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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香。”他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嗅闻她清雅的女性甜香。
“已经过午了,你还不吃饭吗?”
“我想忙到一个段落再休息。”说着,歉疚之色蒙上他的眸心。“对不起,这些日子光忙着工作,冷落了妳。”
“没关系,你是忙工作嘛!而且,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想找你商量。”她的脸容漾着光彩。
“商量什么?”他好奇道。好久没见到小净这样神采奕奕。过去她总是很安静的过日子,或陪着他待在工作室里,或独自待在屋子里,看书,种花,整理环境。四周都是山林草田,邻居远在好几哩以外,成天面对的只有他和老邓两人。即使自己散步到山下的小镇“德布罕”,也没什么朋友。
每每见到她这样沉静寂寥的过活,他总觉得心里有愧,暗自在心头承诺:等明天进度赶完了,就带她到山下小镇吃吃饭、逛逛街。但明天的进度永远没有赶完,而他也就一直这么内疚着。
“我这阵子都会抽空到德布罕逛逛,认识了几位镇上的乡野画家,大家很谈得来。”她清亮的眼神幻射着辉彩。“下个月德布罕打算举办春耕的庆典,活动中心隔成几间店面,开放给有兴趣的人做短期承租。我们几个想合力租下一个空间,布置成主题艺廊,展示和贩卖一些画作、手工饰品,你说好不好?”
“什么艺术家?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参加庆典他没有意见,对于这艺术家,他就很敏感了。
“二男一女,杰瑞、史考特和海伦。至于年纪……我又不是做身家调查,也没问他们。不过海伦可是你的忠实支持者呢!她刚刚还想跟着我回来,向你要签名。”她笑。“有男的?”他不悦的咕哝几句。“我不喜欢妳跟那些小镇男人处在一起。德布罕人烟稀少,难得出现一位东方佳丽,那些男人不口水直流才怪。”
“哪会!他们都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池净言笑盈盈的安抚他。“好不好嘛?你自己也叫我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现在我找到感兴趣的事情了。”
“好吧。”他不情不愿的答应。“可是不准太常与那些野男人独处,知道吗?”看不出来他醋劲这度大,占有欲这度强!池净不禁失笑。
“好,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届时准备一些小东西让我放在艺廊里卖。”“难怪你这么急着征询我的同意,原来是想揩油来着。”他装出一脸酸溜溜的表情。“知道了,我打造一些小发簪、小手环给妳,义务赞助,总行了吧?”
“耶!”她举高手臂欢呼,高兴的重重亲了他好几下。“我现在就下山告诉史考特,他是负责申请摊位的。”
“喂……”裴海话还没说完,他的小鸟儿已经飞出去了。
真是!他心里直犯嘀咕。好歹也温存一下再走吧!
※※※有了裴海的同意和赞助后,池净全心投入庆典上。
春耕庆典是德布罕镇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赚取观光收入的重心,共历时二十六天,每隔五天就有一个主题性的活动。它比普通搭个帐棚、摆摆摊位的园游会更正式,主办单位将活动中心隔成独立的空间,每间都是一个精巧的小店面。
由于本地的山林田野风光明媚,经常有艺文界人士前来小栖一番,撷取灵感,所以流浪画家的踪影时时可见。偶尔在街上转个角或绕条小巷,都能发掘令人激赏的田野派作品。池净便是想趁这次的小规模展示会,观察本镇的艺术生态环境。倘若可能,她说不定能在镇中心经营一间专业艺廊。
万事起头难。
史考特那些艺术家空有热心,却缺乏组织力。所幸她在艺廊服务过一段时间,知道要布置起临时店面需要哪些设备。而且她是存着投石问路的念头,求好心切,当然更不愿以玩票性的心态来等闲试之。
于焉,人生地不熟的她负责规画和发号施令,史考特等人便负责把她需要的道具收集起来。
每天虽然忙碌得像颗陀螺,比起前阵子无所事事的到处闲晃,却感觉有意义多了。由于史考特他们的经费有限,而她为了不伤他们的自尊心,也只付出等值的金额,于是所有敲敲打打的工程都要自己DIY。
她忙得越快乐,逗留在镇上的时间就越长,回家的时间也越晚,只能尽量赶在裴海结束工作之前抵家门。
有几次她才刚跨入门槛,裴海也正好熄灯步出工作室,两人在客厅里碰个正着。“忙到这么晚?”裴海皱眉的望了望墙上的挂钟。
“我们今天去选购展示柜的材料,顺便刷掉墙上的旧油漆。”她连忙解释。“你吃过了吗?”
“正要吃。”他简洁的回道。
池净看得出他脸有不豫之色,只得说:“我明天不会再这么晚回来了。”听到她的保证,裴海的脸色才稍稍开霁。
然而,随着几次正好撞见她进门后,他的微词多了起来。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每回离开工作室出来散散心,都看不到妳,整间屋子空洞洞的。”他抱怨。“妳一下山,不到夜里都不回来的吗?”
“店里今天开始钉制展示柜,我留下来帮手……”她起初真的有些心虚,总觉得好象没善尽妻子的责任。“而且我也不晓得你何时会出来散散心啊!如果我事先能预料,那段时间当然尽量留在家里陪你。”
“难道我想见自己的老婆,还得先排时间表?”他不悦的拧起眉,转身进浴室洗澡。当晚他们的缱绻草草结束,他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她难过了一整夜。
有一次他提早收工,而她还没回家。半个小时后她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等候,整张雷公脸黑的像无锡煤炭。
“你今天怎地这么早休息?”她带点儿不安的问。
“妳今天怎地这么晚回来?”他丢回去同款同式的问题。
“呃,我本来就都这个时候进门,是你早了。”她不禁觉得委屈。
裴海的脸色更难看了。“妳是说,妳本来就都“这么晚”回来?”
“现在才九点半,你自己平时不到十一点是不离开工作室的。”她把手提袋丢进沙发里。
“我在做正经的工作,妳只是去办个园游会的小摊位而已,如何相提并论?”他的浓眉仍然揪得死紧。
池净忍住回嘴的冲动。
“裴海,我们不要一碰面就吵架好不好?”她无奈的望着他。
“那你就天天准时回家,我这个要求算过分吗?”他低吼。
“你自己也不是天天准时下工啊!”
“就因为我下工的时间晚,我们相处的时间更少。妳如果也跟着晚,我们每天只能在睡觉前才碰得着面了。”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不想提醒他,即使她天天守在家里,他们仍然只能在睡觉前、他工作完之后才碰得着面。
“我尽量不再迟归,好吗?”她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
裴海顿了一顿,二话不说,转进浴室里洗沐。
当天晚上,他没有向她求欢。她又伤心了一夜。
其实,池净也觉得很委屈。以前她终日无所事事,伴他、等他,陪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怨言。可是他只等了她几次,就怨声载道。
她知道他很不满两人的相处时间变少。
以前都是她陪着他进工作室里。他雕镂蜡胎,她看书写字。他已经习惯了只要手边的工作一放下,转头就能看到她,亲她吻她,甚或厮磨温存。
两人才新婚四个月多,他的想望原也无可厚非。但,他不能要求她放下一切,天天陪着他啊!她也希望拥有自己的生活,以及一个独立自主的空间。
某个周日,他没上工,她也乖乖待在家里陪他。两人一起听音乐,散步,吃着老邓烘烤的小饼干,讲几句体己的话,耳鬓厮磨一番,幸福宁馨的感觉彷如回到了昔时。他很罕得的主动问起店面的装潢进度。
“木工的部分大致上完成了,全是我们几个臭皮匠一手包办的呢!等明天装上投射灯,再粉刷一下墙壁,应该就大功合成。”趁着他心情很好,她主动提议道:“不然你明天拨出半天的空档,跟我一起下山看看。”
“好啊。”他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我习惯先工作几个小时才休息,所以你先下山吧!我接近中午的时候过去与妳会合,还可以一起吃个饭。”
隔天,池净透早便匆匆下山。
周六选购好的灯具九点整就会送来,她得赶去签收及付钱。史考特和杰瑞两个大男人利用周末,仔细恶补了好几本“电气大全”,打算亲自动手牵线、装灯,让她崇拜一下。
到了十一点,两个男孩心性的男人姗姗来迟。
“Jane,妳今天坐在墙角纳凉就好,一切看我们的。”史考特向她拍拍胸脯保证。池净笑着看他耍猴戏。褐发碧眼的史考特今年二十八岁,来自苏格兰,擅长于人物肖像。他长得细瘦修长,很有几分飘逸的味道。尤其讲起话来带着浓浓的高地口音,更添几分异乡游子的风味。德布罕镇好些位年轻少女迷他迷得半死,但只迷他的人,他的画销路仍然普普通通。
某个角度的他很有一点裴海的味道。
当然,裴海潇洒拓拔的男性魅力则是他比不上的,那是经过时间淬炼,圆熟天成的自然魅力。
并非她为妻的老王卖瓜,尽管裴海是东方人,他的磁性连白种女人都无法抗拒。他的五官轮廓够俊美,体格够挺拔,浑身透出狂傲不羁的调调。在洛杉矶时,她曾陪同他出席一些餐会,她认得出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如果她没有站在身边,而裴海又落单的话,那些女人早撕了他。
史考特大概再磨个几年,味道才会出来。
“对了,杰瑞呢?刚刚不是还见他忙里忙外的,现在怎地不见了?”她忽然想到。史考特漫不经心的瞄一眼手表,眼睛又盯回“电气大全”上。
“十二点了,他去海伦家教的学生家里接她。今天未来的老丈人要请他们吃中饭。”他的右手在墙上画来画去,仿真电线的走势。“你饿了吗?待会儿的午餐算我的。”池净迟疑的瞥了眼腕表。“不用了,我在等我先生,他说好了要和我共进午餐,你要一起来吗?”
史考特蓦地放下书本,耸着眉心盯向她。
“妳丈夫也要过来?那个顶顶有名的大艺术家,裴海?”字面上虽然很恭维,语意却藏着一股摆脱不掉的酸味。
“嗳。”池净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没有挑明了说。依据她的经验,很多不得志的艺术家遇到成名大师,都会有类似的瑜亮情节,尽管两人专研的是全然相异的领域。史考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口气太着于形迹,干笑了两声。
“妳是知道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的。只要一听见大师的名头,心里就先矮了半截。”顿了一顿,他又半开玩笑的接着问:“我说珍啊!你老公整天和刀光剑影为舞,妳不怕他哪天睡觉梦游,提起一柄开山刀随手一撩,妳的脑袋瓜子不保?”
越说越离谱了!她凝蹙起眉心,这次不搭腔。
“算了,我还是不说话比较好,以免动辄得咎。我们这种穷酸画家见过的大场面不多,器度自然比不上令夫婿。”史考特显得有点不是滋味。“无论如何,祝你和“裴”先生用餐愉快。”
他发“裴”的音彷佛在说“呸”。
“史考特!”饶是她的性子恬柔温顺,心下也不免动了气。
叩叩。门口响起指节轻扣木框的敲击声。
她侧眸一看,裴海!他正站在出入口,两手环抱在胸前,一边肩膀斜靠着门框,意态闲适而潇洒。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的午餐之约。”她无法掩饰见到丈夫的喜悦。一抹娇红慢慢泛上嫩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