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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飘枫自噩梦中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首先入耳的就是那积雪摔碎的声音,而后才是那令人不安的枪声,她大病初醒,片刻间难免有些神志不清,手指哆嗦的只是到处摸索,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要紧的东西,直到那条绿宝石项链落进她的掌心时,她才像是十分欣慰似的,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一直萦绕在她鼻间的那股清香自然是不见了,她走时,原本是想带上两枝红梅的,可最后还是放弃了,此时忽然想起那送花人殷切的笑容来,叶飘枫的心里只是酸楚得厉害,前路是那样的漫长,他们要是没有相逢,岂不是更好!
子博,一别多年,你终于长成英俊的男子汉了!
我变了这么多,你到底也没能将我认出来!
我们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到底是陆家人,你的身边还有一个曾经参与那场大屠杀的人存在,所以,我一定要离开你!那些往事,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小哥哥,不管怎样,你今日能有这样的成就,我还是会为你高兴的!”当约翰医生告诉她陆子博的身份时,她在那一瞬间,只是像极了某些失了魂的人,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感觉不到!也不知是悲还是喜,是苦还是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叶飘枫的思绪,走过来的人有着她熟悉的气息,这人自然是约翰医生了!
正当约翰医生伸出手去准备替叶飘枫掖紧被子时,叶飘枫忽然开口道:“老师!我醒了!”
“哦!你醒了!” 约翰医生笑着在叶飘枫的床前坐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颇为担忧的叹息道:“外面动静那么大,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明日我们要出城,只怕更难了!”
“再难我也要出去啊!”叶飘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黑暗中约翰沃夫只听见她徐徐的说:“那日我千辛万苦的逃了出来,几经生死,实在是没了出路,好在有一家人的女儿犯了事,要收监三年,我看得出来,那家人正想找个人代替他的女儿去坐牢,当时我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在那家人的面前装疯卖傻,而是他们就找上了我,白家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会在牢房里以犯人的身份活着,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叶家的大小姐,尊贵无比的叶飘枫居然会去做一名囚犯,而且这一做就是三年,我,就这样苟活了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日夜夜,到底还是被我给挺过来了!我出来后,听说她们还在寻我,那时的我犯了很重的病,倒在了街上,被城里的卫兵当成是犯了传染病的人给扔在了城外,南方一时是待不下去了,我父亲所有的产业皆为她们母女二人所占据,惟有漉城这座老宅子,是我父亲初遇我母亲时所置办的,她们并不知道这里,我们一家人,以前总会到这里来小住几日,过几天平凡小老百姓的日子,怎么也想不到,今时今日,倒成了我的避难所!可我没有福气,连这样的地方都住不下去了!”
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叶飘枫就那样平静的坐着,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约翰沃夫却是止不住的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三年来,叶飘枫就是这样过来的,其中的艰难辛苦,他真是不敢想象——
“飘枫,你受苦了,你放心,以后,老师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老师,你应该回国了,这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们出城后你就搭邮轮走,我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无论如何再也没法承受这样的痛苦了!”接下来,叶飘枫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至于我,我还要去做一些事情,无论要我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我也不能饶过那些人,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对付他们,可我也要这天下的人都明白,我的亲人们是怎么死的,他们绝对不会白白死去!”
约翰沃夫重重的一点头,他的声音本就洪亮,此时虽然刻意的压低了语气,可还是清朗得很:“你说得对,绝对不能放过他们,但是,你要怎样才能报得了这个仇呢?眼下你二娘与你妹妹掌握着整个江南四省的军政大权,你连靠近她们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谈什么报仇了!”
叶飘枫遥望着客栈外青黑色的一片天,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机会!我不要什么机会,我只是以自己为诱饵,孤注一掷罢了!
就这样一夜无眠,那枪声直到天明时分才停歇了下去,叶飘枫早早的就起了床,在对镜梳妆时,她稍稍怔忡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她的满头青丝松松的挽成了一个髻,这样的发式本是已婚妇人的装束,出现在叶飘枫的头上,倒格外的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的气色!
不一会儿,店小二拧了壶茶走了进来,叶飘枫背对着他往头上加了一支钗,那是一支寻常的银钗,只是在顶端长长的垂下了一串翠玉珠子,倒显出了它的别致来,那店小二无意间瞅见了那串翠玉珠子,立刻就嘴甜道:“夫人这钗上的珠子可真是别致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出众的银钗呢?”
叶飘枫犹自背对着那店小二淡淡的道了声谢,原本准备将那枝钗往发里推进一点的手却莫名的放了下来!按道理,那店小二沏好茶后就会离去,没想到这人却是个快嘴的家伙,时候还早,其他的客人大多都还在熟睡中,那话只怕是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着了叶飘枫来说:“哎呀!客官!昨晚那枪声你听到没,真是吓死人了,我呀!还以为是太城那边的人打过来了呢!没想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今早天刚刚擦亮,就有当夜班的军爷来我店里喝早茶,我听他们说啊!原来是前两日才逃出城的江七少又折回来了——”
叶飘枫的心口一阵搐缩,青亮的镜光在她的眼前只是一转,立刻就浮出一个人的影像来,那人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光景,有着一张翩翩浊公子的英俊脸庞,眉宇之间,却有一番与他外貌极为不相称的傲气与干练,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坚毅通彻,像两点寒星似的,深不见底!恍惚中叶飘枫只见他莞尔一笑,又听见他朗朗的声音响在耳边:“以后,我听你的就是了!”
“当时我就想,他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这会又不要命的跑回来干嘛呢?原来啊!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听那军爷说,那江七少先是闯进了戴老虎的家,将他家所有的人都制住了,可是问不出那女人的下落,听说那女人被陆家的二公子接走了,他立马又逼着戴老虎去陆府要人,可没想到,陆公子不在家,那陆府有位刁蛮的小姐,跟那江七少一言不和就吵了起来,你说,那陆府跟我们的大帅府就一墙之隔,这一闹,肯定就惊动了大帅府的人吗!”那店小二见叶飘枫听得仔细,越发说得有劲起来:“就这样,江七少被大帅府的卫兵发现了,这可不得了,昨夜响了一晚的枪声都是冲着他的,虽说到现在还没抓到他,只怕在乱枪中被打死了也说不定!哎!红颜祸水啊!夫人,你说,那女人这是打哪里来的福气啊!能得到江七少和陆公子的青睐,哎!要是能让我见她一眼,就是死了我也愿意啊!”
屋子里有那么一下像是失了声似的,早晨本是客栈最热闹的时候,楼上楼下到处都是满满的声响,惟独叶飘枫听不到一点声音,那张脸始终清晰可见的映在镜子中央,仿佛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叶飘枫只听见自己在挣扎着问他:“你,你为什么要出来呢?”他却回答道:“因为,因为我不能看着你受苦啊!”
是什么冻住了叶飘枫的心呢?她无力的一低头,见自己正死死的攥着那根绿宝石项链,宝石凉手,似一点寒冰,冷彻了她的心扉!
那店小二早就离开了叶飘枫的房间,这一阵子客栈里的生意特别的好,因为出城分外的难,那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被滞在城里出不去,客人一下子比平时多出了两倍,连掌柜的都分出身来做跑堂的,更不要说是打杂的店小二了,那店小二从清晨一直忙到正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想不到才到吃午饭的时间,一名气势不凡的年轻公子就携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这家客栈,那店小二打小就是个眼尖的人,虽然眼前的这位公子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之色,可那样的气魄,他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客官!你是来吃饭的呢还是住店?”
陆子博一夜未眠,连带着心急如焚,自然说起话来也是满口的倦怠:“小二哥,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他说这话时,站在他身后的随从早就递了几张大钞给那位店小二——
无端端的就得到了这么大的一笔钱,那店小二自然是眉开眼笑:“客官有话就问,小的定当知无不言!”
“我听这周围的人说,昨天你们这个客栈里好象有一位西洋老人来此投宿,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也不知花费了陆子博多少人力才打探到,他自己也在外面奔跑了一宿,此刻说起来倒象是漫不经心似的!
“有的!有的!我们店里昨晚确实是来了一位西洋客人,哎呀!这在我们店里还是头一遭呢?”那店小二十分殷勤的问陆子博道:“要不要把他叫下来?”
陆子博只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它急促的撞击着他的胸膛,仿佛要破胸而出一样,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身体微微的往前倾问那店小二道:“那么,是不是有一位小姐和他在一起?”
“小姐?”那店小二抓了抓头,一口否定了陆子博的话:“没有,他是一个人进来的,并没有什么小姐跟在他身边?”
陆子博先是一愣,最后反倒笑了:“我知道了!她怎么这么……顽皮呢?”
等到店小二看过那张报纸后,他才一拍头道:“哦!原来是这位小姐啊!”
“她!她在这里吗?”陆子博‘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那店小二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话都忘了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上楼时,陆子博踩着那木制的楼梯,心里只是不安,偏偏那条走廊是那样的长,他跟在那店小二的身后,好似看不见尽头一样,慌乱不已!
跟他一块来的随从早就被他给摒退了,他原本想——等见到飘枫之后,一定要用力的抱住她!可是,到了此时此地,他却没了那份勇气,只求能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上天肯给他这个机会吗?
“到了!那位小姐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客官,要小的给您敲门吗?”面对店小二的殷勤,陆子博只是一挥手,还没等店小二走开,他们只听见‘咣噹’一声,那扇赤红的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陆子博就那样面对面的与约翰沃夫撞到了一起——
“飘枫呢?”陆子博如是问,约翰沃夫也是如是问,他们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最后虚无的消散在冷冷的空气中,没了踪影!
正是午餐时分,楼下是翻了天的喧嚣,楼上却是沉如水的寂静,那店小二蹲在一排货柜前,前前后后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找着了那包上好的茶叶,下一刻,就有两杯浓香四溢的茶水被那店小二端上了楼,还没走到那扇门前,立刻就有人拦住了店小二的去路,那人正是陆子博带来的随从,尽管店小二笑成一朵花似的,可那人还是不让他进门, 只是接过了店小二手中的托盘,自己亲自送了进去——
那店小二本就好奇,可惜没法进门一探究竟,但终归还是按捺不住自己那点白卦的心思,而是趁着那人端着茶水推门进屋之时,那店小二猛的一个回头,正好从那虚掩的门缝里,看见了那位年轻的公子一脸专注的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