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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赞?”第二次听到这个怪词儿。
“就是很强很强很强的意思!”一几奋的声调加上附注。
“论枪法,孟起堪称一二。”赵云从不去争这种排名。
布满星星的眼眸一挪到马超身上,立刻眯成两条细线,用以表示高度怀疑及不信,藐视意味太浓。“是噢?”用疑问当否定,再转向赵云时,细线的眼眸又水灿了起来,看得马超很不是滋味。
“死皮鞠!你那是什么眼神?!拿你来练枪法!”马超自场间跳下,直逼向她,单手一揪,就要将她攒进怀里,没料到错估了区区一个女人该有的重量,差点没折断了自己的手,这颗皮鞠,真重!
“放开我!”
她捉紧竹帚,为求自卫便慌乱从马超身上招呼而去,打了他一身灰土。
打完马超,看着他冷着硬邦邦的脸,再驽钝也知道大限将至!
“赵将军救命呀——”想也不想,赶忙要钻到赵云身后寻求保护。
“你有胆!真有胆!”马超十指扳弄得咔咔作响,俊美又揉和了狰狞的脸孔看来好吓人——他半湿黑发上的泥土虽狼狈,也更彰显出他此时冷笑的阴鸷。
她清楚,现在唯一能救她逃离眼前火眼金睛的凶恶男人魔爪,只有赵云。
因为他正义、因为他公正、因为他热血、因为他乐善好施、因为他英挺温柔、因为他保护弱孝因为他是三国里首推的好人好事排行榜第一名、因为他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人、因为他——赵云放下弓箭,取过一旁的布巾拭手,连抹额上汗水的动作都省了。
“赵将军——”圆短的双手对着赵云张开,她知道他放下弓箭之后就是要冲下来一拳打昏粗手粗脚的马超,再痛斥他为何对一个娇滴滴、粉嫩嫩——半点也没有——的姑娘家动手,岂不辱没了武将名操及榜样。
赵云瞧也不瞧向他们,转身准备换练长枪。
“赵——呃……”
正义,破灭。公正,破灭。热血,破灭。乐善好施,破灭。英挺温柔,英挺还在,温柔破灭。保护弱小,破灭。三国里首推的好人好事排行榜第一名,破灭。一拳打昏粗手粗脚的马超,破灭。痛斥马超辱没了武将名操及榜样,破灭。
一项一项的认知全成了泡沬,啵啵啵啵啵……爆破得毫不留情。
“赵云将军、赵子龙将军,我是在叫你噢,不是叫营里其他姓赵的将军,喂,赵子龙——”好紧张地呼叫赵云,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到场中央耍起一套漂亮的枪法。
“想讨救兵?哼哼,找错人了。”马超在毫无阻碍下轻易折断她手中的竹帚,脆弱地像对待一根细竹筷,他冷冷一笑,再将那颗方才从他手底下逃窜出去的皮鞠逼抵至操练场边缘,要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赵云……”微弱的声响还妄想唤回场间那挥洒汗水的身影注意。
“就告诉你,要找子龙救命,找、错、人、了!”马超拧住皮鞠般极具弹性的粉颊,半点也不知客气为何物地左右甩动,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轰在她耳壳里。
“为、为什么?”整颗脑袋只能跟着马超的手指甩。
“他是全营里,最没心没肝的人。”
“你乱说!”抡起双拳,朝马超两块厚实的胸膛使力捶过去,力道扎扎实实的像两拳硬石,打在'奇''书''网'肉身上还是很痛的。
“我乱说?!不然你以为他是怎样的人?正义?热血?乐善好施?”马超将她的脸真当成皮鞠,一会儿挤拢一会儿拉开。
“他本来就是——唔唔唔——”脸被压成皱包子,无法发言。
“你说的是魏文长吧,他才是既正义又热血又乐善好施的人,若他在场,也许他还会出手救你,可惜呀可惜,现在这里只有一个除正事之外,啥都不理不睬的赵将军,及一个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马大爷,哼哼,所以你,好死了。”尤其在他听到她嘴里不断含糊嘀咕的小人碎念——句句都在数落他时,他决定不赏她一个痛快。
“你胡说八道,魏延明明就是孤僻冷漠话又说不清楚的面具怪客呀!”用尽全身力气反驳。
“谁跟你说的?”马超挑起眉,停在她脸上的指没松开半分。
面具怪客?魏延何时戴过面具了?
“书上写的呀,而且魏延还是青蛙腿,跑起来像围巾蜥蜴!”加重语气地补充,“书上还说,赵云是一名武艺与忠义之心兼备的武将,而且大家都把他写得很好很好,是那种又有礼貌又乖巧的好孩子——”
“杜撰的啦。”哪里看的野史,还有围巾蜥蜴是什么词儿?吃的动物吗?还是哪只宝马的名?
“哪是!它说你马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很准!”不服气大嚷,但随即又被人揉成扁包子脸。
“你再说呀!再说呀!”这么想死呀?!
“唔唔……”脸好痛……“可是刚刚你捏我、欺负我时,他不是也出声救我?”皱扭的脸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你别忘了,他只说了“孟起”两字,后头的行为是我大发慈悲放过你的,说不定他想说的是“孟起,捏死她”。”
听马超这么一说,她才想起那日她被阿斗当成皮鞠抱在怀里不放时,寻阿斗而来的赵云见到她的反应就是要将她从阿斗手上拉抛开来,若不是阿斗使尽吃奶之力圈抱住她,又哭得震天价响,她相信,赵云一定会硬将她扯开,随手一抛——尤其是现在回忆起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会,一定会。
因为他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眉宇间除了厌恶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水雾瞬间朦胧了那双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抡紧双拳,揪紧马超的手臂,不顾十指在上头会留下多少血淋抓痕,只是绝望而震惊地问。
“变?子龙从没变过呀,我认识他好些年,他就是这副样子。”
“不可能啦!他应该要很温柔,看到女孩子就会脸红红,碰到女孩子的手就大呼“姑娘失礼”,直视女孩子的眼睛就会手足无措地低头——”
“你说的是云长(关羽)。”
她根本没在听。
“赵云不可以是那个样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耍赖的脑袋摇晃得好厉害,快到连马超都来不及阻止,他只在乎自己此时快被她十指给刨出长长血痕的臂膀。
“死皮鞠!你快松手——”痛痛痛——
“把那个赵云还给我!”
她扑进马超怀里大哭大叫,收紧的十指只有更用力而不见松软。
“我哪里能生一个像云长的赵云还你呀!”手臂的痛,让马超跟着龇牙咧嘴咆哮,音量不逊色于她。
“我管你!什么烂三国演义呀!你诓我呀!我花了好几百块买你,你应该要老老实实说清楚赵云是这样的人,把那个赵云还、给、我——”
凄厉的仰天长啸几乎要穿透九霄云外,直达天听。
“你抓破我一层皮了啦,死皮鞠——”
这声怒嚷不遑多让,紧紧追随,一同奔进穹苍之巅。
第二章《同床共梦似鸳鸯》
“谁愿去?”
帷幕前,手执羽扇之人不失优雅地轻刷凉风,左手忙碌,右手自然也没空闲,握着蘸墨的笔,在堆积如山的布帛批示文字。
“我!”
四名大汉同时抱拳,想抢得头功,由左至右分别为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黄忠(字汉升)、魏延(字文长)。
“子龙呢?”执扇之人望向没多做反应的赵云。
“但遵军令。”赵云盘腿坐在一旁,不似前头四人积极,仿佛只要执扇之人下命令,他就会遵从。
“好,算子龙一份。孟起人呢?”
“呃,我大哥身体微恙,在营帐里休憩。”应话的人是马岱,马超的堂弟。他虽不及马超俊美,然而西凉人的深邃轮廓在他身上同等出色,只不过此时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有着些许扭捏。
“噢?孟起会生病?”执扇之人语气非常无法置信,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俗话不是说,笨蛋不容易生病吗?孟起身体向来壮健如牛——呀,我不是指他是我们当中最笨的噢,呵呵呵……”羽扇摇呀摇,颇有悠悠哉哉的味道。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还有什么意思呀?众人心里怎么可能听不出如此明显的笑讽,大家不替马超反驳是因为大家也同意这个论点。
张飞以肘撞撞马岱,用一脸“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暧昧表情,“别拿劳什子的恙不恙来骗,说实话,他不会是纵欲过度,到这时辰还下不了床吧?你别想骗俺,俺昨天瞧见他拎了个女人进营帐——嘿嘿……”接下来光笑没说的,大伙都是男人,都懂,尽在不言中。
“问题就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呀……”马岱略黝黑的脸庞涌起一丝窘态,似乎正在天人交战着是否该全盘吐实或该有所保留。
“说!”帐里所有人异口同声,连没开口的赵云也难掩好奇地送上注目。
大伙都知道,营里目前唯一的女人,就只有赵云顺手带回来的那颗活皮鞠。
马岱嗯嗯呀呀了好半晌,瞧见执扇之人正准备下达军令牌逼他吐实,万不得已,只好出卖兄长。
“我大哥原本的确是想和那女人……呃……”脸色一红,大家都清楚马超“想”些什么。
好样的,对颗皮鞠也有“性”致,果真从军几载,母猪也赛貂蝉。
马岱见大伙都点头表示明了“呃”所代表的涵意,他才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吐了。”结束。
关羽抚着美长须,卧蚕浓眉间的皱褶是由于无法跟上马岱跳话的神速。
“等等,你说太快了,怎么突地就跳到孟起吐了?”
“就是这么快,在他脱掉那颗皮鞠——呃,姑娘的衣衫……他吐了,然后好像一直在作呕反胃,所以……他才无法与众将军参加军议……”大哥,我不是故意要毁你形象……一片静默,脑子里的画面随着马岱的句子成形——赵云是头一个笑出声的人,之后却没人跟着笑,因为他们更惊讶于此时看见赵云的笑容。
人会笑有什么好吃惊的?
是没错呀,笑就是咧咧嘴角、喉间滚滚低笑,再简单不过了,可是笑的人是赵云!赵云耶!
关羽张飞认识赵云将近十年的漫长光阴,有时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的好兄弟,只差没再找棵桃树,拈香结拜、义结金兰,偏偏他们就是没见过赵云这般笑过,更遑论其他与赵云相识日子更短的人。
赵云眯着双眸,因为浅笑而柔化了眼中的凌厉,一对英挺轻扬的剑眉也不带肃穆及杀气,弯月似的薄唇用着不曾上扬至此的漂亮弧圆呈现在众人眼前,束起轻冠的整齐长发使他看来成熟稳重,然而他俊颜上的笑靥又让他看来稚气许多。
“原来子龙笑起来这么美……”
“嘶——”
谁!是谁流出垂涎的津液?!
大伙都忙不迭做出掩饰的动作,例如借着摸摸美髯胡的好机会擦口水,或是摇羽扇时挡住嘴角,再神不知鬼不觉拿衣袖拭净唾液,再不,就是假装手上蛇矛没握牢,蹲下身去检兵器之时湮灭证据——“子龙,你觉得阿岱说的很有趣?”执扇之人代表所有人提出疑问。
“嗯,有趣。”赵云没发觉众人看他的目光有异,只是仍为方才马岱说的情况而轻笑。“孟起不是说,他对一颗皮鞠没遐想吗?怎么到后来还是忍不住?军师,看来此役势必要尽速结束,否则孟起不会是军里唯一一个失了理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