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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解吗?我不打算极力装出一副完全幸福的样子来损害你,
这样是不合人情的。但是,如果你以为我们在德罗海达这里靠
哭泣而过日子,你就大错而特错了。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有意
思,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你这团火光依然在燃烧着。戴
恩的光明永远熄灭了。亲爱的朱丝婷,请尽力承认它吧。
务必要到德罗海达老家来,我们愿意见到你。但不是永远
地回来。永久地定居在这里,你是不会幸福的。你所要做出的
不仅是一种不需要的牺牲,而且是一种无谓的牺牲。在你的事
业上,即使离开一年也会让你付出很高的代价。因此,留在你
所归属的地方吧,作一个你的世界的好公民吧。
痛苦,就像戴恩死后最初几天的痛苦一样,同样徒劳无益,无法规避的痛苦。同样令人极端苦恼的软弱无能。不,她当然是无法可想的。没有办法弥补,没有办法。
尖叫!水壶已经响起了哨音,嘘,水壶,嘘!为了妈妈安静一下吧!水壶,作为妈妈唯一的孩子的感情是怎样的呢?问朱丝婷吧,她知道。是的,朱丝婷完全懂得作为一个独子的感情。但是,我并不是她所需要的孩子,那可怜的、日渐衰老的、呆在大牧场里的女人。哦,妈!哦,妈……我不知道,你认为我是否能成为个通人情的人?新的光要为旧的而闪亮,我的生命是为了他!这是不公平的,戴恩是个死去的人……她是对的。我回到德罗海达无法改变他这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尽管他已经安息在那里了,但是他永远无法改变。一线光明已经消逝,我是无法把它重新点燃的。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我的光明依然在她的心中燃烧。只不过不在德罗海达燃烧罢了。
来开门的是弗里茨,他没有穿他那身洒脱的海军司机制服,而是穿着他那套漂亮的男管家的衣服。但是,当他微笑着,刻板地一躬身,以优美的德国老派风度一碰鞋跟,这时,一个想法在朱丝婷心中油然而生:他在波恩也担任这种双重职务吗?
“弗里茨,你只是赫尔·哈森的小仆人呢,还是实际上是他的监督人?”她把外套递给他,问道。
弗里茨依然毫无表情。“赫尔·哈森在他的书房里,奥尼尔小姐。”
他正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望着车,娜塔莎蜷在炉边呼呼大睡。当门打开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但没有讲话,似乎见到她并不高兴。
于是,朱丝婷穿过房间,跪了下来,把前额放在他的膝头上。“雷恩,这些年来真是对不起,我是无法赎补的。”她低低地说着。
他没有站起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上,他也跪倒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这是一个奇迹。”她说道。
她向他微笑着。“你从来也没有中止过对我的爱,是吗?”
“是的,好姑娘,从来也没有过。”
“我一定使你的感情受了很多伤害。”
“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我知道你爱我,我可以等待。我总是相信,一个有耐性的男人最终会胜利的。”
“所以,你打算让我自己做出决定。当我宣布我要回德罗海达老家的时候,你有一点儿担心,是吗?”
“哦,是的。除了德罗海达之外,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我没有想到的男人?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是的,我担心。”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我要走了,是吗?”
“是克莱德把这个秘密泄露的。他打电话到波恩,问我是否有办法阻止你。于是我告诉他,无论如何让他和你周旋上一两个星期,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事。好姑娘,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个利他主义者。”
“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幢房子呢!你是一个月之前搞到的吗?”
“不,它也不是我的。但是,如果你要继续你的生涯,我们在伦敦就需要一幢房子,我最好看看我怎么能搞到它。如果你真心实意地答应不把它弄成粉红色或橙黄色的话,我甚至会让你去装饰它的。”
“我从来没想到你肚子里还有这么多弯。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地说你爱我?我希望你这样说的!”
“不。爱的迹象就摆在那里,要你自己看出它是给你的,如果它是给你的,你一定会明白的。”
“恐怕我长期以来视而不见。其实我自己不了解我自己,不得不需要某种帮助。我母亲终于迫使我睁开了眼睛。今天晚上我接到了她的一封信,告诉我不要回家。”
“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知道你见过她了——什么时候?”
“我大概是一年前去看她的。德罗海达真是壮观,但它不是你的,好姑娘。那时候,我到那里去,是试图让你母亲明白这一点的,尽管我认为我说的话并不很有启发性。”
她把手指放到了他的嘴上。“雷恩,我怀疑我自己。我一直是这样的。也许将来永远是这样。”
“哦,好姑娘,我希望不会这样!对我来说,世上再无其他人了。只有你。这些年来,整个儿世界都知道这一点。但是蜜语情话是一钱不值的。我可以一天向你说上几千遍,但对你的疑心丝毫不会有影响。因此,我没有说起过我的爱情,朱丝婷,我就是活生生的爱情。你怎么能怀疑你最忠诚的求爱者的感情呢?”他叹了口气。“哦,至少这促进不是来自我的。也许,你将会继续发现你母亲的话是相当正确的。”
“请不要这样说吧!可怜的雷恩,我想,我甚至把你的耐性都快磨没了。别因为是我母亲的促进而感到伤心!这没关系!我已经低眉俯首地跪在你的脚下了!”
一谢天谢地,这种低眉俯首只是在今晚,”他更加高兴地说道。“你明天就会蹦出去的。”
她开始解除紧张了;最糟的事情已经结束。“我最喜欢——不。最爱——你的是你有花钱的好生意。这一点我从来赶不上你。”
他摇了摇肩膀。“那么,就这样看待将来吧,好姑娘,和我同住在一幢房子里,也许会使你有机会看到它的结果会怎么样的。”他吻着她的眉毛、脸颊和眼皮。“朱丝婷,我不会让你改变现在的样子,变成另外一个样。就连你脸上的一个雀斑或大脑里的一个细胞都不会变的。”
她用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了他那令人满意的头发里。“哦,要是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这样就好了!”她说道。“我一直无法忘怀这一切。”
电传电报上写着:刚才已成为雷纳·莫尔林·哈森太太。已在梵蒂冈举行了非公开的典礼。这地方到处都是教皇的祝福。这分明是结婚了!我们将尽快去度已经被耽搁的蜜月,但是,欧洲将是我们的家。爱你们大家,雷恩也爱你们大家。朱丝婷。
梅吉将电报放到了桌子上,睁大眼睛透过窗子凝望着花园里四处盛开的玫瑰。薄郁芬芳的玫瑰,蜜蜂翻飞的玫瑰。还有那木瑾、刺荆、魔鬼桉,正在怒放的紫莉茉、花椒树。这花园是多么美丽,多么生气盎然啊。眼看着小东西长成大的,变化、凋萎;新的小东西又开始了同样无穷无尽的、生生不息的循环。
德罗海达的时代要终止了。是的,不仅仅是时代。让未知的后人去重新开始这种循环吧。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
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
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
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
初译稿完成于1980年10月31日
二译稿完成于1986年8月17日
三译稿完成于1989年12月24日
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