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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科拉维又转移到了新的酒店,他感觉到追来的反叛者,就像蛰伏在角落的猛禽,正等待着最恰当时机,以最为精准的弧度扑来。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把最后的宝,押在了周申的身上。
他叫来帕奇,让帕奇联系周申尽快交易。
在四周吞咽唾沫的声音中,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了。
而周申这边,货物也陆续到齐,万事俱备。
清点完货以后周申从仓库里走出来,他拍拍手上的木屑,松了口气。
“小禾呢?”
阿天和胖瑞面面相觑。
“哑巴了?”周申挑着眉。
“他朋友车祸住院了,他正在医院呢。”阿天挠挠头。
“是吗。”周申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准备个水果篮,我也去看看。”
“这……”胖瑞的额头沁出一丝汗。
周申抬眼盯着他:“磨叽什么呢。”
“老大,是这样的……”阿天的心跳被慌乱纠缠着,“龙凌云那边的人,也在呢……”
“哦?”周申微眯起眼。
晚上尹禾回到了周申的住处,疲惫得话也不想说,直接走过客厅,走上楼梯,推开了房间门。
“没什么要报告的吗?”周申忽然出现,一手拍在了门框上。
尹禾抬头望他一眼,说:“我累了。”
“交易在明天。”周申连忙说。
“晚安。”尹禾说着,合上了房间门。
周申愣了愣,冲着门小声说了句晚安,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门后的垂着头尹禾,静静走到床前,倏地躺倒下去。他在枕头上转过头看窗外,黑暗中穿插着深灰的光。每个组合每个角度,都透出龙凌云的气息。
尹禾的双眼,渐渐映透了一汪细泉。
就像天边微弱的星芒,闪烁的是欢乐的恐惧。
翌日清晨,周申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餐厅。
“这么早。”尹禾随意地说。
“做生意就得在神清气爽的上午。”周申言语中透着兴奋,“胜利在望!”
“反叛者会那么好对付么。”尹禾放下勺子,“汪姐做的早餐越来越难吃了。”
“那么长时间没动作,该是怕了吧。”周申在餐桌前坐下,“事情真的都很顺利,不如今天你也去吧,眼见为实。”
尹禾伸手拿纸巾擦了擦嘴:“今天不行,我要去医院。”
“我让阿天送你去。”
“不用了。”
看着尹禾开门出去,周申胸口像是闷着一口气,但他决定一切事宜,都得等到交易以后再说。
尹禾隔着窗玻璃看见了陆晓,还在睡着。
他走到病房前,打开了门。
这是谢子涵的病房,病床上躺着的是昏迷状态的谢子涵。尹禾当然不是来探病的。他走到呼吸机旁,细细打量了一番。
“还挺新鲜。”尹禾转头看向谢子涵。
闭着眼的谢子涵看上去很虚弱,氧气罩下嘴唇,带着贫乏的颜色。
尹禾伸手摘下了那个维系着眼前人生命的透明容器,静静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迎面走来的是龙凌云,他停下脚步好像想对尹禾说些什么。
尹禾的眼里却仿佛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他直直的经过了龙凌云的左侧,不发一言。
“凌云。”尹禾在错身而过的三米外站住,叫他。
“嗯。”
“龙凌云。”尹禾背对着他,“给谢子涵叫医生吧。”
“你说什么?”
“我摘了他的呼吸机。算是给Ethan父子的交待。”尹禾迈开步子往前走,“不管谢子涵是死是活,都已两不相欠。”
龙凌云知道,他应该立马跑去病房按响急救铃。
可他是龙凌云,他并不会在乎每个人的生死。
他只是沉默地,久久地,寂寞地站立着。直到谢子涵病房监控脉搏的自动报警程序鸣叫起来,直到尹禾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之后。
这一切不过十秒。而龙凌云却觉得比十个世纪更加漫长。
“小禾!”
下一瞬间龙凌云忽然大喊着他的名字,飞快地追了出去。
在医院绿色草皮间的小路上,他拉住了他。
“离开周申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一败涂地以后你也会离开的,为什么不早点抽身。”
“你不会让他交易成功的,对吗?”尹禾问。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小禾,我不说你也明白的。”
“可是我不会看着他失败。”尹禾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龙凌云。
“为什么?”
“我说会帮他。”尹禾转身,“因为我发现,周申才是真正懂我的人。”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龙凌云没有再说话,他的心里缠绕的,是各种复杂而莫名的情绪。
走出医院,尹禾一边伸手拦下出租车,一边拨响了周申的手机。
“你在交易现场吗?”
“是啊,怎么了。”周申的声音听起来隐隐透着兴奋,“还是想来吗?”
“让交易改期,尽快离开。”
周申一头雾水:“为什么?”
“事情进行的越顺利,背后搞鬼的人就越多。”尹禾的担忧渐渐放大,“快按我说的做。”
“可是都箭在弦上了……我看不会有事的。”
“周申……”尹禾正要反驳,电话那边突兀地传来尖刺的警笛声。
“周哥,周哥,快撤!”是阿天的声音。
有扩音器传来警察的声音,尹禾并不陌生,有人匆忙逃窜,有人惊吓地呼喊,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陷入混乱的现场。
“小禾,来赤口找我!”周申匆忙说完,挂断了电话。
尹禾的心跳,终于不再是平平稳稳的64拍,他焦急地让计程车司机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赤口的公寓,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而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住宅的地下室,是周申最后的藏身之处。
尹禾在公寓侧面的地下室入口敲响暗号,门微微开启了,他环顾了无人的四周,推门走了进去。
暗红的沙发顶上,悬着一盏锥形的吊灯。周申垂首坐在沙发上,几个手下也分别在房间各处挫败地站着。
“你……没事吧。”尹禾走到他面前。
“完了……我完了。”周申摇着头,双手苦恼地揪住额前的发。
尹禾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阿天:“怎么回事儿?”
“交易的时候尼科拉维被潜伏在身边的反叛者杀了,警察又突然出现。现在不只跟俄国黑帮结下了梁子……警方也在四处搜捕。”
胖瑞的脸上写满了恐慌,声线也不停颤抖:“赤口虽然隐蔽,可是过不了多久也被会发现的……”
整个地下室被阴沉的气氛笼罩了。
尹禾知道整件事周申都操之过急,被警方抓住了把柄。他也知道俄国黑帮的变动,一定有龙凌云的暗中操作。
可是此时此刻,他要说的绝不是否定的词句。
“逃吧,周申。”尹禾冷静地开口。
周申缓缓抬起头,疑惑的眼神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期盼。
“就今晚。”尹禾环顾众人,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
30
30、第二十九节 。。。
独自坐在会议厅的刘军彦,又想起了三十年前踏入警校,老师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的任务,就是预防、制止和侦查违法犯罪活动,维护社会治安。”
为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奋斗了三十年。
三十年间,他失去了多少兄弟,在数不清的牌位前献过花。
这次周申的案子,他带着属下不眠不休严密监查了半月有余,终于看准时机重创了月耀会。
只要抓住周申,T市的黑势力,也可以接近肃清了吧。
这场决战,他已经准备好了。
“刘局。”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
“侦测情况如何?”刘军彦站起来。
“周申一伙有动作,似乎打算今夜潜逃。”
“出发吧。”刘军彦拿起桌上的警帽,“去现场。”
在赤口公寓对面的屋顶,狙击手调整气息,融入黑夜。
刘军彦透过三楼空房的窗户,观望着地下室出口的动静。对讲机传来各处狙击手就位的报告,他绷紧了神经。
“出来了。”
周申被六七人掩护着从门后走出。下属都等待着刘军彦的指令。
“等等。”多年的办案经验阻止着刘军彦贸然施令,“……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申不会那么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那个人……
“是幌子,周申手下穿着他的衣服出来,故意吸引我们注意。”刘军彦说着,嘱咐各部队不要轻举妄动。
“刘局,查到赤口地下室有通道!”一名警员赶来报告,“里面的人可以直接走到这栋楼的供暖室,从后门逃窜。”
“什么?”刘军彦一惊,拿起对讲机,“注意,立即包围公寓后部供暖室!”
“那些人怎么办?”假周申和其余人已经坐上了路边的面包车。
“出来做饵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先包抄公寓里的!”
刘军彦一众赶到公寓后的非常出口时,有三人正拉开一辆路虎的车门,迅速上了车。
“站住!”刘军彦举枪,“你们无处可逃了!”
众部队纷纷赶来,形成包围之势。
刘军彦认准三人中宽大帽衫遮住脸的人是周申,偏偏头示意身旁人。
还不等他们下一步动作,车上人率先开了枪。车辆像是咆哮的野兽,迅速而疯狂地突出重围,驶上了主道。
“追!”刘军彦坐上疾驶而来的警车,警示灯刺眼的红在路虎之后紧追不舍。
面包车在公路上奔驰了一段时间,没有被追捕的迹象。
周申摘下帽子,长出了口气。
穿着周申衣服的阿天,悬着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不知道尹禾那边怎么样了……”阿天回头看看来路,低声道。
“嗯。”周申坐在副驾驶处,手肘撑着窗玻璃,表情严肃。
一个小时前,依照尹禾的计划,周申和阿天换了衣服。
互换身份的两人,在其余众人的掩护下先头出发。这么明显暴露身份的周申,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怀疑。与此同时,尹禾穿上宽大的外套,衣帽完全遮住脸佯装成周申,在另两人的掩护下从秘密通道离开。
就是要警方查出连结供暖室的通路,要警方识破表面的计划,追尹禾而去。
而中计的刘军彦一定没有想到,这招他眼中的金蝉脱壳,只是掩护周申暗度陈仓的栈道。
追逐战在城郊公路上激烈地上演着。
尹禾的眉拧着,他也很紧张。可是他知道,黑夜是最好的掩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坐着。
终于,警笛声越来越弱,在又一个岔道口过后,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
但逃亡不会就此停止,作为引诱警方追逐的饵,他们必须奔逃到力所能及的最远处。
为了掩护周申的真正去向——西北,他们的路途,将一直延伸到西南。
可是尹禾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直坐下去。在这场华丽的奔逃里,他似乎触碰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此刻,他像挣脱了蛛网的蝶,振颤的翅膀,每一个频率都宣告了飞翔的渴望。
在下一个黎明到来时,尹禾拂开了衣帽,天空的一抹红霞,就像红色的绸带,飘在青黑的幕布之上。
他下车后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