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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白雾。
“不,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林思元看见章扬忽然扭头停步,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要怪,就怪这莽莽世间,从来就没人在乎百姓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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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踢开别舍大门,章扬抱着那孩子直奔向房中。从四处闻声冲出的单刘两家的汉子们,只看见他的背影风一样的卷进了门堂,留下一串声音在空中回荡:“小猛,你马上进来升个炭盆。单兄,麻烦你到厨房弄点红糖水来,这孩子病得厉害。还有,快去请个大夫来。”
院内众人呆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忙不迭奔走呼喝,顿时乱作一团。这些擅长舞刀弄枪的家伙,碰上了此类事情,全然不知从何着手。好在单锋老练稳重,吩咐其他人分头答理后,自己便匆匆出门,去请大夫出诊。
“好险!”大夫从那孩子脉上收回了右手,庆幸道:“这孩子风寒侵体外加饥饿过度,体内火毒肆虐肌理混乱,要是再晚上个半天功夫,神仙也难救治。”
章杨听他这么一说,知道那孩子还有救,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有些不明白的问道:“他流落街头,受点风寒自然难免。可是京师重地,应该不乏乐善好施之人,怎么会饿得这么厉害。”
那大夫自单锋手中接过诊金,随手便写下了一张方子,叮嘱他们要快点熬制后才道:“官府的粥棚向来是做做样子,就不必多说了。至于那些想得些好名声的善人们,也大都限定时间数量。灾民一多,哄抢成风,像他这么大的孩子,纵然拼了命也不一定能弄到食物。”
“京师竟然连我们均州也不如?”刘猛听得纳闷,忍不住插嘴道。
有些好笑的望了望他,那大夫道:“原来你们是从均州来的,难怪不知京中情况。这位小兄弟怕是第一次出门吧,帝国虽大,像均州那样富饶的,能有几处?何况京师虽然富丽堂皇,却只是达官贵人的好地方。寻常小民,和别处相比,也不见得能好上多少。”他一边答话,一边已经抽出几根银针,在那孩子身上扎了下去。“老朽先给他下两针,加快血气运行,等一会把药给他喝下,效果会来的快点。这病来的凶猛,只要药效对症,去的也快。”
“多谢老先生了。”章扬刚要举手行礼,却被那大夫拦了下来:“千万莫要如此,医者父母心,这原是老朽该做的,何况还受了诊金呢?”说罢他又自嘲了一句:“来时便听说,这孩子是从路边抱回来的。说来惭愧,按理老朽本该不要报酬。如今厚颜,如何当得起阁下行礼。”
“老先生太客气了。”见他秉性敦厚,章扬也就不再坚持。那大夫收拾了一下,起身告辞而去。行到了门口,他转头对着送行的章扬道:“阁下有善心,老朽极其敬佩。不过恕我直言,天下可悲可叹之人数不胜数,阁下即便倾尽全力,又能救得几人?”长长的一声叹息后,那大夫摇着脑袋慢慢离去。
灯笼与人影越去越远,渐渐沉入黑暗之中。天上星辰难见,朦朦胧胧只可望见一颗两颗。章扬站在门口,耳中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又能救得几人?又能救得几人?
第三章胡商
除夕夜的前几天,好消息终于接连从西北传来。先是董峻提军进逼到一线岭的侧翼,与海威形成了犄角之势。没过几天,大雪纷至,铁勒补给越发困难。等到那翰喀罗两族得到人质脱险的消息,乘夜偷偷撤军后,一心想要坚持到底的吁利碣终于无奈的选择了退兵。关于他在最后时刻的表现,坊间巷尾有无数流言散播。相比之下,更多人宁愿相信一种说法:当日引军北还时,吁利碣手捋白发遥望南方,痴痴良久。直到铁勒骑兵退尽,才终于掷鞭于地,口中哀叹“百年良机,一朝错失。察尔扈草原的鹰神啊,为何不保佑你的子民!”
和百姓们盲目的乐观不同,柳江风只是庆幸帝国又多了一些喘息的机会。邱钟的阵亡,对于军心士气的损伤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一下子丢掉了数万能征惯战的精兵。在帝国皇帝死活不肯派遣虎贲羽林两军的情况下,西北的边军在整体上唯有处于守势。吁利碣此次撤退后,不到来年秋天,恐怕也无力南下。如何抓紧时间充实边军的实力,就成了柳江风日夜苦思的难题。西北民风强悍,征兵自然不算困难。可要是任由海董二人随意扩军,一来西北赋税收入必然下降,二来已经不堪负重的帝国支出也会再次增加。他思来想去,仅仅得出一个字的结论:难!
只是,任凭这有多难,终究也还要解决。坐以待毙苟延残喘,岂能是他柳江风所为?
“钱、钱、钱!”他连着低呼三声,本已紧蹙的眉头更是挤成了一团。说一千道一万,便有再多缘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库空虚无以为继啊!
冷眼在旁观看了许久,林思元自衬摸透了他的心思:“若是大人还在为饷银苦恼,下官倒有个主意,或可接济一时。”
“哦?”柳江风眼睛一亮,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林思元。这个京中狂徒由他推荐到户部担当主簿后,第一次出手便得了个满堂彩,确实是个能干之人。只是这一次,所需筹措的物资众多,他还能想出什么妙招吗?
看出了柳江风还有些疑惑,林思元笑了笑,自信的说道:“帝国财政一如湖泊,赋税则如小溪。那湖泊虽大,能蓄得多少还是由溪流决定。倘若抽之过急,不免有干涸之虑。但是,大人可曾想过?湖泊再大,也大不过海洋。就算天下干涸,小溪断流,对于汪洋大海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林思元抖了抖袍袖,知道此时该是把自己全部手段尽都表露的时候。他上前一步,贴近了柳江风,郑重道:“内无源便外引水,大人不必把目光拘泥于帝国之内。京师西城,有数千胡商聚集,只要稍稍许诺一点好处,西北所需定可解决。”
面色一冷,柳江风不豫道:“取百姓之利而贡商贾,此实非妙策,何况他们还是异族。你这个主意,断断行不得。”
“大人怕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见他一口回绝,林思元并没有沮丧,他笑道:“自从前朝重农而抑商,商贾之地位卑下久矣。而今但凡财力雄厚者,大都绞尽脑汁捐些散官。一来耀祖宗之名,二来也是为了通关过卡方便。但异族胡商,非我国人,自然就无计可施。大人位高权重,想必不了解此中奥妙。帝国商贾之税虽重,也不过十取其二。可胡商们真正缴纳的,往往十取其四,甚至十金中要纳上五金。”
嘿嘿的笑了起来,柳江风戟指对着他道:“你这话恐怕有夸大之嫌,税吏虽然不属我的管辖,但私下高征而中饱私囊,我也有所耳闻。然而十取其五绝不可能,若暴利能如此,岂不是天下人尽要弃农而从商?”
林思元摇了摇头,继续道:“倘使局限在帝国境内,大人所言当然是正理。但胡商所贩之物相隔万里,途中更需历经沙漠高山之险,并非人人都可做到。正因此故,往往一趟货物,可得利三四倍。就算十取其五,他们也还是有利可图。只是这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精力未免有些不值。所以这最近几年,胡商的人数已经从极盛时的数万人下降到了数千人。假如大人能特许胡商十取其三的税率,非但能先筹得一笔款项,今后国库收入还能大大增加。比起平白流入贪吏囊中,可谓是两胜之举。”
心中怦然一动,柳江风不由大感兴趣。将胡商税率从十取其二升到十取其三,帝国皇帝绝不会有异议,倒是那些捞取好处的各级官员难免群起反对。这种弊端由来已久,直到今日方为自己所知,想想便明白,卷入其中的人数定然不少。哼哼,帝国已病入膏肓,非得猛药不能救治。就算要与众人为敌,自己也在所不惜。“你说得有些道理,依你之见,怎样才能叫胡商自己先缴纳款项?这笔款子又能有多少?”
听到柳江风显然认同了这个主意,林思元更加来了精神:“大人只需明告胡商,凡捐纳金银达到一定数量的人,可以给他们五年或者十年的固定税率。倘若还有人胆敢勒索,自有大人处置。如此一来,势必群情踊跃争相纳贡。据下官估计,假如定的合理,可以维持西北大约两年的军用。”
门外的日头已经到了正中,暖暖的冬日阳光照在柳江风身上,让他感到了几许暇意。“其他的没问题,只是真要有人敢勒索,自有朝廷法度,何必要许诺由我处置。”
“这就叫拉大旗作虎皮了。”谈到了具体细节,林思元得意道:“要说帝国法度,十取其二的税率在胡商身上根本就没有实现过。对他们而言,再好听的条款也比不了大人的承诺。毕竟,扬威将军左领军卫的赫赫官威,谁人不知?”
柳江风神色稍稍一变,自是顾虑到这种趋势对帝国实在不利。法度威严却比不了高官的许诺,长此以往,法崩而礼坏,极有可能动摇国本。可惜如今形势逼人,所谓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难道要我亲自前去与他们交谈吗?”
“万万不可!”迅疾的一伸手,林思元做了个阻止的动作。“这些胡商都是老而成精之人,在帝国呆的久了,风土人情无不知晓。大人要是亲自前去,反而让他们自高身价。依下官来看,只要派一个官职寻常但又是大人极亲近的人去就行。”
大有深意的望了望林思元,柳江风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考虑得如此周到,看来你这个狂徒,并非丝毫不明白人情世故啊。那你觉得,派谁前去比较好呢?”
林思元神色转而正肃,他拱手推辞道:“此事关系重大,下官不敢妄言,还是大人决断为好。”
点了点头,柳江风细细沉思起来。铁贞吗?当然不行,他官职过高,又身居谏议大夫之职,对这种威权重于法度的举动肯定反感。曾亮生?也不行,他仕子出身,从来藐视商贾,要与胡商洽谈,只怕他首先想说的就是教化二字。其他亲信好友,不是官职过高便是奉差离京,倒是那个章杨比较适合,参将之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又暂居烈风军主将之职,在外人看来,当然是自己的亲信。就他本人而言,去西北时日虽短,个中困难想必也有所了解,断然不至于反对这个建议。
又盘算了几下细节,柳江风终于开口道:“既是如此,就让章扬陪你去吧。一旦有了回音,我再上书请今上定夺。”
“好!”出乎柳江风的意料,林思元竟是十分满意,他拍手同意道:“章兄出语,柔中有刚,时常有辛辣尖锐之举。和那帮老奸巨滑的胡商打交道,狠一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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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师内城而出,转向西行,只需走过两里地,便到了胡商云集的西城。此处风景异味十足,完全迥异于帝国特色。大道虽宽,两边却建满了各式各样造型古怪的房屋。有的圆顶,有的尖顶,却无一例外,都找不到牌楼飞檐的痕迹。空中里弥漫着羊肉那重重的膻气,偶尔有几声奇怪的弦琴声传来,不由叫人疑惑自己处身于何地。
章扬纵马行于路上,面色虽然平静,心中早已认定不虚此行。那些就着火炉烤成的食物,还有行人手中只熟了五六分,犹带血丝的肉食,都让他明白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林兄,你不是说胡商富足异常吗?怎么此地有这么多的小贩?”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周围环境后,章扬忍不住扬声问道。
林思元手中缰绳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