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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四公子他……”老何却脸色发白,牙齿打颤道:“去了。”
“去哪了?”赵宗实一愣道。
“归西了……”老何涕泪横流道:“四公子归西了……”
“什么?”赵宗实有些回不过神来道:“你说笑的吧?”
“这种事儿,我怎么敢开玩笑。”老何放声大哭道:“四公子是真的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宗实沉声问道。
“这,这……”老何不知该从何说起,抹泪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翠香楼,是大名府第一风流去处,此刻却被官兵团团包围,大名府的官差全到了,把老鸨、姐儿、龟奴全都集中在大堂里,挨个挨个的审问。
老何带着赵宗实一进来,开封府少尹李维谦便迎上来,低声道:“小王爷节哀。”
赵宗实看也不看他一眼,老何便轻声道:“四公子在楼上。”
众人便簇拥着他上了楼,来到顶层最豪户的包间内。便见赵宗辅身上盖着一床绸被,圆瞪着两眼。一动不动躺在大床上,已经死去多时了。
来路上。老何已经向赵宗实讲明了来龙去脉。原来赵宗辅来大名府,除了帮着他办差之外,还有心挽救一下自个的生意。所以在公务之余,时常接受当地官员、富商的宴请,希望他们日后能多多照拂自家的买卖。
昨天晚上,他与几名钱庄老板在翠香楼吃酒。谈完正事、夜已深沉,便各自拥着陪酒的姐儿,回房间快活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陪他睡觉的姐儿。发现他已经死透在床上,登时惊声尖叫起来……
看到四哥猝死,赵宗实没有多少悲痛,只是感到愤怒,他阴着脸道:“我四哥是怎么死的?”
“仵作已经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伤痕,”大名府少尹低声道:“但死后阳物仍坚挺如举,初步判定,是因春药服用过量,导致精尽人亡的。”
赵宗实的脸。登时变成了红布,怒道:“尔敢污蔑我天潢贵胄!”
但那少尹心里清楚,必须把赵宗辅的死因,全推到他自己身上,否则此事万难善了。便从床头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瓷瓶道:“这是极品春药‘春风酥’,只消一粒,便可让人一夜金枪不倒,但四王子可能是醉了酒。竟连吃了六粒。”说着揭开绸被,让赵宗实看赵宗辅的下体,还有满床满床的精斑,道:“那陪侍的女子,力战不支,竟活活晕厥过去,早晨在醒来。下官已命婆子查看过,那女子下体受创严重,正是被过度征伐所致……”
“住口!”赵宗实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在那少尹的小腹上:“肯定是有人从外面进来,给我兄长下药!”
那少尹被踹得连退两步,捂着胸口道:“下官已经查看过了,这间屋子的窗户,全都从里面闩着,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而门口,一直有贵府的侍卫把守,所以排除了有外人进来作案的可能。”
“还有那贱人呢,为什么不是她?”赵宗实恨声追问道。
“根据老鸨和陪四王子吃饭的那几个商人交代,这女子,本来是陪一名商人的,但被四王子看上,在入房前才换过来的。”少尹道:“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顿一下道:“据她交代说,四王子一口气就吃了好几粒春风酥,这与我们的推测基本吻合。而且,据以前服侍过四王爷的妓女交代,他每次欢好前,必用春药助兴……”
“够了!”赵宗实的脸,已经涨成了茄子,他一把揪住那少尹的领口,恶狠狠道:“你敢这么写报告,我就杀了你!”
那少尹心里却松了下来……显然,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他捂着胸口道:“咳咳,下官明白,四王子是因为公务繁忙、四处奔波、劳累过度所致。”
“这座妓院,不要再开下去了,”赵宗实松开手,淡淡道:“还有那婊子,要为我四哥偿命。”
“这,恐怕不行。”少尹压低声音道:“不瞒小王爷,这翠香楼其实是皇城司的产业,查一查也就罢了,封的话,大名府没这全力,还得小王爷找他们施压。”顿一下道:“至于那婊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也得有合适的罪名啊……”宋朝官员连皇帝都不怕,对未来皇帝的巴结,也是有限度的。断不会为你去犯王法……
“哼……”赵宗实闷哼一声,看一眼死狗一样的四哥,转身下了楼。
翠香楼对过的酒楼二层,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子坐在临窗的桌边吃酒,看到外面乱成一团,看见赵宗绩匆匆进去,又看见他面色如铁的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便扔一角银子下了楼,消失在茫茫府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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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六章哀莫大(下)
'奇·书·网]更新时间:201312015:08:38本章字数:4668
汴京城,折腾了一个月的清查禁军行动,终于消停下来,世界似乎重回平静。
但那些能洞察秋毫的人们,却能看到死水微澜之下,那激烈的漩涡!
陈恪外宅的后院是一处花园。园中花木扶疏、秀竹碧翠欲滴、假山玲珑剔透,鱼池清亮恰人。虽然七月的阳光还很耀眼,但园中浓荫匝地,让人倍感清凉。
此刻陈恪和赵宗绩两个,正坐在鱼池边,一个藤蔓葳蕤的葡萄架下。架下用方砖铺地、苔痕上阶,摆着两把竹椅,中间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有全套的茶具,还有几样时鲜的水果。
如此幽雅的环境,如此难得的闲适,按说两人应该云淡风轻、惬意闲聊才对,但他们此刻的表情,却比清查禁军时,还要凝重……
“这些天宫门紧闭,要打探消息,十分不易。”赵宗绩看看陈恪道:“好在你给我的钱,没有全都砸到水里去,总算知道点消息。”
陈恪定定望着茶盏,听他说着话,思绪却飘到了半个月前,自己与小妹在这里吃茶时的情形……那日两人难得独处,陈恪本想与她柔情蜜意一番,苏小妹却俏脸严肃道:“三哥,我听说,你和一位皇室子弟走得很近。”
“嗯。”陈恪点头笑道:“他叫赵宗绩。是北海郡王家的老二,我们是在衡州认识的……”便将与赵宗绩不打不相识的过往。对小妹细述起来。
小妹认真听完之后,轻声问道:“这么说。三哥是准备,帮他和那赵宗实斗到底了。”
“不错,”陈恪颔首道:“于公于私,我得这样做。”
“那小妹有几句话,”苏小妹柔声道:“不知三哥肯不肯听。”
“你我夫妻一体,我岂有不听之理?”陈恪朗声笑道:“况且。小妹是女中诸葛,很多吃不准的事,你不说,我也要问问的。”
听了陈恪的话。苏小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甜笑道:“三哥,小妹果真没看错人哩。”
“那是当然。”陈恪笑道:“有什么话,夫人请讲,为夫洗耳恭听。”
“小妹见识不长,只是喜爱看书,观历代帝王将相,总是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世人常说,这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帝王不能容人。可小妹却窃以为。很多时候,是那些大臣咎由自取,他们居功自傲、仗着和皇帝交情匪浅,便忘了为臣之道……”
“何谓为臣之道?”陈恪问道。
“三哥比小妹的学问可大多了,这是考较我哩。”小妹笑眯眯道:“我也没当过大臣,哪里说得好,只是看《孟子》上说:‘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
“你就别拐弯抹角了。”陈恪伸手轻弹她粉嫩的面颊一下:“我打架打过不柳月娥。也没说不娶她。你也甭怕比我聪明,我就会不要你了。”
“王弗嫂子教我说,要给丈夫留面子的。”小妹娇羞笑道:“再说我都是乱讲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但讲无妨。”陈恪笑道。
“我看荀子的《臣道》一文,说的就挺明白。为臣之道,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顺、敬、忠’。”小妹柔声道:“观历代为臣者,但凡守着这三个字的,无论皇帝性情如何,都可善终。反之,则往往没有好下场。”
顿一下,见陈恪凝神倾听,她便接着道:“虽然赵宗绩现在和三哥情同手足,但将来他真有那天的话,你们两人便是君臣分际……有道是‘天家无父子,君臣无兄弟’,三哥,你若想和他善始善终,不能不防啊。”
“他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自然要守臣道。”陈恪轻声道。
“不,现在就得开始。今日之因,种明日之果。”小妹正色道:“现在他仰仗于你,一切都好说,但谁知他心里作何感想……就算他不是秋后算账之人,三哥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陈恪默默点头,他学富五车,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一来,后世思想作祟,总觉着自己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加之赵宗绩一直仰仗自己,所以他总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
小妹说得太对了,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自己不能因为赵宗绩现在的宽容,便放松了警惕。
“顺、敬、忠,”回过神来,陈恪低声道:“我做的都不好啊。”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现在正仰仗三哥,之前纵有冒犯,但不会太往心里去。”小妹笑道:“三哥以后改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陈恪重重点头道:“听老婆话吃饱饭,我知道了……那次夫妻谈话之后,陈恪的心态便悄悄变了,但也不能变的太明显,那样就做作了。不过,改变也实实在在发生着,譬如赵宗绩和司马光合谋,将禁军障眼法捅出去一事上,陈恪就保留了意见。这放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从前只要他不同意的事,一定要说出来,然后逼着赵宗绩听自己的。
再比如对宫闱秘事的刺探上。其实陈恪有很大的优势,他的情报网触及京城每个角落。想往宫中渗透易如反掌。但陈恪理智的保持了低调,摆出一副对宫中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就算知道。也是决计不会在赵宗绩面前透露半点的。不然试问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臣子,窥探宫闱的隐秘?哪怕自己刺探的当今官家的情报,也会给赵宗绩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能对当今皇帝做的事,就完全有可能也对我这样做。
便听赵宗绩低声道:“据说是洛阳那边捉到个小贼,说是曾与宫中的某位妃子通奸。官家得知后。命包相公在宫中彻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官家所纳的‘十阁’之中,竟有好几个贱人如此……”
陈恪一脸难以置信道:“皇帝的妃子与外人通奸。还是好几个妃子,这皇宫内外的数千守卫,生了眼睛是用来喘气的么?”
“我也觉着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赵宗绩两手一摊,沉声道:“而传说怀了龙子的刘美人和黄美人,全都被查出了问题……”
陈恪登时不寒而栗,低声道:“那官家如何处理?”
“还没有查完,不得而知。”赵宗绩摇摇头,低声道:“还有,官家把狄元帅召回京了。”狄青起先在武成王庙开办武学。他实在太受欢迎了,以至报名者摩肩接踵。这引起了某些人的恐慌,撺掇着皇帝,将武学迁出了京城。
这几年,狄青一直在应天府低调教书,存在感越来越弱,以至于经年累月没人提起他来。想不到官家会在这种时候,又突然把他招了回来。
“看来官家最信任的,还是自己的面涅将军。”陈恪轻声感叹道。
“是。”赵宗绩点点头道:“仲方,你分析分析,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局面?”
“我也说不好,不过这种局面,赵宗实肯定喜闻乐见。”陈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