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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大还是自信,是心虚还是谨慎,全都要等到结果出来才能知道答案。更让双方坐立不安的,是那片完全天定的战场,竟然有一个让人听着就会想起鲜血的名字——红滩!
红滩是怪异的,在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的察尔扈草原上,它大概是仅有的一片红色多余绿色的土地。一年盛开四次的千秋花红如火焰,每到盛开时节便铺满了整个原野,娇艳的鲜花随地伸展,甚至把无处不在的小草也挤压在角落里。
红滩又是公平的,无论对于进攻一方还是防守一方,它都给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又都给了无可挽回的劣势。红滩的东西两面,灿烂夺目的花草下,却隐藏着吃人于无形的泥沼。可南北方则是平坦且不见一丝起伏的草原。
无险可守!这是董峻第一眼看见红滩的感想。只是,在察尔扈草原上,又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险地?左面三里是鼓骨坡,虽然高有数十丈却无水源。右后七里是嘎子林,溪多泉多树木也多,只消一把火,便能把守军全部吞没。相比起来,倒是红滩在平淡中显出优势,不但两侧有沼泽,更妙的是水源也从那里而来,无需顾忌敌人在上游投毒。于是他仅仅转了一圈,就下定决心,在红滩扎下了大营。
这一日清晨阳光方现,被铁勒十余万大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北谅营寨上终于等到了敌人的号角。放眼望去,郁郁草原上,五色大旗自尽头而来。旗下,数万铁勒骑兵背着阳光展开,各色服饰在金色照耀下奇光迭射,一时灿烂的胜过了云霞。隐隐而来蹄声自南北汇聚,不似奔雷,却如那一波高过一波的战鼓,重重敲打在心头。
董峻哑然回头,只见两边将士面色惨淡,像是被这声势镇住了魂魄。此时营门忽然洞开,章杨的将旗招展于前,数千人马一个冲刺,几如山洪破口而出,直奔到三里开外,方才齐刷刷的勒住了马缰。锵琅琅的一阵脆响,无数雪亮的刀光骤然出鞘,瞬间便把刺目的阳光都遮了个干净。
那将旗稍稍一摆,数千人忽然齐声咆哮:“杀!”。声过处,如刀似剑,劈开斩断了虚空。凛冽秋风袭来,在这杀气四散的战阵前仿佛支离破碎,只轻轻带了带衣角,便低眉顺眼,擦着坚如山石的甲胄偷偷溜走。董峻回头再望,寨上寨下,人人挺胸抬首,再无半分惧色。
迎面的铁勒骑兵被这喊声一撞,气势不由得滞了半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阵脚一分,几支人马越阵而出,各自胯下的战马竟是清一色的红、白、黑、黄、棕,连那旗帜也是各守本色没有半点混杂。
“五部齐至,铁勒还真是倾囊而出了。”董峻冷笑一声,对着李邯等人说道。他御边数十年,早知铁勒有五部最强。其中崇尚红白黑三色的部落先后被吁利竭吞并到自己手中,只有黄棕二色仍然被左右贤王控制。至于这些连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部队,自然是铁勒军中一等的精锐。单要比起气势,各色战马混杂的平贼精骑也要逊色几分。但当前那棕色的一队人马稀少,显然是本军已调往别处,这里不过是充充场面罢了。
李邯凑前数步,靠着董峻的耳朵道:“大将军,敌人势大,要不要将我手下的骑兵也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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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董峻微笑道:“章扬出阵,不过是为了扬扬军威,真要比人数,哪里比的过铁勒人多。要是敌人仗着兵力雄浑压过来,就多上你那几千骑兵,也只有回营一条路,去之何益?”
像是要验证他的说辞,铁勒中军一阵骚动后,有几名传令兵奔向各军。不一会,那黑旗黑马黑袍的一旅敌军独自纵马驰出,缓缓朝着章杨的方向而来。瞧那模样,竟是铁勒不屑以多击少,想靠一军之力占得上风,夺敌魂寒敌胆。
营内将士屏息张望,人人紧张的握住了兵器。董峻手握哨楼横栏,手心里也沁出汗来。这一战,到底如何?
山呼海啸般的一阵号角,铁勒军座下四蹄松动,战马缓步跑了起来。远在营内望去,那越奔越快的敌人伴着交错的蹄声,宛若高山坠落的奔流,又似天边急舞的阴云,直压得人心口发闷。站在这三里之外大营之中犹然如此,要是站在敌人面前,那,又会怎样?
阴云翻涌而来,到得军前半里,已是纵马狂奔,蹄声如金石大作,暴雨骤加,一时天地变色草木乱飞。两军失色之际,独独有数千人马屹立在前,坚如松耸如山,丝毫不为所动。
待到铁勒军已进至三百部内,忽然章杨将旗向后斜指,双方本阵一片哗然声中,这枝人马不但没有向前,反而向后急退了一里。
李邯一拳砸在了墙上,怒声道:“章将军这是怎么了,未战而先怯,此乃武人大耻!”
“稍安勿躁,静观待变。”静静的吐出八个字,董峻神色不变,依然眺目相望。
这边众将愣了愣神,那边章杨战旗一收一转,全军调头兜了一个小圈,猛然加速冲向敌人。瞧见铁勒军来势忽缓,去势竟比不上此时章杨麾下的速度。李邯恍然大悟,红着脸道:“嘿,嘿,我居然忘了避其锋芒,等章将军回来,不须大人说,我自会去致歉。”
姜思道在旁边笑着嘲讽道:“亏你还是平贼双臂,一瞧见厮杀,就只想着硬来。那铁勒骑兵冲到三里外正是气势最盛之时,章将军这一让恰到好处,此消彼长,那才是把气势运用的得心应手。”
他二人笑骂间,两军已冲近到二百步内,顿时铁骑汹汹箭矢幪幪,漫天飞舞的流星中,勇士披坚执锐奋勇而前。这一轮对冲中的齐射,铁勒人身上的皮胄远不如北谅军的铁甲来的坚实,不一会便吃了个小亏。好在马奔极速,转眼已近至数十步内。两边各自收起弓箭,提枪擎刀,呼啸着杀成了一团。
章扬持枪在手,只觉得全身血液如沸,几乎燃烧起来。扬手挑飞一个敌人,顺带着横枪砸碎了几匹马首,转眼间他一骑如锥,已深深锲进了敌阵中。来回冲了几次,他张目望去,只见前后左右,自己的部下早和敌人搅在了一处。刀锋闪闪,血花四溅,此时已没人能留住从容,只有嗜血的疯狂四处传染。
这一波交战才过了小半炷香,地上的千秋花已经缀上了一层鲜艳的光泽。一些绿草红花固然碎如草末,更多的却是残肢断臂满地零落。缕缕殷红浮上了眼眶,章杨虎吼数声,手中长枪舞得越发狰狞。
像是被场中壮烈激励,两边鼓声忽然同时大起,咚咚咚的雷霆声中,恐惧和痛苦仿佛被一扫而空,只有那惊涛骇浪般的杀意在众人胸中不停膨胀。
数万只马蹄践踏下,大地也开始微微颤抖,自空中坠落的血珠,落在凋零的花草上,一如它呜咽的眼泪。天上的云层,被冲天而起的杀气怨意搅得翻滚起伏。地上的秋风,带着愤怒不甘四处逃避。静寂的原野上,沙场中决死的呼喊如雷霆划过半空,轰鸣着填满四野。
喷洒的鲜血在狂舞的刀剑旁飞溅,惨呼恍若无力的呐喊,在冷酷中无影无踪。生命,于此时此地,宛如指尖的飞花,轻薄的经不起一丝捻动。
叹息,早已成为奢侈。哀怜,分明等同于自杀。把金属劈入敌人的躯体,带出滚烫喷涌的液体,那,才是唯一的使命。
睁着一双血红血红的双眼,章扬手持迸开几处缺口的战刀,盘旋着,劈砍着。铁枪已断裂,弓矢已耗尽,就连这柄百炼精钢,也在骨骼反复摩擦下无奈的露出了裂缝。地上的尸体已经快要铺满大地,如林中落叶似冬日残雪,死死得再也看不出半点生气。马蹄起落,总也避不过那些红白杂物,任它辗转腾挪,却总也挥之不去。
终于,像是无法再经受视觉的折磨,两军阵头先后响起了锣声。可就算是错身而过之际,士卒们还不忘再狠狠砍上几刀,直到越驰越远再看不见一个敌人,方才中狂乱中慢慢苏醒。
抚着有些发麻的手臂,章扬突然觉得眼前的光亮太过刺目,他仰首一看,那烈日居然已挂在了正中。萧索的秋风从背后袭来,带着浓浓的血腥久久不肯离去。
“佐云,有此一战,足以振奋军心。我替全军将士,谢你浴血厮杀。”还没走到大营门口,董峻已经守在营外,热切的迎了上来。章扬连忙跳下马去,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横目扫见李邯匆匆替他集合了队伍,他连忙问道:“伤亡如何?”
李邯怔了怔,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阵亡八百十七人,伤两千七百余人。”
脑中一阵晕眩,章扬张了张嘴,却怎也说不出话来。这枝平贼精骑经过一路鏖战,原还剩下五千不到,今日这一战,几乎去了大半,叫他怎么不心急。
看穿了他的心事,董峻在旁安慰道:“敌军出阵不少于六千,能回去的不过两三千骑,伤亡比咱们可大多了。五色骠骑是铁勒精锐,遭了这么大的打击,想他吁利竭也要心痛上几天。再说伤员中有一半只要裹伤就能再战,致残的还不足四分之一,佐云无需难过。”
又和他说了几句,董峻回身传下令去,章扬听着他一连串的报出姓名官职,知道他是立刻提拔有功之臣。耳中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跳过,连原本还是前军校尉的刘猛,也因为披创六处斩首十七,被升为前军游击。
这里还在安排料理善后,远处号角声又起,董峻与众人神色凝重的望了望,自是知道铁勒人竟然不惜代价,只想尽早吞下这个骨头。
残阳不甘的抖动了几下,终于落下了西天。持续了一天的攻防战,被悄然而至的黑幕终止。北谅军的大营外,密密麻麻的躺满了数千具死尸,仅仅是一个白天,铁勒的伤亡就已经超过了万人。可就算获得了这样令人骄傲的战绩,董峻脸上依然看不见笑意。原因很简单,今天能消灭如此多的敌人,并不代表今后还能继续。依靠着坚固的大营,仰仗着旺盛的士气,甚至还要加上章扬所部舍死的拼杀。北谅军才以三千多将士阵亡为代价,换得了眼前短暂的胜利。可是,一旦战事延长士卒疲乏伤病增多,谁又敢保证能和今天一样?'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帐中一灯如豆,释放着平和的光芒。董峻靠在椅上,心里却在盘算着援军。日间铁勒五色骠骑中的缺憾,已经表明右贤王另有任务。而董峻也敢断定,那一支铁勒军队必然是去阻截援军。吴平他们能有多快?海威又能有多快?这关乎战局成败的因素盘踞在他胸中,犹如毒蛇一般噬咬着心灵。
门帘忽然一动,在侍卫的引领下,李邯章扬等人鱼贯而入。示意他们坐下,董峻靠直了身躯,笑着道:“日间将士奋勇,我心甚慰。但引住吁利竭只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要看海大将来援的速度了。如今请你们来,就是商量一下,如何坚持下去。”
姜思道扬了扬眉毛,第一个答道:“军中物资齐备,粮草充足,只要能保持战力,就是守上一两个月也不成问题。”
稍稍一点头,董峻把面容转向了李邯。沉吟了片刻,李邯道:“按照今日战况,我军虽杀伤敌人逾万,自己的损伤也很严重。再说军中骑兵不过一万余人,依下官看来,实不宜再行野战,紧守不出才是上策。”
董峻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头,旋又面对章扬。无奈的笑了笑,章扬迟疑了一下,却提出和李邯相反的意见:“李将军所说自有他的道理,但下官看来,若是把骑兵也束缚在营内,怕是有些不妥。两军交战,意气为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