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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说:“没换洗衣服,我一会儿洗。”
聪聪看了他一眼,从厨房过东阳台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童童站在东阳台上,看院内景色。几十棵高大的樟树、桉树,挡住了夕照的余辉,满目昏黄。树间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飞来蹦去。这些被毛泽东列为四害;差点被赶尽杀绝的小生命,终于又顽强地活跃在天地间了。听到卫生间里传出的激水声,童童好想敲门进去和她共洗鸳鸯浴,重温袒裎相拥,亲密无间的激情。22年了,青牛山仰天窝草坪上的月下美神如今会是什么摸样?常常在梦中重现的明月疏星、碧草花影、如梦如幻的浪漫之夜令童童心中充满了脉脉温情。自己虽说是自由身,她却是名花有主,有一个幸福家庭;既然已经错失了她,只能自己吞下这个苦果;正视现实,不能再次伤害她的感情;不能让今天的放纵抹黑了当年的纯洁;不能让世俗的淫乐玷污了她的纯真。他又回到客厅里,静候她出来。
聪聪并没关死卫生间的门。今天的重逢,她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童童是她难忘的初恋,给了她甜蜜的初吻;童童也毁灭了她的生活,毁灭了她的爱情。爱他?恨他?越爱他,越恨他;越恨他,越爱他;既害怕他再次从自己生活中消失;又不敢贸然向他敞开心扉。这个性格复杂,令人费解的男人,让自己实在难下决心。如果刚才他说:“我们一起洗!”自己一定会感到欣慰。可恨这个木头,竟然忘记了青牛山上曾经的浪漫、温馨。就算是你过后想起,现在来敲门,也不迟啊!我会欣然和你同浴的。她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地搞了好久,光着身子把换下的衣裤洗了,才穿上衣服出来,在阳台上晾好,见他还呆坐在客厅里摇蒲扇出汗,说:“木头!快去洗!”
童童去洗澡。聪聪去买回点心、饮料、卤菜、水果。童童洗过出来,天已黑尽,灯下见聪聪穿一身白蕾丝花边点缀领口、袖口的黑真丝暗花套裙。湿亮的秀发松松地挽在头上,客厅里洋溢着食物和男人女人浴后的香味,这是一个多么温馨幸福的家啊!
聪聪和童童都陶醉在这种从没有过的家的感觉里,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言,感慨万千:这不是我们22年前曾梦想过的幸福家庭吗?但愿我们能长相厮守到生命的终点。
聪聪轻轻地问:“找到知心爱人没有?”
“爱人好找,知心难逢!”童童说:“我不敢保证这辈子不再结婚;也不敢保证这辈子不会遇到好妻子、好爱人;但是,我想,我今生很难遇到知心爱人了!”
“你是说你遇到了好妻子、好爱人?”
“我现在就遇到个好妻子、好爱人,而且是知心爱人的人!”童童笑着说:“只是她19年前就嫁作他人妇了!”
聪聪听了这话,很感动,差点就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婚,她说:“你要嘛就放弃她,死了这条心;要嘛就把她夺过来!”
“我倒不是怕当‘第三者’。所谓‘第三者’也并非全是坏人。我只是怕破坏了她的幸福,伤害了她的感情。”童童说:“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
“如果她原谅你,愿意和你重新开始呢?”聪聪隐藏了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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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惊喜地望着她,从她平静的脸上看不透她的内心活动,说:“真是这样,我会坚定地等她,决不会重犯那愚蠢的错误了!”
聪聪抽出纸巾擦眼睛,又擦擦嘴和手,说:“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见异思迁,既害自己,又害别人!”说着,用纸巾捂住双眼。
童童两眼放光,欣喜若狂,惨淡的生活终于盼来了希望,他说:“放心,我一定等着你!”
聪聪不再说话,收拾好桌子,进主卧室,示意童童跟着。
主卧室很大,近20平方米,空荡荡地一床一梳妆台。阳台门开着,栏杆上放了十几盆花。山茶花、朱顶红、栀子、茉莉正在盛开,花香袭人。
“我不在,都是三哥三嫂在伺候它们。”聪聪打开收录机,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娓娓流淌。聪聪笑着说:“来,教我跳舞!”
“你还需要我教吗?”
“你是舞王嘛!”
这是他俩的第一次共舞。
“。。。。。。
轻轻地一个吻
打动了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
音乐令人迷醉,歌词道出心声。两个舞者非常投入,配合默契、动静和谐、形神合一、物我两忘。聪聪温婉柔媚、轻灵优雅。一曲终了。聪聪擦着汗说:“名不虚传!带得好。跟你跳舞好享受!”
童童猛摇蒲扇说:“全靠你配合得好。”
音乐又起,苏芮的《我想有个家》。
两人刚起步,突然眼前一黑,音乐乍停,寂静无声。外面有人吼:“又停电了!”
聪聪遗憾地放开童童,找出蜡烛点上,说:“太讨厌了,从北方到南方,哪里都停电。三天两头停,烦死人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放开松松挽着的头发,让一头青丝奔泻而下,披在肩上,慢慢细心地梳理,用一根锻带束住,打一个蝴蝶节。把童童叫过来,梳好他蓬乱汗湿的额发。俯在她胸前,又闻到了让他思念到如今的熟悉的体香。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猛吸;聪聪也激动地抱紧他,两人亲吻着、搂抱在一起,倒在床上。
七月流火,室内尤其闷热。聪聪摸着他湿透的衬衫说:“好腻手,脱掉!”
童童脱衣说:“你还铺床单?不睡凉席,?好热哟!”
“我汗少,睡惯了。”
“可是你的衣服也湿透了。”童童摇着蒲扇说。
聪聪的真丝上装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裙子也裹住双腿。她也把上装和裙子脱掉,抖抻挂上衣架,只穿戴着白色带花边的文胸和一条带花边的白色短裤,坐在床边摇蒲扇。童童在她背上摸索,没有扣襻,两侧腋下也没有。正诧异间,聪聪笑着说:“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了?”
童童想,不可能没有扣襻,一定在前面;果然在两个乳杯之间。轻轻启开,一对又白又大又柔嫩的乳房跳脱而出。童童捧着她们,不禁心生悲凉。她们不再是当年那结实坚挺的摸样了。当年那两颗小小红珊瑚珠样的乳头变得深黑粗大。记不得是哪本书上说的:“女乳头小者,主富;色赤者,主贵;赤且小者,既富且贵也;妇人奶头黑巨如桑葚者,主凶。”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些江湖诳语,仅从美学上看来,也令人深深遗憾。
抚摩着聪聪依然白皙苗条而略显松弛的腰身,他心中升腾起22年前的激情。聪聪也大睁着双眼情浓意醉地望着他。两人又紧紧地拥抱着,不停地亲吻。
聪聪不无怜悯地想到:“这十多年他和李联芬是怎样过来的哟?”
她恨他,她爱他,默默无言,只是紧抱着他,让他充分地感受到她的蜜意 柔情。童童也想补救22年前的遗憾,几次想褪掉她的内裤,进入22年前就该进入的她的身体,完成22年前就该完成的灵与肉的结合。但他的确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追求爱情、婚姻与性和谐统一的理想主义者。他不愿意让聪聪把他看成是一个性关系随便的人。如果聪聪告诉了她已经离婚,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干成功他22年前没成功的事。但他不想在聪聪没离婚时和她偷情;他要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和她干夫妻间该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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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老天给他们的时间再长一些,情感和欲望也许终将战胜他的犹豫;聪聪也许会告诉他她已经离婚。她和他必将结合在一起。突然间狂风骤起,烛光熄灭。大院里一连串“乒乒砰砰!噼里啪啦!”的门窗撞击,玻璃破碎声。闪电夺目,惊雷炸响。“咔啦啦啦!”“轰隆隆隆!”震人心神。一阵阵狂风,阳台栏杆上有花钵被吹下摔碎。狂风暴雨、闪电雷鸣。聪聪翻身下床抓起电筒。童童冲上阳台抱花钵。聪聪手忙脚乱关门窗。雷电风雨中好一阵忙乱。童童浑身湿透,像又洗了个淋浴。看阳台上积水盈寸,想起裕利街自家土墙烂房子不晓得该漏成啥样。天井漫水吗?阴沟堵了没?该不会又一出水漫金山?厨房天棚刮翻了吗?油盐罐里怕又装满了雨水。叶叶、果果自习回家了吗?该不会淋雨着凉又发烧咳嗽吧?
聪聪关上门窗,又点上蜡烛,打水让童童洗脸擦汗。自己梳理头发,擦晚霜,又拉童童过去梳好他湿漉漉的头发。童童心中有事,如坐针毡。聪聪问他为啥心神不定。他如实相告。聪聪说:“雨停了你才能走哇!”
快11点,风停雨住、云开月朗。吻别时,聪聪说:“哪天我带妈来,你给她仔细看看。”
过了几天,聪聪带她妈来看病。正如童童的预感,他未来的老丈母就是1959年充了他的姑婆,骂他怀儿婆,不跟他打二两惯惯饭的那个肥屁股阿姨。他还是认真地给她检查、处方,不只是看在聪聪份上。
洪大娘一点也记不得30年前的事了。她在府院街食堂当伙食团长骂过的人太多,哪还记得当年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崽娃儿。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狗崽子。妹伢伢早就说过跟他“是一家人了”。从妹伢伢的动静来看,他怕真要跟自己成一家人。
临走,聪聪说:“我票买好了,晚上的车。三哥四哥送我。我走了,妈的病就交给你了!春节回来再说!”
童童看聪聪的眼神,明白这个“春节回来再说”的意思,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寒假到来。
1989年的中国大陆,有线电话是仅限于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少数特权阶层享用的奢侈之物。没有现今免费安装的座机,也没有人手一部的无线移动电话,更没有lnternet;E…mail;QQ。从四川兴盛到山西伯羊,区区千多公里,信件往来单程近一周,对方及时回信往返也就是半个月。要快,发加急电报,今天发,今天收,最多也就是两天时间。但你要记住,那可是论字数收费,一封情书可能就要你一两个月的工资,给文言文提供了大有作为的天地。只是没人保护你的隐私。普通电报一般要两三天。经常有人正月初十以后自己在家收阅节前发给家人,说要回家过年的电报。
聪聪回伯羊后,来过几封信,说她在市里跑调动的事。李校长答应她把高三这期教毕业就放她。要他在兴盛找关系,最好能调回一中。她春节回来就结婚。童童接信后找张老师、找艾局长,他们都答应帮忙。又找惠书记开好结婚介绍信。这样书信往来,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月。
童童给聪聪寄信,从邮局回来,路过供销社文具店,见店门紧闭。门前围了一大群人,紧张、恐怖、议论纷纷,说是店里杀了一个人,血从木楼板缝滴下来,好大一滩。死的是守店子的售货员。店门突然打开。人群蜂拥而上,又哗然退避。几个警察出来,上了警车,呼啸而去。
刘晓英出来,惊恐、悲哀、凄然无助。几个女人围上去,七嘴八舌,貌似关心,实为好奇、打探。刘晓英一言不发,精神恍惚。几个亲戚围着她,有的四下张望:“咋个车子还不来?”
童童心中一惊:陈明瑞出事了!他挤进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