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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你又何苦坚持要扛着失意的包袱,不放宽心去玩闹大笑呢?”他反问。
“因为事情是发生过的,而我伤心。你无法只对好玩的事大笑,而面对伤心的事却不予感受吧?”
他突然抓住她右掌,并摊开朝上:
“你相信算命吗?”
呃?改谈别的了?那她想谈的正事怎么办?
“信吗?”他催促。
“我信老天爷安排了一切。”
他摇头,却也点头,开始评着她掌纹:
“你的手指纤长、颜色红润,三条主纹路深且弧度完美,表示你是一个善良、心好命也好的女子。当然有一些不识相的小细纹各自横阻在主脉上,表示了人生里的波折,但最重要的——”他轻轻缩起她手掌为拳:“命运,掌握在我们手中,这也是可信与可不信之处。”
她呆呆望着他,仍在消化他的意思。
“如同我们活过的岁数不会再回来一般,你该重视的,应是当下的快乐悲伤、每一日的酸甜苦辣。否则岂不白活了?过去既然无法改变,又何必死扛着不放?”
“你是在劝我……忘掉所有的不甘与伤心吗?不要再记着被背叛的痛苦?”她努力要理解,但并不相信这会是他的意思,他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圣类。
湛无拘居然点头:
“当然,忘掉,全忘掉!就当你生命中从没出现过这一位张三李四。”
“为什么?”她听出不对劲。
“因为你的丈夫我会吃醋,我不要你大脑里想着我以外的男人,连恨也不许。”这回他的表情可是再认真不过了,向晚该不会又当他在玩笑了吧?
显然他做人失败得很彻底,就见姬向晚俏脸一寒:
“你又来了!我说过这种玩笑不好笑。”
“向——晚……”他无力地呻吟:“我的表情不够诚恳吗?十足十真金的心意被丢到阴沟里发馊,你于心何忍?是不是要我流着血、咽着气、颤抖地交代遗言,你才会相信那是真的?”
她心微颤,别开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已凌乱的心,在教他偷亲了去之后,更是乱得一塌糊涂。但一切都是错的……
家里订下的婚约,她哪来的胆子违抗?那是大不孝呀!她绝不能让双亲蒙羞……可是,一颗遗失了的芳心,再也拉不回当初单纯只为表哥痴守的原样了。被背叛的痛无法平复,又来一名邪魔似的男子歪缠弄乱她心思……
心……其实是向着眼前这冤家的,但能信他吗?信了又如何?她是别人的未婚妻呀。
“瞧,你又蹙眉了,又是想到那风流种对不?!”湛无拘猛地拉她入怀,既然怎么说、怎么行动都没用,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想到你也会令我蹙眉呀。”她没有太过挣扎。
也许是太习惯了他的毛手毛脚,亦或许是想到日后生命中将不再有他相伴,揪心的感受倏起,无奈地趁此汲取他的体温气息。日后,也只能这么怀念他了。
“向晚,你不快乐的原因是放不开。放不开方首豪的风流,令你受伤;日后,若是咱们没机会当夫妻,你则会放不开对我的思念,然后千般缅怀。”
“谁会思念你!”她连忙啐他。
湛无拘浅笑不已,将她螓首又压回胸怀内。
“是,你不会,因为你没有机会。”
再没抬杠的兴致,在湛无拘难得的温柔正经里,他们依偎着,静静品味这无言的情感交流。
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她知道。
他不会让她飞走的,他肯定。
※ ※ ※
起落有数的马蹄声蓦地凌乱起来,惊慌的马嘶声交杂着人声打破了马车内宁宓的气氛。
“怎么了?”马车在剧烈摇晃后停止了行进,姬向晚担心地问道。
湛无拘轻轻放开她,掀开竹帘一角探视外边情况,不久后缩回身子:
“好极了,是咱们的老朋友——蒙面人。”
“什么蒙面人?”姬向晚全然没有印象。
“就是打死两名老乞丐的那些人嘛。”他好心地提供解答。
她想起来了!老乞丐的死状、刀剑交击声……那些杀人毫不迟疑的蒙面人!
“是同一批人?”她抖了下。
“是,剑上相同有个“黑”字。”
“为什么要拦下货旅?抢劫吗?还是……找我们?”
“都有吧!”他又探头看了下,人数很多,莫约二十人,虽这一批货旅有六十余人成行,但武师毕竟只有十名,目前已战得渐落下风,而帮他们驾车的人不知何时逃去躲起来了。嗯,聪明,只有充英雄的人才会站在原地等人砍。而,英雄向来不长命。
“来,咱们避避风头去。”他一手抓着包袱,一手搂住她腰往外移去。
姬向晚想到了蒙面人的凶残:
“那,其它无辜的人——”
他们下车后,他指出极明显的事实——那些要命的人全去躲起来啦,只剩武师苦苦抵挡。
“走吧,先安顿好你,如果回来时他们还有一口气,我会救的。”对那二十个高手可不能掉以轻心。不是他冷血,只不过他绝不乐见救人的下场是自己的心上人少了条胳臂、多了几道刀痕什么的。
施展轻功在几个起落后,将她安置在一个隐密的山洞中,放下所有物品,交代道:
“我会尽快回来,如果没有回来,记住,回扬州等我。”
他在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呢?连忙扯住他衣袖问:
“很危险吗?会有危险吗?”
“我希望不会。可是这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同时交手,也不知自己功力如何,所以我去试试看,有结果再告诉你,回头见。”出其不意偷了个香,替她把洞口掩藏好后,飞身回打斗现场,留下忧心如焚的姬向晚独自任恐惧啃啮。
她会不会对他做出太超过能力的期许了?否则他为何将她藏起来,而不若之前带在身边看着?是否他不敢保证能打败那些人,因此放她在此?
焦急得轻拨开山洞口的杂草一角,怎么观望也望不见一里外打斗的情况。敌人那么多,她不该让他去的,对不对?如果他去的结果是成为蒙面人刀下的另一抹冤魂,那么她绝对宁愿铁石心肠地看那些武师死亡,也不要小湛去涉险。
可是……小湛的冷漠只会针对那些成日以打杀为乐的江湖人,至于安分守己,以劳力换取报酬的老百姓,他是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被攻击的。
但……她不要他受伤呀!
那个湛无拘邪门得紧,阎王不会肯收这种人吧?光看他每每在众人面前轻易撩拨得一群人翻脸失态,任谁也不希望收此乱源,砸掉自己威信吧?
所以,阎王不收、天庭不受的人,应该会长命百岁的!即使受再重的伤,他仍是活蹦乱跳、没事乱喊无聊,然后找更多无聊事来自娱的湛无拘,是不?
阒暗的山洞内给人更多不安的遐想,她只能双手合十祈祷湛无拘快些回来。但天知道她还能承受这种逼疯人的安静多久?
他会没事吧?他会没事吧?那么一个爱吃爱闹、人生尚无建树的人,他一定要没事啊!他不是想陪她看苏州美景,在清明时节里去卖火纸赚钱的吗?只要他回来,她会依他的。若硬要绑住他贪玩的性子,他岂不是太可怜了?以前看不惯他不正经的行止,总觉得身为男人应该要有所努力作为,举手投足间要进退有度,不躁不缓……但能快乐地活着又有什么不好?他才二十岁呀,扮不来老成,贪玩也是正常的。何况,再也没见过比他更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了。
他不能理解她为何坚持要愁眉苦脸;为何要挂记着不愉快的回忆自伤。现下伤怀着表哥的风流,日后,是否改而抓着小湛的回忆自怜?
回忆……难道只能忆到今日为止吗?
不!无论将来是如何的结局,她都不要无拘出意外。
她不要一直躲在这儿,这么久了,也许他已摆平了那些坏人,更也许也已遭到……
不测,正等着他人救援。现下除了她,谁能去救他呢?
不行!她得出去,她要奔去看看情况如何。
不再放任思绪折磨着自己,她霍然起身,拨开洞口的枝叶,大步奔向记忆中打斗的方向。
他千万千万不能出事呀!
※ ※ ※
湛无拘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不小心触碰到伤口而哀呼不休。对了,他被蒙面人下毒掳走,要不是他被下毒得太高兴、表演过了火,也不致没防到其中一名黑衣人见他迟迟不昏倒而由背后补了一掌,让他好睡到现在。
“醒了?睡得挺舒服的是不?”轻轻柔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春天吹来的第一抹杨柳风。
他双目倏张,一边哀哀叫,一边坐起身。不相信!他不敢相信,瞪得圆滚滚的双眸再不能动弹地只能看向声音来处。
“见鬼了!”它是被蒙面人捉来的对吧?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一号人物?
“见鬼?嗯?”站在湛无拘面前的,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眉目如画、勾魂摄魄、樱唇微勾似笑非笑,却足以融化掉天下男子的钢铁心,收服于裙下膜拜。
湛无拘身体向前倾,双手伸向来人的脸,大呼小叫道:
“这是易容术,一定是!看你笑得这么假,就知道这面具做得有多差!我是被抓来的人耶,你们应该要毒打我、饿我三天五顿,软硬兼施,最后见我郎心如铁便要对我下烙铁,或用蕀鞭来苔得我血淋淋、打得连我娘也认不出我才是。可是,我依然是个不屈不挠的堂堂男子汉,所以无计可施之下,你们就会去抓来我的心上人,然后,我就只好含辛忍辱地全招了,哇呀——”杂念完一大堆,原本放在美丽女子脸上的手,在百般找不到这张脸是伪造的面具破绽后,他惊吓得又缩回床内,揪着无助的泪眼,扁扁嘴地认命道:“你是真的。”
“哼!哼!哼!”美艳女子早已寒下一张脸,斜睨着床内发抖的小白兔,发出三声冷然的笑。
“气管受寒了吗?”湛无拘好关心地问着。
纤指倏出,目标是湛无拘欠捏的耳朵,也例无虚发。
“哎哟!咬哟!阿娘,娘亲,咱们分别那么久,不必一照面就这么“疼”爱我嘛。”
鸣……他一定是娘第一个找到的人,所以首当其冲,娘的猛烈怒火全往他身上招呼来了。
没错,眼前这个美丽女子正是湛无拘的娘亲,两个月而被丈夫子女拋下的苦命女子——杜晓蓝。
“说!你爹和湛蓝呢?”纤指扭呀扭的,在儿子哇哇叫声的助兴下,感官的满足无以言喻。
“阿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湛蓝不知为了啥事想不开,说要下山去给人当丫鬟。
我看到她留下这么一封信,真是不得了,心急之下,立即下山找人去;至于阿爹,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趁娘闭关时,给山下的姑娘拐走了吧!”天晓得除了眼睛有问题的眼外,还有谁会看上他老爹。
眼见阿娘已扭得尽兴了,他连忙收回自己可怜的耳朵。这才看见母亲身后竟然站着一个挺熟悉的身影,而那心虚的身影正低头向暗壁。因无措而踢着地板的右足,像准备挖个地洞好把自己埋起来。呵呵……
“哟!这不是焦兰达姑娘吗?别来无恙呀?”
“参……参见少主。”焦兰达头重得更低,死也想不到她恨之入骨,并且加以陷害的人竟然就是无上长老的儿子。自从知道这青天霹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