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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班长。虽说有些诧异,他也没多问,如实精心地整理好材料上报。
十月一日国庆节,璧顺公路工地全线放假,指挥部召开“1968年度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民工建勤积极分子讲用表彰大会”。童无逸随民工们站在会场上,眼睁睁看着本中队7个积极分子一一被点名上台领奖。一张三十多人的名单念完也没听到童无逸这三个字。他在光荣榜上反复查看了几遍也没找到自己。一种被愚弄、被侮辱的感觉涌上心头:顶下自己的第八份材料还是他自己亲手精心整理的!
虽说自己并不稀罕当啥狗屁积极分子,但自己一再充当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可笑角色,不是说明自己太蠢笨无聊吗?自己在这种社会制度下还有什么生存的价值呢?
林场解散,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落户之处。连当一个可悲可怜的农民都不可能,这个世界还有自己的一线生机吗?
之前,还有聪聪的爱在鼓舞着自己,感受到生命的欢乐、生活的意义。如今一年多了,没有聪聪的任何消息。没有了聪聪,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上苟且偷生有啥意义呢?
干脆,及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不再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上毫无意义地苟延残喘,辱没先人。
但是,就此自杀,对人、对己、对世界会有什么意义吗?有谁会理解蛮山恶水中,穷乡僻壤里一个杀关管子女自绝于人民的行为呢?人们最多会念一句最高指示:“轻如鸿毛!”
如果就此轻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实现写一本震惊世界的书的愿望,我们这一辈人无辜承受的苦难不是就白受了吗?
我还没上过天,没看过海,没上过大学啊!
深夜寒风在废墟中穿行。远远近近是一些捉摸不定、古怪、凄切的声音。时而是尖锐、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时而是低沉、令人莫名其妙的絮语;突然是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一会儿是长久的坟墓般的死寂。童无逸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被窝里,躲在聊胜于无的几匹破瓦之下。想到方圆十数里的荒野林莽中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他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悲怆和凄凉。
三条乖乖狗如通人意,整夜不离童无逸床边,偶尔低声地呜咽,仿佛告诉这唯一的主人:我们还在,我们陪着你。
天亮了,一个北风凛冽的老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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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锅被人卖了。童无逸用三块石头架起半边破锅,煮了最后几根红苕。吃了些,剩下的全堆在自己墙角喂狗。好狗顾家,福狼、童童、容容三个会守着自己的破烂家当,等自己回来的。他打定主意,这回他要在柳信公社住下来,一直到有生产队接受他为止。
下山路上,陆续碰到赵渝、洪玉山、杨忠贵、瑞珀。。。。。。 七、八个知青上山。童无逸知道他们是回来找农民收卖牛、卖瓦、卖木料等等的欠款的。
“落实没有?”
“还没落实呀?”
“将就点,天下乌鸦一般黑,差不多就行了!”
。。。。。。
面对他们的关心和劝慰,童无逸含混地答应着,匆匆赶路。
柳信公社正在开三级干部会,全公社各生产队、大队的基层干部几乎全在这儿了。会场里、敞坝头、厨房里,到处是人。
赵文才指导员已经升任柳信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见童无逸来找他谈落实生产队的事,有些不耐烦,叫童无逸耐心等候,他再做做工作。
赵文才说:“你自己该好生检查检查,为什么贫下中农不欢迎你尼呢?”
童无逸强按住满肚子的怨怒,奈着性子、忍住气,木然呆坐在公社文书办公室兼卧室的房间里,静候命运的安排。
1950年,驻璧县的工作队进山搞土改,在铡刀岭下老林边打死了一只小豹子,带回县政府,剥皮、吃肉、骨头泡酒;豹子皮就绷在公安局院子里。没想到母豹子连夜寻踪而至,在公安局大院里闯进闯出;在县政府周围通夜咆哮嘶吼;扑杀猪狗,拦路伤人。公安兵、解放军不分日夜巡逻捕猎,毫无用处。这魔怪般的野物神出鬼没,每晚照来不误。闹得县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严重干扰了土地改革运动。政府、驻军、工作组的头头们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一天,县政府来了几个包着头帕,穿着破烂长衫,栓着围腰帕,赤脚草鞋,背着火枪、药角的猎户,带着一群东闻西嗅,到处乱窜的猎狗。他们围着县城转了几圈,爬山岩,钻老林,查脚迹,安岍口。第二天傍晚,县城里的人们听见一阵狗吠人喧,几声火药枪响,不久就看见这些人打着火把,抬着这只头尾七尺长的金钱豹进街来了。
这就是柳信乡石屏村的侯少庆、李友江、李友生、李友松、李友昌一帮山民。其中,侯少庆是苗族。
侯少庆当年30 多岁,精明干练。县里有意培养这个先进典型,派工作组住进他家的破草房,对他进行阶级教育,让他带头斗地主、挖浮财、分田地,让他参加县里的民兵比武。侯少庆枪法很好,从县打到专区,从专区打到省里。回回得奖状,次次受表彰。后来,他三儿两女三媳妇,一家九口组成个民兵班。全家上阵,个个都是神枪手,成了全省闻名的苗族民兵之家。县武装部给这个苗族家庭民兵班发了枪。先是三八式,后来是半自动。侯少庆也立功、入党、当人民代表、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如今是顺子区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常委、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党委常委。家里有政府发的四支枪,成了方圆几百里数得上的人物。
1966年童无逸在《五兵团战报》编辑部,经常接待一些来访求助的贫下中农。有天,帮一个农村青年起草过一份呼吁书,说璧县柳信公社石屏三队“山高水冷,地冻春迟”,不能育秧,请求政府归还土改时在山下检司坝子分给山上苗族的几亩秧田;还帮他们抄成大字报、印了几百份传单,教他们到璧县县城张贴、散发;一再叮嘱他们一定要直接送进县委、县政府、文革接待站、武装部等国家机关。这个农村青年就是侯少庆的幺儿,柳信公社,石屏大队基干民兵排长侯寅平。这件事,童无逸早忘了,没想到还真帮石屏三队要回了1958年大跃进平调出去的几亩宝贝秧田。
侯少庆听赵文才说有个从林场下来的知青没地方落户,姓童,就叫侯寅平去看看。
童无逸正百无聊赖地乱翻看旧报纸,见一个眉目还算清秀俊朗的小伙子推开门,盯着他看了几眼,转身就走,一会儿领来个小老头。小老头问:“你就是童无逸?”
童无逸见他五十多岁,白布包头,旧蓝布长衫,青布围腰帕,赤脚草鞋;沟壑纵横的褐色长脸;眉楞骨下吊着个长长的鼻子;长长的的下巴上不多几根稀稀拉拉的黄胡子;一对小眼睛却精明清亮,灼灼逼人。
直觉告诉童无逸,这人有些来头。他恭敬地回答:“是!我是童无逸。”
小老头说:“我们石屏三队,苦是苦寒,饿不死你就是了 !”
石屏三队李队长童无逸见过,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干汉子。那天找到他,刚开口,就被他一口回绝,说:“哎呀!我们石屏墚子穷荒苦寒,才养不活你们知识青年哩!”
这老头凭啥要我去石屏三队呢?
这老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李队长听我的。石屏三队的事,我还作得了主!”
这时散会了,干部们闹哄哄地从伙房端出一盆盆蒜叶子炒回锅肉、猪肉骨头萝卜汤;一人一大碗包谷米饭。公社院子里弥漫着惹人流口水的肉香。公社供销社专门送来一镡包谷酒。每桌都凑钱打酒喝。一时人声喧哗,热闹非常。
这年终三干会,是全公社大队、生产队基层干部每年一次的想头。
开会前几个月,就要通知全公社的四类分子到公社报到,点名后自带伙食、工具,上山砍柴,劈好晾干,然后搬回公社柴房,堆好备用。开会前一天,屠工来杀猪。四类分子们送来摊派的萝卜、青菜、蒜苗、葱子、大头菜。公社炊事员挑几个听话、能干的打杂。干完各自回家吃饭。
开会那天,炊事员找几个会整吃的干部帮厨。不外乎八人一桌,一盆回锅肉、一盆萝卜汤。虽说不等吃够就盆子见底,但总算是一顿油大抹了嘴巴。一般社员是没这个享受的。
童无逸随侯少庆两爷子进了会场。李队长和队干部们早已把饭菜打好,居然还有童无逸的一双筷子、一碗包谷饭。
李队长快人快语,说:“要是侯代表早跟我说,头回我就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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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童无逸和石屏三队的干部见了面。队长李友昌,保管李友江、出纳李友松都是当年璧县打豹子的老搭档。保管李友江是个寡言少语很内秀的大个子;出纳李友松是李友江的亲三弟,样子很年轻,性格外向,像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不仔细,看不出是四十岁的人;他俩和李友昌是堂兄弟;会计刘志富是个回乡青年,高中二年级,成绩跟不上,回家务农。他身材高挑,容貌标致,皮肤白净,是柳信公社数得上的秀才。和童无逸自然更觉亲近。
侯少庆说:“我们石屏三队清一色的贫下中农。侯、李、刘三姓,随你走进哪家,都不会犯阶级路线错误!”
童无逸想:“难道他们不晓得我是资本家成分、杀关管子女吗?”
侯少庆像是看出了他在想啥,说:“毛主席说‘一帮一,一对红’,你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跟你就是‘一对红’。”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
大家跟着笑。童无逸也跟着笑。
童无逸暗中庆幸:总算找到个欢迎他落户的生产队了。早就听说石屏三队的分配是很不错的。
当晚,童无逸跟侯少庆上了石屏,住在侯家一个简陋却干净的厢房里。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侯家大姑娘的闺房。白木床、补疤被、没有一件能说明这是姑娘家闺房的东西。第二天天还没亮,侯寅金、刘志富、李友松和李友江的大儿子李联云四个精壮汉子,把童无逸叫醒,顺石屏山墚子,过铡刀岭,翻常富山墚子,下常富沟,到顺子场。队里会账,吃了顿饭。从姑娘湾上青牛山,帮童无逸搬家。
红原林场废墟墙角里,童无逸的木床、被褥、旧皮箱、书箱都完好无损。收拾好,侯寅金们急着动身,要争取天黑前赶到顺子歇脚。
童无逸在废墟里左转右转,东看西看:三个乖乖狗到哪里去了?
他在房前屋后大声呼唤。无声无息,没有回应。猛然看见厨房里几大滩血迹,燃尽的火堆旁散乱丢弃着啃过的骨头。
“狗骨头!”童童心中一阵搐痛:“我的福狼啊!童童!容容!乖乖狗!他们把它们烧来吃了!”
童无逸完全能够想象,知青们收账回来,饥渴难忍。在这有钱买不到吃食的地方,三个乖乖狗毫无戒心地亲热久违的主人们,却被主人们趁机抓住,用小刀、用石头,杀死、砸死,剥皮、开膛、零刀碎剐,烧烤得半生不熟地吃掉了。
想着它们听懂自己的话,冒着妖魔般乱窜的落地惊雷,牵牛回圈的灵性;想着自己几次深夜回场,它们亲昵迎接的温馨;想着风雪严寒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