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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恕之带着仆人到客宿打扫清洁。
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又臭又硬,像是会站立走路,恕之却一只只仔细检查,丢进箩里,叫佣人打包丢掉。
她再检查衬衫裤子外套,袖口领口只只有污垢,并无其他,吩咐佣人用机器洗半小时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
轮到鞋子了,恕之仔细查看,鞋底却不见泥瓣,迷失湖附近松树全年都落下松针,泥中会混和树叶,但忍之三双靴鞋都相当干净,她还是命佣人扔弃。
恕之知道,只要有一滴血三两粒皮肤细胞,鉴证人员也可以探察出来。
她打开柜门,看到许多空酒瓶,全部收拾干净,她寻找攻击性武器,却连棒球棒也欠奉。
恕之可没有放心,叫佣人用蒸气吸尘机把里里外外都清洁消毒,恕之仍然坐立不安。
她在客厅踱步,王子觉进来。
“可是嫌这里狭窄?”
恕之摇摇头。
他笑,“忍之不修边幅。”
在王子觉口里与心中,每个人都是好人。
他说:“大屋可以加建,忍之可以住在二楼东翼。”
恕之说:“他迟早会到城里发展。”
“他走了,我们也觉冷清。”
“子觉,他总是闹事。”
王子觉十分乐观,“忍之还未找到生活目标,一旦有目的,他精神得到寄托,自然安定下来。”
恕之命人打开窗户使空气流通。
仆人报告:“安医生来了。”
这是王子觉规定检查身体时间。
恕之在客厅再三徘徊,终于回转大宅。
那天晚上,她提前睡觉。
睡到一半,听见声响,以为是丈夫,脱口问:“子觉?”
一个黑影回答:“不是他,是我。”恕之气馁,“你这么快回来了。”
“巴不得我也失踪可是。”
恕之噤声。
“你能捐骨髓给王子觉,我也可以,不知将来你会否挖出我心脏送给他,或是我的眼核,你心中已无别人,你只想讨好他。”
他渐渐走近,用手掐住恕之脖子,恕之呼吸困难,喉咙气管受到压缩,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昏黑。
她惊醒,从床上跳起来。
梦境的感觉是那样真实,她掩紧胸口。
天已经亮了,她听见窗前嗒一声,恕之打一个冷颤,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投石问路:“你醒着吗,我有话要说。”
恕之走到窗前,低头一看,却没有人。
照说,刚做过恶梦,她应当害怕,但是恕之却十分镇定,没有人,大抵是松鼠,这是它们出洞的时分了。
她看到意外一幕:王子觉把平律师送出门来,临上车,平律师还与王子觉低声交换意见。
这么一大早,两个人已经商议完毕,谈的是什么?
王子觉穿着柔软舒适的家居衣服,骤然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平律师走了,他抬起头,看到恕之,朝她招手。
他到楼上看她,“早。”
恕之双手抱着膝头,呵,这正是她梦想,在熟悉的床上睡到自动醒转,一张眼就是疼爱她的丈夫那笑脸。
恕之双臂拥抱王子觉,把头靠在他胸前。
子觉轻轻说:“我请平律师来改一次遗嘱,前一份我把产业赠予慈善机构,现在已有妻室,你才是承继人。”
兄妹的愿望达到了,王氏的财产,终于转到深恕之名下。
“即使我有不测,你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
恕之看着他说:“王子觉,你的生命会比我们任何一个长久。”
子觉哈哈笑起来。
这时仆人上来通报,她站在门外说:“一位东部来的伍先生在门外要求见你。“
王子觉诧异,“我不认得姓伍的人。”
“他说有要紧事,非要与你说话不可。”
“你请他在会客室小候。”
王子觉没有发觉(奇qIsuu。cOm書),恕之脸色骤变,他下楼去见客。
姓伍的是一个中年人,相貌不差,谈吐斯文,他一见王子觉便说:“王先生,你可认识照片里的人?”
王子觉接过照片,仔细看过,他摇头,“没见过。”
伍君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周小曼,她的兄弟,叫周小壮。”
王子觉抬起头来,轻轻说:“这是你的私事。”
“他俩自称兄妹,其实是一对情侣,四处行骗。”
王子觉不出声。
“王先生,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与王太太,在何处认识?”
王子觉忽然这样答:“我们是大学同学,我读工商,她读经济。”
那姓伍的生意人忽然露出失望的样子来,“对不起,打搅了,府上前管家跟我一个朋友说起,她仿佛见过周小曼在王宅出现。”
王子觉说:“一定是误会。”
“我太冒昧了。”
王子觉把他送到门口。
他们的谈话,恕之在角落,全部听到。
恕之鼻子发酸,她从未想到,王子觉会这样保护她,他甚至没问原因:“伍君,小曼到底骗取你什么?”
恕之记得很清楚,他们把伍君信用卡盗走,把他存款全部兑出,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一年,她十九岁。
她一声不响走进厨房斟咖啡喝,一边问丈夫:“谁?”
王子觉回答:“一个地产经纪。”
恕之说:“子觉,让我们离开松鼠镇,这里有太多不愉快记忆。”
王子觉沉吟,“你说得对,你想搬到东部还是西部?”
“去西岸,那里阳光充沛。”
王子觉微笑,“住公寓还是独立屋?”
“小小一间屋子即可。”
王子觉说:“我立即叫人去办。”
“子觉,你救了我。”
他轻轻揉她双肩,“你怎么把话反转来说。”
忍之不肯走,她可以走,把松鼠镇留给他好了。
王子觉立刻联络房屋经纪在西岸找房子。
他愉快地说:“本来到乡镇来是为着静静地走完最后一程,现在有机会康复,又开始眷恋都会生活。”
他们两人同样没有杂物,一个曾经重病,身外物早已抛开,另一个是流浪儿,身无长物,两人十分投契。
傍晚,他俩看着夕阳下山,恕之忽然说:“那个姓伍的人……”
可是王子觉诧异地反问:“谁,谁姓伍,恕之,这世界只得你同我。”
恕之完全明白了,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下意识她觉得这样好日子不会长久,但是,她只希望能再多过几日。
两天之后,深夜,王宅大门外一阵骚扰。
恕之从不沉睡,她第一个跳起来。
仆人纷纷走到门口,王子觉手握长枪,站在门内。
门外有人叫嚣:“欠债还钱,开门!”
从窗口他们看见两名大汉把一个人自货车抬下,摔到门前,他们用脚踏住那人的头与胸。
那人已经满脸鲜血,奄奄一息。
恕之飞扑下楼,要打开大门。
仆人阻拦,“太太,我们还是通知警长吧。”
恕之大叫:“不可。”
她打开大门,奔出去,不顾一切伏在那伤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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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打人的大汉呆住,只得退后。
王子觉用长枪瞄准那两人。
大汉吼叫:“这人欠我们赌场八千多元,想偷偷溜走,被我们抓住,说出这个地址,要人,付赎金。”
王子觉对男仆说:“书桌第三格抽屉,快!”
恕之整个人伏在忍之身上拼命抱住保护他。
这时男仆奔出来,把一叠钞票交到大汉手中。
他俩点过数目,刚想走,王子觉喝道:“慢着,无礼需付出代价。”
他朝他们脚底开枪射击,两人跳起来,接着立刻转身奔上货车。
仆人扶起恕之,她一身是鲜血,一声不响,紧紧托起兄弟身躯,与仆人一起把他扶进屋内。
王子觉放下枪,“叫医生来,快。”
镇上医生迅速赶到,诊治过说:“胁骨与肋骨折断,需入院诊治。”
王子觉点点头,“请给他最好治疗。”
“我亲自送他进医院。”
恕之要跟着去,医生说:“王太太,你或许要更衣。”
恕之一身是血,她呆若木鸡。
医生载走伤者,天色渐渐亮了。
恕之知道好日子已经结束,忽然她嘴角带笑。
她沐浴洗净身上血污,驾车到医院去看忍之。
他已经苏醒,眉角嘴角均有缝线,鼻梁上贴着膏布,看到恕之,忽然嗤嗤夜枭般笑起来。
他指着她,“现在,是我同你像骷髅。”
恕之本来可以任由他去,但是,她也离不开他。
“王子觉没有来?我们终于能够单独谈话,上次我们说到那里对,说到贞嫂忽然失踪。你猜,她下落?”
恕之不出声。
“啧啧啧,你看,小曼,有什么是我不为你做的。”
恕之打一个冷颤。
他的声音嘶哑,“我们用过多少假名?慎重、志刚、以恒、伟琪、敬业都是平凡人的好名字,尤其是世中与益俊,还有慧蕾与励泰,我与你都渴望做普通人,这个愿望眼看可以达成,可是你又救活王子觉,这不是同自己作对?”
他越说越激动,声响惊动看护,推门进来看视。
看护替病人注射,并且对访客说:“你让他休息吧,改天再来。”
恕之点点头,看护出去了,恕之原本想走,忽然落泪,她伏在忍之胸前。
忍之渐渐平复,他喃喃说:“我不会走,你也不会走。”
恕之动也不动。
王子觉到医院探访,一推开病房门,便看到恕之伏在兄弟身上紧紧拥抱。
他呆住,两兄妹似睡着了,秀美面孔十分祥和,可是又憔悴不堪,像需要修整的人形玩偶。
王子觉叫看护:“请把她唤醒。”
看护这才发觉访客并没有离开,立刻进去推醒她。
“这位小姐,请让病人休息。”
恕之醒转,双目红肿,看到王子觉,一言不发跟着丈夫回家。
王子觉说:“医生说他伤势不轻,可是会得完全康复。”
恕之不出声。
“你一直需要照顾他?”
恕之低声说:“他也保护我。”
子觉微笑,“他是你兄弟,你不觉他重。”
“你可嫌他?”
“并不,可是为着他自身着想,还是改过的好。”
“倘若他改不过来呢。”
“他仍然是我们的兄弟。”
恕之凄然微笑,粉红色肿眼,苍白面孔,看上去份外可怜。
她兄弟在医院里逗留了整整一个星期。
回到王家客舍,正好看到仆人收拾行李,分明主人有远行。
他不说话,鼻梁有点歪曲的他比平日狰狞。
王子觉向他解释:“我们到西岸小住。”
忍之讶异,他几乎不认得王子觉:他越来越健康,过去因化疗脱尽的头发差不多已经长齐,他斯文英俊,完全像个正常有为的年轻人。
他讲话很客气,声线永不提高,但是带着一定权威。
深恕之赋予王子觉新生命,他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他对妻子的兄弟说:“坐下。”
忍之却走到窗前。
“松鼠酒吧装修工程下月完成。”
忍之却嗤之以鼻,“谁要留在乡下。”
王子觉真好涵养,不怒反笑,“你又想到城里?”
“你们到什么地方?”
王子觉说:“到西岸暂时住酒店。”
“我忘记提醒你,恕之没有护照,她没有身份,无资格申请文件。”
“现在她有身份了。”
忍之讶异,“是,她给你生命,你给她身份,你俩补充对方不足“。”
王子觉笑答:“我俩不再空虚。”
“真得祝福你们。”
“忍之你应替我们高兴。”
忍之转身离去,在门外与恕之擦身而过,不瞅不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