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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平律师带来两名陌生客人,在书房商谈很久,仆人穿梭招待茶水,中午,主人留他们午膳。
仆人进休息室问:“王先生问太太可要出席。”
恕之推辞,“我在楼上吃一个三文治就够。”
身后有人说:“我陪你。”
是忍之上楼来。
他坐在恕之身边,“我听到他们在书房谈出售庄园,看样子王子觉会离开松鼠镇。”
恕之看着他,“你的耳朵最灵。”
忍之却没有动怒,他这样说:“在孤儿院养成习惯,他们什么都不与小孩子们商量,孤儿只得耳聪目明,才能保护自身,少吃点苦。”
“今日,政府已经取缔孤儿院。”
“寄养家庭岂非更坏,门一关,音讯全无。”
恕之不出声,佣人捧来简单午餐,放下离去。
恕之问:“你睡得可好?”
“我从未试过憩睡。”
恕之点头,“对我们来说,那是奢侈。”
“只有躲在母亲腋下的孩子才会放胆熟睡。”
恕之说:“醉酒是例外。”
仆人上来敲门,“王先生请太太见一见客人。”
恕之回话:“下次吧,下次早些通知我妆扮。”
忍之诧异,“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回绝他,他不会生气?他对你比我想象中更好。”
恕之不出声。
“所以你要先坐王子觉救命恩人。”
恕之仍然不说话。
忍之走到露台,轻轻说:“王子觉终身服食抗排斥药物。”
恕之警惕,他又有什么主意。
果然,他说下去:“众所周知,与若干兴奋剂合用,心脏会无声无息停止运作。”
恕之低声说:“是吗,我让他把药分部分给你享用。”
忍之不怒反笑,“你打算与他过一辈子?”
“我没那样想过,过得一天是一天。”
“除出钱,他还能给你什么,是什么他有而我是没有的呢。”
恕之答:“你们两人都很爱惜我。”
“是有分别的吧。
“分别是,你无论如何不肯放过我,但是子觉,必要时他会悄然退出。”
“恕之,你把他估计过高。”
他话中有话,恕之凝视他。
“恕之,我没有对贞嫂动过手,倘若你也清白,你猜是谁对她采取行动?”
恕之变色,她脸色本来苍白,这时更似一张白纸。
“有人比我更不舍得离开你,恕之,他不容任何人把你带走,为着他自己设想,他必须保护你。”
恕之站起来,“我不要听下去。”
“你从未对王子觉起疑?多么奇怪。”
“你挑拨得够了。”
恕之离开休息室,避到楼下。
她有点晕眩,到偏厅坐下喘息。
有人问她:“你没有事吧,我斟杯热茶给你。”
她抬头,两人都意外,恕之看到一个陌生年轻人,想必是其中一个客人
那陌生人看到她也一呆,他轻轻说:“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恕之想再次走避,已经来不及。
那年轻人兴奋说:“对了,你叫小曼,我们在东部罂粟桌球室见过,你赢了我朋友小胖的跑车。”
这时,恕之反而镇定地微笑,“我是王子觉的妻子,我不谙桌球,也从不下赌注,我想你认错人了,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年轻人本来目不转睛盯牢恕之看,一听是王太太,忽然不好意思。
他立刻道歉,“恕我冒昧,我一时看错。”
恕之保持微笑,“没有关系,你一定对那位小姐印象深刻。”
“是,”年轻人答:“她是美女。”
而且手段高超,那次,他也输尽手上现款,还把父亲送的廿一岁生辰礼物那只金表也押上。
他又一次说:“我看错了,家父好似叫我,我要走了。”
恕之说:“有空来坐。”
年轻人不再逼视,笑笑出去与他父亲会合。
恕之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她铁青着脸,疲态毕露,过去的人与事一个个,一件件追上来。
恕之记得那年轻人吗,并不,她很诧异他居然对她有印象,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有一段时期他们兄妹常在校园附近出没,开头相当兴奋,因为学生们无知天真,很快倾其所有,稍后发觉他们零用其实有限,于是离开那一区。
那年轻人记性真好。
这时王子觉走进来,叫她一声,恕之整个人跳起,她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子觉说:“看得出你身体不适。”
她央求:“我们往西部度假吧。”
“行李就在门角,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子觉坐到她身边,“我会把那些琐碎的家传小生意逐单出售,以后,自由自在过日子。”
恕之微笑,子觉总顺她意思。
“钱财够用就可以,请原谅我没有出息,毫无奢望,我此刻恢复健康,更加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非把时间全部浪费掉不可。”
他咧开嘴笑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恕之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王子觉告诉她:“忍之也想到西部去看看。”
恕之吃惊,“不,不要让他跟着我们。”
“恕之,就是你这种态度引起他不满。”
恕之意外,“他同你诉苦?”
这时忍之走进会客室,他低头专心用一把尖利小刀削苹果,一声不响。
王子觉说:“忍之可以帮我们看房子。”
恕之失望,她到西部去就是为着躲避忍之。
忍之削掉苹果皮,把苹果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他缓缓说:“子觉也同意,这是离开松鼠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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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子觉很高兴,“就我们三个人,到处游玩,忍之说,他对欧陆熟悉,有一次,他险些娶一个阿尔及尔女郎,恕之,你们在欧洲逗留过一段时间?”
恕之不出声。
忍之扮什么似什么,说什么像什么,他是天生戏子与骗子。
她轻轻说:“子觉,当心他把你带坏。”
王子觉握着妻子的手,“我从前也很好动。”
“相信我,”恕之说,“离他越远越好。”
子觉笑,“你们之间仍有误会,忍之已答允我,他不再酗酒滥赌。”
恕之答:“好比黄鼠狼答应它不再偷吃鸡蛋。”
忍之一直不出声,吃完苹果,把小刀折好收起。
他这时说:“我随时可以出发,子觉,如果恕之不去,我与你结伴。”
王子觉笑,“恕之,我们三个人一起走,离开松鼠镇。”
恕之问:“安医生与平律师呢?”
“他们根本不是乡镇的人,再说,他俩五月就要结婚,也许回东南亚发展。”
恕之又一个意外,“呵那多好。”
“我们另外有律师办事,你放心好了。”
恕之怔怔地看着王子觉与深忍之,她在世上只有这两个亲人,不知怎地,他俩此刻都像陌生人“。
她要到这时才知道,刚才那两个客人,已经决定买下王氏这座庄园。
感觉上王子觉与深忍之有商有量,像对兄弟。
王子觉很有深意再说一次:“的确是离开松鼠镇的时候了。”
他好比讲: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我都知道子。
恕之打了一个冷颤。
出发那一天下午,她独自到狐狸'奇書網整理提供'市疗养院探访病人。
看护把她带到病人身边,她蹲下低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病人转过头来端详她,他正是松山,头发忽然全白,当然,他不会一夜白头,想必从前染发,现在已不用麻烦。
松山平静地看着她一会,同样轻轻答:“我记得你,你是住在破车里的小乞丐。”
恕之不以为忤,“你说得对,我便是她。”
“你从东部逃到松鼠镇,贫病交逼。”
恕之点点头。
“警方追缉你,是我收留了。”
恕之微笑,“仿佛只是昨天的事。”
松山摇手,忽然说:“很久了,十多年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你把阿贞怎么样了?”
恕之答:“请相信我,我不知道贞嫂的事。”
松山怔怔地问:“不是你,是谁呢。”
看护过来说:“今日有太阳,是他散步的时间。”
恕之问:“子女可有来看他?”
看护摇头,“这里百多名老人,都乏人探访,想到自己也有一日会衰老,十分气馁。”
听上去十分遥远,老年其实转瞬即至。
这时松山问看护:“几时吃饭?”
“你个多小时前才吃过午饭。”
“再给我吃一点,没什么好做,再吃一点。”
恕之静静离去。
回到庄园,看到警长与王子觉谈话。
警长在打官腔:“多谢你对松鼠镇的建设。”
子觉谦逊:“不敢当,你过誉了。”
“有事我们该同什么人联络?”
“请知会祝律师,这是他名片。”
“祝你们顺风“。”
看到恕之,警长脱下帽子招呼又戴上,“王太太,有时间来探访我们。”
这时他接到一项通报:“小溪路四十号发生凶案,请即来。”
警长喃喃说:“今年是什么多事年。”
他对王子觉说:“户主他杀自杀,与妻子双双殒命,我得赶去。”
这小镇警长,也很有点本事,并非想象中那么呆憨。
恕之心中,清晰知道,没人是省油的灯。
这下子警长是有得忙了。
王子觉说:“小溪路四十号户主是轩斯夫妇,他们有两名幼儿,怎么会发生那样惨剧。”
司机已经把车驶近,仆人将行李搬上车子。
他们已收到丰富遣散费,对老板毕恭毕敬。
深忍之最后上车,把绒线帽拉得老低遮住双眼,一上车就打盹,半句话不说。
车子经过小溪路口,他们看到警车云集,救护人员把担架抬出,警员挥手叫司机速驶过。
王子觉说:“小镇并不平静。”
他们乘飞机往西部。一路上王子觉握住妻子的手不愿放开,忍之冷冷看了几眼,自顾自与侍应生调笑。
下了飞机有司机来接,原来公寓已经准备妥当,在市郊一栋共管大厦顶楼,仆人来应门,把行李取进屋。
忍之这时才懒洋洋问:“我住哪里?”
王子觉答:“楼下一层,有楼梯可通,但是你拥有独立大门。”
竟安排得那样妥当,恕之四处参观,十分高兴,像个小女孩般跑上跑下。
在露台可以看到整个市容及远处的蔚蓝色的太平洋。
“暂时住这里。”
忍之忽然问:“公寓写谁的名字?”
恕之还来不及阻止,王子觉已经回答:“我的妻子深恕之。”
忍之又说:“恕之真叫人艳羡,结一次婚,什么都有了。”
子觉又抢先笑答:“我最幸运,恕之救我命。”
忍之凝视他们,“是,你俩息息相关。”
子觉斟出香槟,“祝新的开始。”
忍之却问:“本市红灯区在什么地方?”
子觉微笑,“忍之,我怎么会知道,你问计程车司机不就行了。”
“子觉,我们一起去参观酒吧,如果喜欢,你投资,我做你伙计。”
他转向妹妹,“恕之,你也来。”
恕之浑身僵住,忍之分明暗示她也曾是红灯区熟客。
子觉说:“我没有兴趣,我只想早点休息。”
忍之笑:“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子觉劝他:“你小心一点,大城罪恶。”
恕之忽然披上外套,“子觉,我们陪他逛逛:二十分钟即返。”
子觉只得奉陪。
他们三人由计程车司机载往市中心东区,车子才接近仿佛已嗅到特殊气息,十字马路向北是一座教堂,南位是警署,西位是公园,东部有几幢工厂大厦改建成各种娱乐场所:电影院、酒吧、舞厅。半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