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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礼物?”陈恪好奇道。
“到了就知道。”众行首簇拥着陈恪往外走去。
“杜师傅也一起啊,”姬杳娘笑着邀请杜清霜道:“一个人在家多闷。”
“我不去了。”杜清霜摇头笑道:“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那我们走了。”莺莺燕燕娇笑着。把陈恪塞到马车上,浩浩荡荡离开了陈家……此时大街上灯火通明,到处是一片片比白天还要喧嚣的声浪。一丛丛市民穿着簇新的衣服,含着香糖、打着口哨,携家带口的出游赏月。一块块空地被比赛火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欣赏自己放出的绚烂烟花,与璀璨的的星月争辉。一杆杆灯笼,像群群飞散的流萤。引着市民去马行街,去蒋检阅园圃,去一处处‘胜地’,赏玩那里的中秋夜景。
车队穿过喧闹的街市,在游船码头停下。此时,正是大家族结束聚餐,公子王孙们各自行动的时节,因此码头边泊满了画舫游船。服饰鲜丽的贵公子,挟一众姬妾登船,准备彻夜狂欢。
这十几辆油壁香车,一齐停在码头,登时引起了画舫上公子歌姬们的注意力:“这不是齐大家的车?还有冯行首、张虞侯、姬小姐、周班头、季粉魁……”
公子哥儿们不禁暗暗咋舌,这么多花魁娘子,怎么全聚到一起了?要知道,就像美丽的花儿,凑在一起会互相争辉,显不出其出色一样。这些芳名赫赫的烟花行首们,如非必要,也是不会扎堆出现的。似乎除了几年一度的评花榜,汴京城的公子们,还没见过这么多名妓凑在一起。
这时候车门打开,诸位行首先下来车,笑嘻嘻的在陈恪那辆车门前列成两队,一齐款款行礼道:“请公子下车!”
一众公子歌姬登时目瞪口呆,眼睛不眨的盯着那唯一一辆白色的马车,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汴京城乃至全天下最出名的女人们,心甘情愿以奴婢自居。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陈恪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处。
“原来是他……”人的名树的影,一众富贵公子,登时没了火气。
“确实,也只有陈学士能担得起这份艳福……”公子们叹息道:“如今汴京欢场虽然是苏子瞻的天下,但毕竟和诸位行首的交情还是浅了。”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齐怜儿、冯安安、张师师、姬杳娘这些人,哪个不是唱着陈学士的曲子红了的。”三年前的评花榜上,十大花魁皆唱陈词陈曲的场面,实在是太让震撼了,也就是在那时,陈三成了可以比肩柳七的传说。
“今天他们这是去干啥?”虽然服气,但大家难免好奇,看样子,此行该是这些名妓做东,邀请陈恪出来的吧。
“这个奴奴却是知道的。”有歌伎娇笑道:“明天是陈学士成婚的日子,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只怕日后再不好走马章台了,所以行首们在‘汴水秋声’搭台,广发粉红贴,邀请汴京城的姐妹们,为他办一场告别单身的晚会呢。”
“吓。”众人恍然道:“怪不得今日各家都请不到女乐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啥时候,汴京城的姑娘们,也能为我办一场。”众人艳慕道:“哪怕是散尽家财、折寿十年也愿意!”
“你就是真把她们请来了,也只能是个笑话,成不了佳话……”却遭到旁人无情的嘲讽:“也不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
“是啊,过去的柳七、现在的陈三、将来的苏二,”众人点头道:“这都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人物,咱们是比不了……”
“他们上船了,咱们去看看么?”有人颇为意动,想见识一下百花齐放为一人的场面。
“算了吧。”但大多数人还是通晓事理的:“人家为何要在‘汴水秋声’举行,显然是不想让人打搅。”
“是啊,咱们肯定不受欢迎。”众人自嘲的笑道:“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吧……许是因为陈恪就要隐退,众人争相表达着,对这位香国前辈的羡慕和敬仰,哪怕心里有嫉妒,也不会说出来,那显得太没品了。
在众人的目送下,画舫驶过东水门,在汴京八景之一的‘汴水秋声’前停下。
每年此时,汴水猛涨,东水门外便碧波千顷,宛如银链。当阵阵秋风吹来,波涌浪卷,芦花似雪,水声清越。在一轮圆月的映照下,水面上的波纹,宛如银镜上的浮花,美得令人沉醉。
此时,水面上用四艘下了锚的沙船为底,扎起了两丈高台。高台上,饰以数万朵色彩鲜艳的菊花,近千盏宫灯,流光溢彩、绚丽无双。
高台四面皆水,环绕着上百艘悬挂彩灯的画舫,水面上,还漂浮着数不清的七彩荷花灯、密密匝匝,繁花似锦。在旖旎的月色下,美得让人流泪。
那高台和画舫,便像是停在花海中一样……
当陈恪所乘的三层画舫缓缓驶进花海,高台上、各艘船上、数不清的歌妓乐女一齐起身,她们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真是衣着映照,娉婷妩媚。此刻,三千粉黛都望向陈恪,一齐向他敛衽行礼,齐刷刷娇声道:“恭迎公子……”声如百凤齐鸣,令人从头到脚的毛孔,无一不舒爽万分。
陈恪如坠梦里,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竟不知今夕何夕。只记得今夜里,这些女子为他而歌为他而舞,她们是那样的投入,那样的诚心诚意,没有丝毫的轻佻浮华、亦没有攀比斗艳,所有人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为这位曾让她们感到温暖的陈公子,送上最好的礼物。
陈恪记得,最后一首曲子,是她们一起唱的。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年的中秋,那一首为他而唱的歌: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
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
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
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
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
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
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
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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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兰畔照双衣(中)
'奇·书·网]更新时间:2013222:54:11本章字数:3854
八月十六,是陈恪大喜的日子。
昨夜万花丛中、如梦似幻已经过去,今日他将迎来新的开始。
天不亮,他便被杜清霜唤醒,穿着簇新吉服的倭女们,开始为他梳洗打扮。
待到穿衣时,便遇到了难题。原来,按照婚礼,在迎亲前三天,男家给女方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物品……这没啥问题,一式两份,不偏不倚呗。可是女方也同样要回送罗花幞头、绯袍、靴笏等,新郎迎亲时的吉服。
而且也不知是成心还是没商量好,两家送来的吉服冠靴,竟然是两个样的。
“大人,咱们该戴哪一个?”阿柔捧一个罗花幞头,阿彩捧一个销金幞头,为难的立在他面前。
杜清霜在一旁掩嘴偷笑,其实这样的麻烦,昨天就上演了。因为要提前一天‘铺房’,由男家备床席桌椅,女家备被褥帐幔;女家还要出人来男家铺设房奁器具,摆珠宝首饰,并把出自自家女眷之手的大红喜花贴满门窗。
柳家来铺房的,是柳月娥的几个婶子嫂子。她们忿于自家嫡女落在人后……虽然说是娥皇女英,但陈恪封的是沮阳县开国男,苏小妹是沮阳县君、柳月娥是舞阳县君,谁前谁后一目了然。
河东柳氏的贵妇,存心想压苏家一头,找回这个场子来。她们点评着双方的房奁器具、珠宝首饰,将自己的夸成宝。把对方的贬得不值一钱。可苏家岂是省油的灯?史氏泼辣敢言,王弗聪颖练达,这两妯娌配合的天衣无缝,不急不恼不大声,将柳家人驳得哑口无言一肚子气。
可把曹氏给吓坏了,柳家人都是练家子啊!这要是按捺不住,把苏家的娘子打坏了。这婚还怎么结?她赶紧把两边人分开,决定什么都摆一对,用柳家的。
祠堂外的院中,迎亲的家什和人员,早已备齐。陈家在京城落户虽然只有几年,但亲朋好友还真不少。赵宗绩三兄弟、曹评一家、欧阳发兄弟、狄咏、杨怀玉一家、李简一家、蔡传富一家、涂阳一家、钱昇一家、李全一家,还有白雅铭带着一干一赐乐业人……满满的一院子。
见新郎官出来,众人一齐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朝众人拱手还礼,陈恪笑道:“有劳诸位亲朋了。”
赵宗绩为他胸前披上大红的绣球,曹评牵过一匹通体雪白、披红挂彩的‘玉狮子’,另一手坠镫,笑道:“新郎官上马吧,休要让新娘等急了。”
“上马!”陈恪点点头,接过马缰,利索的翻身上马。
“奏乐!”担任礼赞官的欧阳发高声道。关于奏不奏乐,曾经发生过不小的争执,因为儒家认为音乐是跳动的,属阳,对属阴的新娘不合适。然而从五代开始民间却喜欢婚礼奏乐,士大夫们发现,比起悄悄的进城、打枪的不要,吹吹打打显然更符合喜庆的气氛。于是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士大夫们也不再遵守古礼了。
然而欧阳修认为,自己弟子已经是大儒,将来要垂范天下的,应该带头恢复礼仪,苏洵深以为然。但柳老爷子坚决反对,他认为不吹不打不热闹,结婚有个啥劲?
最后竟然惊动了官家,拍板道:‘结婚是个热闹事儿,不奏乐怎么行?’
于是,在乐队吹吹打打声中,一众迎亲的亲朋,便各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跟着接新娘的花轿,浩浩荡荡跟着乐队出发了。
当然,陈家预备的花轿,有两顶。
陈家距离苏家和柳家都不算远,一路上都扎好了彩楼欢门,迎亲的队伍便顺着欢门,吹吹打打便到了苏家门口。
苏家的娘家人,早等在那里。其中除了苏轼的堂兄弟外,大多是嘉佑学社的一干同年……他们大都是上科或新科的进士,要么还在放假,要么是处于见习期,没什么政务,请假很容易。于是便集体告了假,前来京城参加陈恪和苏家妹子的婚礼。
曾巩曾布一家子、吕惠卿吕德卿一家子、王韶、章惇、邓绾、郏亶、林之奇、乃至张载程颐叔侄都来了……他们当官的地方,距离汴京太近,不来面上不好看。因为担心苏家人少,被柳家压过一头,这好几十号进士便全跑到苏家当起了娘家人,绝对撑场面,
此刻见到新郎官,众人嘻嘻哈哈的行礼,便将队伍迎进了苏宅。苏家门额上,横挂着一条彩帛,已被人扯裂下来。待陈恪进门后,众人便争着扯起了碎片,这叫‘利市缴门红’,连赵宗绩兄弟都上手去抢。
府中,苏家早已摆好宴席,款待前来迎亲的一行人,并分发红包。
陈恪则被请入了正堂,到一张放在床上的椅子上就坐,饮三杯酒,女家再遣人请他下来,连着请三次,才能把他请下来,这叫‘上高坐’。
陈恪下来后,赶紧向苏洵和他哥哥苏涣行礼,苏涣捻须笑着点头道:“明允得了个好女婿。”
“不成器的很。”苏洵板着脸道。
陈恪唯有诺诺称是。
待陈恪出来,迎亲的乐队便作乐催妆。
真要是这时梳妆打扮,黄花菜都耽误了。事实上,小妹也是天不亮便起床,像陈恪一样,拜过家堂并祖宗,听了苏洵的训导。便回到房中,巧妆画、铺两鬓,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