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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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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一见失笑,却也不同这小孩多说。他以今人扮古人,这些“古人”又以老旧的眼光来看他,种种细节自然有很多不合拍的,却也只是无法可想。只能等明间长久,让他们跟着沈拓的节拍来走了。

此时既然是辰时末刻,却也快到了金主接见大臣的时候。此时的宋金两国,都并没有后世的明朝那么变态,天不亮就要召集早朝,皇帝辛苦,大臣也受罪。偏偏上下别着一股劲,以为起个大早就能致国家太平。

一见沈拓出来,康承训等人却已经准备停当。各人都自留了一套御前班直的官服,此时各自换上,却是精神抖擞,威风十足。

见沈拓诧异,诸人都道:“陛下此去,是去见那金主,咱们不能太也让人小瞧。陛下虽不能穿龙袍,咱们却没说不准穿官服。”

沈拓摇头道:“不可。一,你们不可穿成如此模样,在上京行走。二,随我入宫的,三五人足矣。”

康承训急道:“陛下安危重要,不多带人如何得了?”

沈拓笑道:“身处虎狼之邦,带一万人又如何?休要再说,你们几个都不如去,让种极和薛强他们陪着便是。”

说罢,待几个少年侍卫换过衣服,沈拓便这般青衣小帽,也不坐车,在宅门找到了金国负责看守他的官员带路,一行人便这么步行入宫。

此时的上京城内,虽然鄙陋偏狭,却是显的活力十足。辽朝已灭,天祚帝被俘身死。远自辽东,西夏、草原各部,都在表面上臣服了金国,奉为上邦。这小小上京城内,各国和各部族的使臣比比皆是,甚'奇qi70。书'至远在西域的色目人,蓝眼高鼻,也在上京城狭小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而城内金人,又多半是从龙郧旧,高官贵族,虽然貌不起眼,一个个却是神态傲然,使得这小小城池,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和强大。

这是一个百战无敌的国家才有的自信,也是一个正处上升期民族所特有的骄傲气质。这样的情形,在当年秦的咸阳,汉的长安,有过,在宣威于天下的大唐长安有过,甚至在西夏的中兴府有过,唯独在号称天下万国上邦,文明之本的大宋开封,却是从来都没有过。

文明越深,开化越久,反倒失了锐气,没了铁血。所谓野蛮战胜文明,却成了千百年间颠扑不破的真理。金人此时如此,百年后的蒙古人却又将他们文明开化了的子孙打的魂不附体,其间种种凄惨伤心,却比当日宋人还要更悲壮几分了。

沈拓心中只是嗟叹,却也知道,当世之时,没有人要听他心中所思的这些宏论,也看不到千年之后。当世之时,金人手中的铁矛,才是真理!

城池狭小,他们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却已经到了皇宫之外,却听那带队的官员向沈拓道:“重昏候,请在此等候。下官这便入宫,看陛下是不是召见。”

这个金朝官员,却是一个汉官,只是言语间,对沈拓没有半点尊重。

看他仰着头说话,种极等人俱是愤恨,沈拓却也不以为意,只道:“麻烦贵官。”

那官员点了点头,转身往宫门处去,几个守门金兵上前盘查,他掏出身上腰牌,便被放入。

沈拓看着他背影,向着种极等人道:“这人说是汉人,但是世居北方,投靠辽人已久。辽朝没亡,他却只是拿自己当辽臣。辽国一亡,他又只当自己是金国大臣。至于祖宗是谁,早就忘了精光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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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极等却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们原本以为这汉官是宋人,是以对皇帝不恭是大不敬,怎料沈拓明知对方是辽国汉臣,却仍然加以痛骂。

看着几个少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自己,沈拓轻轻摇头。儒家学说的“忠”字一说,只是忠于皇帝,忠于涉身的王朝,却没有人从民族大义,从国家整体来阐述这个忠字。结果中国有史数千年来,汉奸之多,有如过江之鲫。

辽国汉臣出使宋朝被扣,学苏武牧羊,数十年不降。如此不顾民族大义的汉奸,竟被时人称为忠臣,后世人看来荒唐可笑的事,在当时竟是社会主流价值。

他思索再三,终向这几个少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你们可都知道?”

孟子这句话,春秋之后就甚少有儒者敢提起,君权愈重,甚至君为国家。如此一来,却教这几个少年如何明白。

见他们一起摇头,沈拓又道:“我大宋百姓,同宗同源,炎黄血脉。可是大辽中的汉人,也是如此。大伙儿都是一个祖宗,一个民族。是以大宋也好,大辽也好,大金也好,只有咱们这个大宗族的事,是比大宋大辽更加重要,至于皇帝,那就更不必提。你们记着,无论如何,咱们汉人要奋发图强,可不要真的让蛮子踩在脚底!”

这一番话,其实是歪曲了孟子的微言大义,不过用来哄这些热血少年,却是足够。

种极等人握紧双手,齐向沈拓道:“陛下说的是,咱们汉人不是孬种!”

“好好。你们明白了就好。”沈拓连连摆手,让他们小声。

其实这些话,说来风险极大,若不是知道少年心情纯真,还出不了内奸和叛徒,沈拓当真还不敢说。

沈拓与这几个少年侍卫谈谈说说,只见这宫门处不断有人出入。看到沈拓青衣小帽站在宫外,不免都瞧上两眼。

除了金人贵族外,其余身着宋辽两国官服的降官,也并不在少数。

有那大宋降官看到故主,却也是脸红过耳。但是礼不可废,这些儒臣虽然愧疚,却也只得一个个上来行礼,向沈拓请安问好。

沈拓不住侧身,并不肯受众人的大礼。

叩拜诸官,多半是当年的中央朝官,或是虚衔,或是差遣的实官,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员。一被俘来北方,不降的送往五国城与赵氏父子一起关押。只有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愿意为金人做事的,才可以留在金国各处,为官做宰。

沈拓心中鄙薄这些人的为人,心中很是瞧他们不起。虽是如此,却也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些人不守臣节,胆小怕死,成事不足,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坏起事来,却比十万大军还要可怕。

因为如此,当这些人报名参见的时候,沈拓却也是脸上带笑,自己虽然侧身,却令种极等人将这些大臣一个个扶将起来。

正乱间,却听一个青年官员报名道:“臣秦侩,叩见陛下。”

种极等并不在意,照旧上前将这官员扶起。

沈拓却是浑身大震,只觉得后背又痒又麻,如同有一只毒蛇在自己后背爬过,当真是难受之极。

这中国历史上最有名,最被人唾骂的大奸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光天化日下,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他用心打量,只见这秦侩身高颇高,大约在一七八左右,身材瘦削,脸部白皙,若不是留着几缕胡须,居然也算是一个小白脸。

只是眼睛飘忽,见自己看向他时,双眼便立时移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其实若是在一年之前,这人还算忠枕有节。秦侩在政和五年得中进士,然后历任太学学正、职方员外郎、御史中丞等官,也算是仕途顺畅。在东京城破,二帝被俘后,金人曾经扶立张邦昌为帝,秦侩仗义执言,坚决反对。金人因他桀骜不驯,将他带到北国上京,教他吃些苦头。

此人在未做官时,曾为私塾教师,自觉苦不堪言,做诗道:“若得水田三百亩,此番不做猢狲王。”

连做教师也觉得苦,数千里奔波,金兵的喝打斥骂,北方的恶劣条件,教这个原本还有些大义在心里的官员,立时将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到上京后不久,便投靠了金国元帅完颜昌,甘为鹰犬,自此之后,此人一心为金国效力,最终也得偿所愿,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

他此时心中也觉有愧,见沈拓一直盯着他看,却也是红头涨脸,虽然天气寒冷,却仍是如芒刺在背。

沈拓见他神情,知道是自己太过着相。不免遮掩一番,向着秦侩笑道:“久不见你,竟觉清减许多。”

秦侩在东京时,虽然随朝参拜过沈拓几次,却很少与皇帝单独召见。更加谈不上有什么情谊,沈拓如此一说,他心中却是更加惭愧,以为沈拓有意讥刺,当下只得诺诺连声,抱拳退在一边。

他如此模样,沈拓却也不再同他多说。此人奸恶之极,沈拓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加以招惹。当下转转身来,不再理会。

虽是如此,眼角余光仍然时不时的瞄上一眼,毕竟能亲眼看到这有名的大汉奸,也是异数。

虽然他早已摆脱了幻梦一样的感觉,一旦遇到这些历史上的知名人物,却仍是觉得恍如梦幻,难以相信。

待那进去禀报金主的官员出来,却也不管沈拓身后的诸多宋官,只向沈拓道:“陛下宣重昏候进见。”

沈拓忙答道:“是,臣尊陛下令旨。”

说罢,便随着那官员入内。

他如此对答,却教那些宋人官员极是难堪。各人虽然可以投降,却仍然视沈拓为君,皇帝如此被侮辱,却让这些官员如丧考妣,比当日北宋亡了国,更加伤心难过。

他们摇头晃脑,一个个在眼角努力挤出几滴泪来,唯恐后人。

这些人也知道史笔如钩,眼前情形,将来估计要被记上一笔。却只是在心里想:“反正我不忘故君,没有太过失德。只是顺天应时,辅佐新朝,应该也不算什么罢?”

沈拓却不知道这些人的龌龊模样,他心里其实也很是紧张。做为修习过社会公关和官场交际的高级官员,他心中明白,不管你搞多少花头,做出多少努力,有时候做十件事,却不如在领导面前的第一映象来的更加重要。

为什么甲多做事却不讨好?为什么乙的话领导就是爱听?这里面固然有很多原因,但领导看你顺眼了,你就什么都好。

而他沈拓现在的“领导”,就在眼前。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太祖在位时,按女真人兄终弟及的习惯,他被立为谙班勃极烈,在灭辽,灭宋等诸多战事中,也立下赫赫战功,太祖逝后,他的威望地位自然无人可以挑战,顺利即位为帝。女真人虽然还是有原始部落的宗族会议的遗风,此人的威权却也足矣如中原皇帝那样一言九鼎了。

沈拓一边行走,一边稳住心神。这金人宫殿很是简陋,进了宫门不远,饶过几个大殿,便是吴乞买日常办公的地方。

待到了偏殿门外,却有几个金兵卫士上前,将沈拓身上摸索一遍,这才挥手放他入内。

沈拓甫一进殿,只觉两眼昏黑,不能视物。正懵懂间,却被人用女真话训斥一通,他猛然醒悟,立时张手掀开衣袍下摆,跪将下去。

口中称道:“臣重昏候赵恒,叩见大金皇帝陛下。”

一边说,一边叩首。

却听不远处传来几句女真话,然后又听人用汉话道:“陛下说,免礼,赐坐。”

这也算是殊仪,沈拓却也不露声色,只侧身坐在拿来的凳子上,双手垂于膝上,默不作声。

这点时间,却也教他习惯了殿内的光线。

这小小偏殿不大,也就是南人富贵人家的正堂大小。殿内北方,面南而坐的,自然是金主吴乞买。

在吴乞买两侧,却有数十名女真贵人,就这么在殿内水磨砖上,席地而坐。

而沈拓身处的位置,却是殿门一侧,他只微微看了几眼,就知道殿内上下人等,却也正在打量他。

他也并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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