正是最好的时机,水浑了才好捉鱼吗?他们越乱,我们越好行事,况且,北大营的军队全力支持我们,江南的政界要人也不想白远斋在江南兴风作浪,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只需制住湘西驻军的头目,一切都好说了。”
陆子博犹豫了许久才说:“但是,江策肯定反对我们的行动,我猜,他不希望我们这么早就动手,他设定的大局,容不得一点差池,毕竟,他现在还不想跟白远斋翻脸。”
叶飘枫苦笑道:“他想得太多了,而我,不能想得太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他想保住的是,是整片河山,从来都不是江南。”
陆子博沉默了,等走出花园时,才缓缓的说了一句:“也许,他最想保住的,不过是你而已!
叶飘枫也沉默了,她的眼睛,在路灯的映衬下,漆黑一点,陆子博很想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可叶飘枫朝前走了两步,一片树冠遮住了倾洒而下的灯光,他便再也看不到了,眼前是她朦胧到不见的身影,好似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彼此,陆子博心下一片凄凉,叶飘枫却开口了:“子博,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
车子已经开到他们身边了,陆子博抢先一步,按住了叶飘枫正要打开车门的手,他的声音有一些急,像劲风掠过:“飘枫,你听我说——”话说到这里,心却乱了起来,他一向冷静从容,只这一刻没了分寸,顿了半天方才叹气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人坐了进去,车子还没有开动,就见几个神色干练的人匆匆赶来,叶飘枫看着他们,与陆子博对视了一眼,陆子博笑了笑,刚摇下车窗,那几个人就赶到车前了,大冷的天,打头的那一个却是大汗淋淋,可见赶路之快,陆子博隐约猜到事情的缘由,故作糊涂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顾不上擦汗,只是一板一眼的回道:“这是少帅发来的电报,请陆先生过目。”
叶飘枫忽地伸出手来,越过了陆子博,一把接过那张薄薄的纸,车厢内灯光昏暗,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那些字,而后便是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气声,陆子博凑过头去,看完之后只是一笑:“看来,我们猜对了!”
叶飘枫一声不哼,默默的走下车去,她站在那几个人的面前,神情有一些恍惚,起先她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着,最后四下看了看才问:“你们在监视我吗?”
打头的那人被她这样一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正要回话,叶飘枫却自言自语道:“难为你们这样周到的保护我,真是辛苦你们了!”
那人愣了愣,只得恭谨的回答道:“叶小姐,少帅说了,万事以您的安全为准,今晚的事情,太过冒险,还望您三思!”
这话说罢,他的眼睛已经落在了陆子博身上,陆子博怎能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时机难得,万事具备,加之叶飘枫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怕没人动摇得了她的决心,而且他自己也赞成这个计划,更何况,此次事件关系到江南的前景,箭已经搁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他没有理由去做说客,劝叶飘枫取消这个计划,他能说的也只有这番话了:“我自会向江少帅说明,叶小姐的安全,绝不成问题。”
那人张了张口,不等他吐出一个字,叶飘枫抢先开口道:“你不必多说了,他会明白的,万事怎能以我的安全为准呢?万事得从大局出发,今晚的计划,我不会让它有任何差错,定不会叫他为难,你把我的话转给你家少帅,他会明白的。”
因为月光的原因,这晚的夜并不见黑,只灰褐一片,那车子绝尘而去,驶出老远的距离仍旧看得见车影,那人好不丧气,用力的顿足道:“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天生就该过好日子的,什么事交给少帅去做不就成了,偏要自己这样辛苦,害我们也跟着提心吊胆,哎!”
旁边一人冒出头来:“队长,怎么办?”
那人无奈道:“还能怎么办,赶快把这事告诉少帅啊!”
这一带住的,不是外国公使的家眷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因此道路平整宽敞,车子行驶其上,一点颠簸也没有,叶飘枫靠着车窗,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点笑意,陆子博一直都在看她,见她露出了笑容,不由自主的问道:“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叶飘枫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点欢喜。”
太城城南官邸,佣人们已经帮江策收拾好睡房了,江策虽然很少在这里过夜,但管事的每一日都会细心收拾他的房间,就如他每一天都在官邸一样,临到会议结束时,副官却过来传话说,少帅今晚不在这里过夜了,要赶回大帅府!这里的丫头们多少有一些失望,尤其是新来的两个,她们久慕江策的大名,原本想着能亲眼看到少帅本人,没想到却失了这个机会,领头的大丫头看出了她们的心事,抿嘴笑着让她们给江策送茶,这两个丫头自然是受了天大的恩惠般,喜滋滋的端茶去了,未曾料到,她们还没靠近江策的房间就叫人挡了下来,两名不苟言笑的军官接过了她们手中的茶点,挥手就把她们打发走了,她们慢步走了出去,只听见江策的声音从门缝间传了出来:“唉!这个固执的小女人,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正文 欢娱此事今寂寞
(9)
何天翼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只这一夜却做了许多的梦,梦中的场景千变万化,时而白雪皑皑,时而鲜花怒放,有时候甚至还穿插着蔚蓝色的大海,但是,在他的梦里却没有一个人,连他自己也没有,只有无数的画面,寂静的在他的梦中穿梭着,变幻着,直到他从一片平原的场景中醒过来,看到窗外的那弯细月时,他才做完了这个梦,他是非常警觉的一个人,尤其是在夜里,他更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警觉性,虽然门外并没有人影,也没有脚步声,可他还是感觉到了——有人正朝他的房间在慢慢逼近——
那个人像夜行的猫一般,在四分钟后,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何天翼的房间,何天翼一动也不动,犹自装睡,与他同住一屋的另外一名工友,正打着呼噜,睡得正香,那人一闪进来,立即就一掌砍在那名工友的脖颈上,呼噜声一下就消失了,那名工友还来不及哼一声,旋即便昏了过去,何天翼狠狠的吃了一惊——好快的手法,好准的劲道!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那人已经站在他的床前了,他甚至感觉到了她的眼光,锐利逼人,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全身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绷了起来,那人忽然开口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何天翼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慢条斯理的爬了起来,眯着眼睛说了一句:“姑娘,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跑到我们男人房里来干嘛?”
那人倒也不客气,径直就坐在了何天翼的身边,娇笑着回答道:“你说呢?也许,我想陪你睡觉也说不定!”
何天翼寒碜了半刻,方才摇头道:“你可别吓我,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送上门来的,偷来的或者是抢来的,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可是要跟她睡觉吗?那得看我喜不喜欢她,喜欢的话我自然不做君子,不喜欢的话就没办法了,那我就要——”他故意打住了话头,转而暧昧的朝那女子笑了笑,淡淡的月光下,他的笑容,真是坏得可以!
那女子扭了扭身躯,一点一点的靠近了何天翼,她的手,已经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