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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知道这是饮鸠止渴前景可危,然而帝国已势成骑虎,唯有两害相权取其轻。问题是,这两者之间,当真能分出轻重缓急吗?”
章扬回过头去,惊讶的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子。李文秀像是并未感受到他的目光,只顾自言自语道:“古来多少王朝,其兴也速,其亡也忽。究其根源,不过就在‘失民心’这三个字上。帝国如今全力以赴,以图在百姓不堪重负走而挺险之前平定西北边患。用心虽好,却难免失之自负。猛药可以治固疾,更可以要了人的命啊。今上常处深宫之中,安知天下风云?依文秀看来,这堂皇富丽的帝国大厦下,根基已经动摇,假以时日,必有大乱发生。”她言语凿凿,显出这些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肺腑之言。
“身出累世豪富之门,生逢乱世,若不能及早准备,其中凄惨,毋庸讳言。我李家虽算不得贵胄之后,却也明白个中利害。贤人豪杰,枭雄霸主,此存亡之道也。故文秀明知必遭拒绝,犹然厚颜相求,一心惟愿,能得先生臂助。”她这才转过脸来,盯着章扬的眼睛,慢慢的又说道:“然而现在,文秀却并不是来劝先生襄助李家。相反,文秀要劝先生自取一道,于莽莽乾坤中,建功立业。此意,苍天可证!此心,明月可鉴!”
满天璀璨的星光下,她的眼眸依然亮的让人不敢直视。章扬迎着她的目光,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一阵狂跳,不由低头避开。
几乎听不见的一声低叹后,李文秀眼底晶莹乍现,她连忙转头看向城外,声音沙哑起来:“先生乃人杰,自当恩怨分明,但管阙一亡,振武将军舔犊情深,必将伺机报复。我李家虽有捍卫之意,却恐有心无力,反而害了先生。文秀思之再三,终以为先生得手以后,直趋京畿为上。为怕先生忙碌,所以才追城而来,一表心意。”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恢复平静。
“京畿?托庇于柳江风制下,以图来期?文秀小姐如此苦心为在下考虑,真叫章扬难以为报。”
嘴角边第一次露出衷心的笑容,李文秀俏皮的摇了摇头:“先生何必在文秀面前乱打马虎?罢了罢了,既是自作聪明,索性一并到底。我料先生,定会打算拜访扬威将军,但托庇二字,却断然不会为先生所为。何况,西北动荡,良臣猛将,此其时也。前有海威以白身投军,今日手擎破虏金印。后有董峻以书生从戎,而今已官至平贼将军。至于校尉将佐,更不知凡几。以先生之能,但得机遇,何尝不能重兵在握,徐待天下生变?”
冷汗自颈下狂涌,章扬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几日他想的虽多,却还比不上李文秀考虑的这般周详细致。委身于边军之中,潜踪隐迹,寻机觅势,这是目下唯一的选择,倒还不难猜测。只是那徐待天下生变一句,当真有如石破天惊,让他不禁怀疑李文秀是否看穿了他的底细。
望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文秀心底嬉笑不已,好不容易才板起了面孔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事虽无凭据,但蛛丝马迹,足以为证。非但是文秀,赵知州心里,最顾忌的只怕也是此事。用先生退敌,一是事急无奈,这二嘛可就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了。否则的话,以他的老辣,何以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可笑海威,威名传于四方,铁律行于军中,偏偏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当,平白便宜了先生。”
一而再,再而三得听她提起海威之名,章扬的面孔不禁有些变色。李文秀眼角余光扫见,却故作不察,反倒伸出手指,反反复复的在城墙上书起海威二字。望见墙上砖土簌簌脱落,海威二字扑面而来,章扬脑血上冲,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半晌方才重新睁了开来。此时那字虽多,他却视而不见,再无半分失态。
李文秀见他如此,终于停下指来妩然一笑。章扬怔在原地,既感激她用心良苦,又苦于自己无法明言。一时不安愧歉,纷纷涌涌,尽都写上了面颊。
“夜露已深,蔡校尉大概也要关城落锁了,咱们还是下去,莫要给他添了麻烦。先生,你看如何?”仿佛并未看见章扬复杂的脸色,李文秀轻快的提了个建议。倒是章扬隐约觉得,她的声音似乎越发婉转悦耳。
体味着各自心情,章李二人施施然下城而去。却不知他们身后,有两条长长的身影投在阶梯上,忽而分离,忽而又交错在一处。
刀是好刀,枪是好枪,府库里数十堆兵器和在一处,泛着精钢特有的光芒。单锋挑出一把锐利异常的钢刀,顺手插进左手提着的皮囊中。他望望身旁兴高采烈翻箱倒柜的刘猛,皱眉道:“小猛,你爹当真同意你跟着佐云走?”
“当然!”刘猛头也不抬,自顾挑选着兵器:“别的不说,我只要告诉爹爹,单大叔也有份,他哪里还会有意见。”
“臭小子,原来是把我给卖了,看来今后要多小心你才是。”单锋听他答得干脆,终是放下心来。这时刘猛一声欢呼,猛地抽出一杆铁枪。只见那枪身黝黑暗淡,除了枪头有些长的出奇,丝毫不见过人之处。不料被刘猛拿着粗布一番擦拭后,略略一举,那铁枪上端竟有寒光流转自在,清澈碧凉。单锋愕然奔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刘猛已把枪身一收,藏在了自己身后:“先说好了,这杆枪归我。”他嬉皮笑脸的看着单锋,口气却十分坚决。
单锋努嘴喝道:“哪来这许多废话,你单大叔还会和你抢它不成?”。他把手一伸,刘猛只得泱泱的把铁枪递了过去。
把玩着手中兵器,单锋啧啧赞叹:“枪尖尺半的我见得多了,像这样长达二尺,两面锐角开锋的利器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好枪,果然好枪。”眼看自己的宝贝结局堪忧,刘猛在旁边慑诺道:“单大叔,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单锋有点惋惜的递了回去:“府库之中宝贝多的是,我才不会和你争这一件。话说回来,你可要好好挑选,兵器乃武人之命,莫要害了别人。”
“知道,精益求精,重中选重嘛。”刘猛应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单大叔,我一直不明白先生为什么只要一百人。咱们单刘两村七百多条汉子,人人精通武艺,就算再怎么挑选,也能有个三四百人,干吗要把人数限定在百人以内?”
单锋听他问起,便停下手来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干掉了管阙以后,去的可是京畿重地,要不是为了确保管阙不至于逃掉,佐云连一百个人都不想要。再说到了京城,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还不知道,人手一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保不齐出点岔子那才麻烦。”
“那什么时候动手?”听他说的有理。刘猛忙着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追问起管阙的事。
“应该快了吧。”单锋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库外。“这两日赵知州派人传信,说管阙三番五次到他府上哀求恐吓,看样子他快要吓破胆了。嘿嘿,等他一离均州,咱们就跟上,挑个好地方,送他黄泉路上快刀一把,铁枪一枝!”
第十二章黑焰
“小将军当真要回去?”崔哲攒眉问道。
管阙脸色一寒,狐疑的望了望他:“那章姓小儿整日持刀在我宅旁行走,分明是待我不备,痛下杀手。如此险境,我怎能再呆下去?崔哲,你莫不是起了异心吧?”
崔哲喉咙一梗,被他呛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他脸上涨得通红,不满道:“小将军何出此言?崔某奉振武将军之命,卫护左右,如何会起贰心?此事若不是小将军私自动用暗刃,怎么会闹到这般田地,却与崔某何干?”
听他提及暗刃,管阙不由心虚起来,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口道:“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奶奶的什么狗屁暗刃,连我老爹的霹雳九连环都用上了,居然还收拾不下一个章扬。”他口中尽是埋怨,却无半点痛惜的意思。崔哲虽对暗刃中人向无好感,此时见他这般冷漠,难免也有兔死狐悲之伤。管阙骂了几句,忽而对他说道:“这事闹得有点大了,你准备一下今天就走,先到老爹那里帮我解释解释,再请他派人到路上接应一下。”
崔哲一惊说道:“不妥,小将军,振武将军亲命我护卫左右,岂能擅自离去。再说小将军要是匆忙上路,风险太大,不如派人传信,等将军那里援手来了再起程不迟。”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许多废话。你老是叫我等等等,是不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啊?”管阙瞪了他一眼,面上又浮起几分疑色,他盯着崔哲讥讽道:“我知道你在军中名头响亮,可斯斯文文的会舞剑有个屁用,关键时刻还得会杀、杀、杀。你既自承不敌章扬,留在我身边有何益处。你只管去就是,出了事情我绝不怪你。”
犹豫了一下,崔哲还待坚持,偏又有些忍不下那口恶气。此时里屋几个黑色的人影晃动,隐约可以辨出乃暗刃中人。他这才醒悟到,虽然管阙不满此前行动失败,却还是把逃生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至于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想了又想,他一咬牙应了下来。
黎明的清风刚开始吹拂,燕离湖上,几只雪白的鸥鸟已清啼着掠过水面。鱼儿争相自湖中跃起,在空中优美的转了个身,然后破开一道涟漪,转眼钻得无影无踪。湖旁的芦苇丛中野花烂漫,把一片金黄点缀成五彩斑斓。
当殷红如血的朝阳自东方升起,清香迷人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数十人组成的车队。被重铠层层裹紧的管阙骑在马上,不停难受的扭动身子。他虽出身于军事世家,可自幼受到族中长辈宠爱,除了在父亲的逼迫下,极少尝试披甲带胄的滋味。只是如今性命攸关,他也不敢再贪图享受。好不容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管阙突然发现前面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望着眼前秀丽景色,他不禁扭头问道:“老夫子,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五十开外的干瘪老头兴冲冲的打马冲了上来,他摇头晃脑的指着湖面说道:“此乃燕离湖,方圆六百顷,号为横江以北第一大湖。小将军自当知道,北地干旱,鲜有湖泊,而燕离之水,育大小河流数十条,实为一小小奇迹。据经史考据,燕离湖本名雁离,乃大雁冬去春来必经之处,传的久了,无知小民以讹传讹,就变成了燕离二字。更据史料记载,燕离湖有……”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管阙已扬鞭阻道:“够了够了,问你个名字,你拖拖拉拉的说那么多干嘛。”被他极其无礼的打断了话头,再听见旁边众人轰然嘻笑,老夫子灿灿打马,拉着脸无言退到了一边。
“干嘛放着官道不走,要选这条路?我瞧着道路狭小,好像不太好走。”说话间管阙望见小径弯曲狭窄,队中人马挤作一团,不由问起身旁打理路线的暗刃中人。
那人面色冷峻,精廋修长的身躯在马上微微一躬,对着管阙答道:“回小将军,这地方的官道地处荒僻,人烟稀少。倒是燕离湖旁,因着土地丰腴,耕者众多,来来往往反而要热闹些。再者若走前方龙门滩渡湖而过,可以节省三天的时间。卑职私下思量,总觉着早点回去安心,故而舍官道取此小路。如小将军觉得不妥,咱们这就回头。”
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管阙犹豫了起来。这一路行来,他日日胆战心惊,唯恐章扬会紧追其后。如今要离开官道,行此小径,难免心中惶恐不安。只是提早几日回家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思来想去终是摇头说道:“算了,既是已上这条路,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