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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扬州要做的坏事是什么?说来听听?如何?”
“你凭什么以为我们在做坏事?!”乞丐喘着气反问。
湛无拘由怀中掏出一枚小竹筒,就见倒在地上的人脸色全部丕变,更有几名企图冲上前抢过,但反被制住了穴道。
“我看这竹筒上面的固案与你们衣领后方的那只百足虫挺像的,所以这个应该是你们的没错。而里面呢,正写着:高堂主,吾等已查知丐帮将《极天秘籍》暗中护送到扬州,决定易容改扮乞丐守在城门外,加以拦劫……”
“住——口!”为首者顾不得伤势以及被踩住的情势,四肢狂动,恨不得抢回机密信件。
不过湛无拘嫌烦,点穴让他加入安静的行列。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姬向晚瞠目地问。
“我们沿路不是吃了许多烤鸽肉?”他不答反问。手也没闲着,一一将他们捆成了粽子。
“是呀,那又怎——呀!”她发指着他,竟一时说不出口。
湛无拘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了数个造型各自不同的小圆筒,招手要她过来,忙不迭地现宝:
“喏,这一张为了一首恶心至极的情书哦;这一张写着计谋已成;还有这一张,记了一大堆数字,报告营收的,还有——”
“你怎么可以抓别人的信鸽来吃?!”她质问。
湛无拘指着天空:
“现在是正月天,天上飞来飞去的也只有信鸽了,而且每天打咱们头上飞过去的三、四十只不止,咱也不过抓了一、两只下腹,很客气了。”
“你这人有没有一点道德呀!”她真是不敢相信,做了这种事的人竟还一副“我已经很手下留情”的嘴脸。
“这关道德啥事?”他一脸不以为然。
“要是别人漏了什么重大的讯息,致使悲剧造成,你要如何担待?”
湛无拘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多患了。真正重要大事,别人该懂得派专人传送以保护机密的滴水不漏;今天他们敢用信鸽,就要有承担信件遗失的觉悟,不是落人你我之口,也会落入猎人之手。
你知道,鸽肉非常鲜嫩美味。”说完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歪理!”
“别忘了,你也吃有份。”一句话堵死她的义正辞严。
她瞪大眼,却开不了口辩驳。本性中的刚直,容不得她忽视自己参与有分的事实。
一旦立场失去公允,她哪还能直指着他的过失而不感心虚汗颜?
湛无拘扛起昏迷的假乞丐往一间破屋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追问。
“他们至少得昏迷上一日夜,快下雨了,总该尽点道义安排他们栖身的地方。”快速来回四趟,已将人放妥。
姬向晚探头看了看天色,果真有丝除霾,也飘下雨丝。
“那我们快走吧……你又在做什么?”她连忙过去拉住湛无拘的衣袖。结果“嘶”
地一声,他整条袖子竟就这么硬生生地落在她手中。
湛无拘望了望她愧疚万分的脸色,平平道:
“没关系,反正本来就很破了。”然后状似伤怀地别过头去,耸着肩头,微微颤抖——
“对不住,我会帮你补好的。”她慌忙地安抚,可是想了想又不对,是他先有错,才会被她不小心扯破衣袖的:“你刚才怎么可以搜他们的身?”
湛无拘耸耸肩:
“我在他们身上闻到迷药味,想是他们身上有这些害人玩意。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正计画去抢别人的东西呢,既然咱们不打算杀他们,至少也要没收他们身上的害人物品喽。”
那倒也是。但……
“趁人之危是不对的!”
她瞪大眼看他已搜出一些油纸包、匕首、令牌、银两……最后朝她微微一笑,她一时不察笑了回去,才暗自扼腕不已。
“麻烦把水袋给我。”
她不明所以地递过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蹲在一边亲看。
“这是什么?”她指着他自怀中掏出的小磁瓶。
“洗不褪的粉末。”他倒出些许,以水调合,开始在那些人脸上写起字来。
极天秘籍在我身上
“为什么这么写?”她问。
湛无拘又沾了沾手指,往第二个人脸上做文章去。
“好教他们十天半个月不敢出门去。坏事自然也做不得了。”
第二个人脸上写的是:丐帮杀杀杀
姬向晚忍不住批评着:
“好丑的字。”
“难道你会比我写得好看?”
“当然。”她低哼。
他拉她到第三人身边:
“你来证明看看。”
“不要!这种缺德事。”她拒绝。
“我们对四个坏人使坏,却可以救了许多其它无辜的人,怎么算缺德事?酿成大祸的善行与救人一命而不得不为之的小恶,哪一种是你愿意去做的?”
“善行怎会酿成大祸?”她驳斥。
湛无拘抬头想了想,道:
“我爹娘年轻时,曾经被一个坏人陷害得几乎脱去半条命,最后坏人被捉了,一副悔不当初的死样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大伙饶他一命。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姬向晚直觉道:
“放了他,让他有自新的机会。”
“是的,我姨娘就是这么想,而我爹娘反对。但当时在我姨娘的地盘上,也不好太过坚持。结果是,不出两年,姨娘一家子全遭杀害。”
“老天爷——”
湛无拘笑了笑:
“那恶人竟还不自量力地想去杀掉我爹娘,结果不劳他老人家四处找人,我爹娘自己送上门给了他一个痛快,当然,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地认定坏人不会有向善的一天,只不过我向来不太信任就是了。如果这些人是好人,还须我们现下浪费力气做白工吗?”
他拉过她右手食指,沾上颜料,问道:“你想写什么?”
“坏人。”她只想出这贫乏的两个字。于是也当真在坏人额头上写下了。
湛无拘只好加以装饰一些花花草草在两颊。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发出信鸽的人呢?”
“很简单,他们发信鸽时,我就看到了,所以才建议你来扬州看风景。”
直到第四人也被改头换面过后,他把四人的随身物品全丢入一口枯井中。咧嘴笑道:
“走吧!进城去。”
姬向晚戒慎道:
“你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
“不就是看热闹吗?”
强拉着她离开破屋。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挂在青碧的山边,地上一洼洼的积水与蓝天相映,她忘了斥喝他不合宜的举措,看着新晴的早春风光,一时竟被美景所迷惑了。
而心中的阴霾,悄悄化蚀在春日中,虽不自觉,但心境却已开阔……
※ ※ ※
春日始,扬州拥入大量文人墨客,莫不为了歌咏丽景而来。热闹的扬州,又因某些诡谲的波涌,使得一些身分不明的练家子悄悄落宿于此。
每一家酒楼食肆忙着迎接这一波赚钱的好时机,莫不卯足了劲,增加人手、僻建房舍,然而仍不及客人拥入的速度。客栈被住了个十成十,许多租不到屋的,只好向佛寺挂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油水可捞,做营生的、做贼的、偷仔的、正经的、不正经的,全加入其中各凭本事。
姬向晚三日前原本还在愁眉苦脸地数着所剩不多的银两,怕接下来无以为继,然而今日那扁扁的荷包再也困扰不了她了。
因为——被扒了。
这惨事发生在早上。有两名年约十岁左右的小孩,一身泥污地向她讨包子吃,说是数日没吃食了。她一时善心大发,不仅给了所有刚买的包子,还掏出荷包拿出五文钱给他们一双苦命的小兄弟。哪知不过转个身的瞬间,她袖内的荷包已不翼而飞;原本看来弱不禁风的两兄弟也早不见踪影。
而湛无拘哪儿去了呢?他正在磨着一间小寺庙的住持让他俩挂单,吃宿的费用由他每天帮忙炊煮、劈柴、挑水来抵。那时姬向晚觉得这行为太强人所难,又实在不想再露宿了,于是转身走开,打算买两人的早膳,一面躲躲羞,结果早膳没买成,还一贫如洗地回来。
“也就是说,咱们得乞讨度日了?”湛无拘面无表情。
万般惭愧的金主头低低地无颜应声。
他拉起她手,往小寺庙的偏门走进去:
“我向住持师父借了两间房挂单,一时半刻是不必担心食宿无着落啦,但总得合计合计日后的肚皮问题。咱们得弄个小营生来做做。”
“什么?”姬向晚仍沉浸在世道险恶、人心不古的哀愁中,有气无力地随口问着。
任他牵着手也不反抗……或许已不知不觉地习惯了?
湛无拘突然止住步子问道:
“小姬,你家中做何营生?”
“没做什么营生,收田租,请人管事。”
“那你爹就啥也不做、镇日风花雪月?”他暗自叹气,果真这妞儿出身于乡绅之户,也就是——什么也不会的千金小姐。
姬向晚不悦地质问:
“家中有田产又哪儿错了?我爹每日忙着做学问,可不是游手好闲之辈,何况排解佃农纠纷并不简单呢!”
“是是是!了不起。”湛无拘安抚着,复又垂头丧气地拉她开步走。
“不要拉我的手!你明知道我是规矩的姑娘,你还……”
他转头打量她脸:
“对呀!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你的易容术真差。”说着,又更凑近了眼,差点抵住她鼻尖,令她吓得后退。
“不必你多事!”
“咦!”他突然捧住她脸惊叫了声。
吓得她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动也不动。
“怎么?”她悄声问。为他少有的正经而怔忡。
湛无拘凝眉打量她良久。这是一张颇为美丽的面容哩,为何他以前竟然无所觉?还是看了美艳无双的娘亲太多年,早已使他对其他女色再无感应,于是一律当成包子馒头般寻常?
“我以前总是把你看成馒头哩。当然,偶尔沾了泥灰,我会凑合着想成芝麻包子……”
姬向晚拒绝跟随他天马行空兀自乱跑的思绪打转,但一听到包子什么的,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极忍耐小心地控制住自己打人的欲望,她问:
“什么芝麻馒头的?”
“你们女孩儿的长相不都全像是白嫩嫩的馒头?可是我刚才仔细打量你,才发现你长得很好看呢,已经不是寻常包子可以代表的了,你是个美人,不是馒头。”
她该感到荣幸吗?
“多谢盛赞。那,这又何干于我易容术的优劣?”
他慎重地摇头:
“无干碍的,不论美丑,你都扮得很是失败。”
她深吸口气,继续问:
“那么,这又何干于我爹做啥营生?”她逐渐明白,若想弄清楚他乱无章序的词汇与道理,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抓到方向一一问回去。她相信他的头脑绝对与正常人有绝大的相异。
湛无拘开始觉得事态有点严重。
“我问你家中营生是要合计咱们一同合作赚银子的可行性。而结论是:我在妄想。
然后你易容失败是第二件闲聊;你是美女则是第三件闲聊,兜不在一块儿的。你看起来挺聪颖的,怎么……”竟然有点……
“怎样?”她美美的脸开始扭曲,封死了他不敢说出口的“笨”字。
“你似乎不常与人聊天?”他小心地问着。
聊天?多么不庄重的字眼。她点头:
“这是当然,多言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