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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这点缘分。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限度内享受这点缘分,不能贪心了。再说,你是一个有志气、有头脑的小伙子,你还有很长一段人生的路要走。走到哪儿才能告一段落,现在真的还很难预料。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用婚姻和家庭这把锁把你早早地锁定在我的裙边上,让你彻底变成我的人。我得问问我自己,我能拘得了你一时,还能拘得了你一辈子吗?要拘不了,那就是我后半辈子的悲剧。要拘了呢,也许就是你后半辈子的悲剧。不管是你的悲剧,还是我的悲剧,它总还是悲剧啊。咱们干吗非得手拉手地去演一场人生悲剧呢?咱俩真是有病啊,还是怎么的?我知道我是你这一生受用的第一个女人。你像所有那些还没变坏的男人那样,浑身散发着能让任何一个女人都醉心的清气。你以为我不希望跟你过一辈子?不希望真真正正地当着众人的面叫你一声‘老公’?但这个世界上有几档事情是能让人遂心如愿的?尤其是能让一个女人遂心如愿的?无奈吧。知足吧。咱们就在这无奈中,知足吧。”说完这段话,她松开了韩起科的手,搂过韩起科的脑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拿起自己的手包,就走了。
韩起科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听着“薛姐”细软的平跟鞋发出的那悉悉索索声,一点点远去。他是被这番话真打动了,真说服了。但他哪里知道,这位胖胖的“薛姐”今晚并没有把所有想说的应说的都说出来。她跟他说的这些话,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最重要的那些,本应说,但又确实不能说。要知道,在婚姻问题上,胖胖的“薛姐”一直是很清醒,很冷静的。她“惊心动魄”地喜欢着韩起科,但她非常明白,韩起科并不属于她那个生活圈子里的人。她那个生活圈子里的人并不会接纳这个“傻小子”,这个“小文盲”,这个有过九年大牢生涯经历的人。这个生活圈子既包括她的父母,她父母的战友,战友的战友,也还包括她本人的许多朋友——这些朋友遍布省城的各个重要岗位。他们拥有省城第一家西餐厅,第一辆宝马车,第一张高尔夫俱乐部贵宾卡,第一笔由民营公司做成的外贸生意,第一个由非官方名义经营的房地产公司,第一位三十五岁以下的省政协常委……他们虽然不一定拥有官方色彩和官方头衔,但都有相当深厚的官方关系。左右纵横。很容易就能把某位省领导的夫人或市委书记的儿子请出来吃饭。他们正在而且必将越来越广泛地深刻地影响这个城市的未来面貌。她的未来是和这些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在那个圈子里,“执著”有时还需要,而“单纯”,简直就是一个很幼稚很过时的“笑话”了。她曾把自己跟韩起科之间的事,悄悄地讲给一两位当年的女同学听过。这两位女同学现在也在这圈子里活动。她们听了,默默一笑道:“你真行,玩出花样来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劝了一句:“玩玩就行了。你不会当真吧?要当真,那可就傻得不能再傻了。”听到她们用“玩玩”形容这种关系,她心里既不舒服,也很不自在。她确信,自己是真的喜欢韩起科。绝对没有半点“玩一玩而已”的意思。但这也表明,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个可能把韩起科带进这个圈子去的,完全不可能。
韩起科既然进入不了这个她不可能离开的圈子,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谈什么结婚和家庭呢?
这些话当然是不能跟韩起科明说的。
“薛姐”的“难言之隐”
后来的日子里,韩起科领悟到了“薛姐”的这些“难言之隐”了吗?应该说,仍然不是十分清晰,但毕竟还是有所觉察。后来的日子里,他常常把自己放在周边那些人的人生天平上去约一约,做一番掂量。聪明的他自然也就慢慢体味出了在“胖姐”的那份拒绝里所隐含着的那种似乎无法避免的“残酷”来了……而后他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按说,人是不能冷静的。人一冷静,那些一直被掩盖被遮蔽在深处的问题,就会一点一点地凸现出来……
韩起科终于再度冷静了下来。二十多年来,他从没尝试着在个人的情感生活中“爆发”一回。现在刚遭遇一回爆发,又不得不冷静。人就怕“冷静”。一冷静,“坏事了”
,那些一直被掩盖被遮蔽在深处的事情,就一一地都从恒常的“枯枝烂叶”或“锦团花簇”
底下凸现了出来。许多事情的“真相”,也就从过去被自己忽视了的种种蛛丝马迹中,骤然地条分缕析地清晰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这将近一年的时光,自己实际上一直处在“薛姐”
的控制和操纵之中。小巷深处那个开澡堂的老板,环形路旁家具城的老总,火车货站装卸公司主任……以至于那个曾让自己“恨之入骨”的空调售后服务部经理,等等等等,当然也包括目前自己供职的这个电子仪器销售公司年轻的老板,他们居然全都是“薛姐”的朋友。她让他们雇他背煤、蹬平板儿三轮,在呛死人的闷罐子车车厢里卸运散装水泥,爬到十七层高楼的窗外去替人安装空调机,然后又让他们一次又一次解雇他,“磨炼”他,让他品尝新生活的滋味,积累“与魔鬼打交道”的经验。所有这一切,都是她蓄意安排的。包括这两个月来他所得到的如此迅速的提升,虽不能说完全是她蓄意“安排”的结果,但还是少不了她个人的“面子”和“人情”因素在里头。再比如说,公司规定给业绩创优的员工提供住房是真,但他现在终于搞清楚,自己两次所分到的那住房,都不是公司掏钱租的。这钱都出自“薛姐”的腰包。如果仅此而已,韩起科还可以忍受,虽然“薛姐”的这些做法,都有伤他“大男子”
自尊,但她毕竟是他喜欢的“薛姐”嘛,两人既然已经好到了那样一种程度,他能把这一切都理解成:她是“希望他过得比她好”。但是,紧接着,他又发现,还有其他人在跟这位胖姐一起操控他的生活。这个人居然是“赵老板”赵光!!再往下细究,他居然得知,开列在这份“操控者名单”上的家伙,还有:马桂花、范东、张建国、孟在军……也就是说,当他从哈拉努里“出走”后,这些小分队的原成员曾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他。通过不同的途径,最后都准确地把寻觅追踪的焦点定在了省博物馆上。他们找到了这位胖姐,并跟她秘密地“勾结”起来,充分利用了(准确点说,应该是“充分发挥”了)胖姐在省城某些圈子里的活动能力和影响力,“密谋”“策划”“制造”了这一切。
他(她)们想教导我怎么对待未来?而且还有赵光这小子!
这的确让韩起科感到无比的沮丧。那天赵光直接打了个电话来找他,说,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那咱们就别再躲躲闪闪的了,干脆见一面吧。他问,小分队的人,现在还有谁在省城待着呢?赵光告诉他,目前只有他一个。“如果你想见见他们,想在省城跟大伙聚一聚,我可以马上把他们叫来。这很容易办到。”韩起科说,“不用。”然后他又问赵光,我俩见面说啥?赵光说,那,可说的就太多了。比如可以谈谈你今后的生活安排。这一段,你适应得不错嘛。现在可以谈谈你下一步的计划了。赵光刚说到这儿,他很生硬地打断了赵光的话,说,我的事,不用麻烦。特别了解他脾气的赵光赶紧说,你先别挂电话。你既然可以接受“薛姐”的帮助,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们这些人的帮助?你要清醒,“薛姐”这人虽然挺仗义,对你也有一定的感情,但你别指着她能帮你一辈子,更别指着她会把你变成她的人……“我干吗要变成她的人?”韩起科立马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是说……“赵光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说,她不可能让你完全进入她那个生活圈子。就算她是真爱你,而且是非常非常地爱你,你也构不成她情感生活的核心。请原谅我说得那么残酷。但这确实是个事实。你不可能完全拥有她。她充其量也只能向你开放她情感的一个部分。甚至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你将游离在她大部分情感之外。忍受这样的生活局面,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将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这也许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必须这么做。如果她真是个聪明人,她也就一定会这么去做的。她毕竟不像你我,她不是冈古拉人。她不会为你,为一个来自冈古拉的又没有任何事业根底的人,而感情用事地放弃自己最大一块利益。
这跟她的人品没有任何关系……“”那跟啥有关系?“韩起科问。”也许……也许跟谁都没关系,只是……只是……一种天意吧。“赵光狡猾地回避了问题的要害。但真的要他说,他也真不一定说得清楚。”天意?“韩起科一愣。”算了算了。咱们就别费那工夫,谈论这些玄而又玄的事了。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了。千万别再让可能的机会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掉。只要真正安排好了自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胖姐姐’向你走来的……这里头总有一个适合你的……“赵光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听到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接着电话便断了。开始他还以为是线路或者电话局方面的毛病,但再二再三地重拨,分明拨通了,但就是没人接。后来他才明白,刚才是韩起科听不得他说的这些话,故意挂断了电话。
“人群”往往不如“狼群”仗义
一个多小时后,“薛姐”得到赵光的通报,匆匆赶来,看到他已经把所有的行李都打点起来了,便多少带着一点委屈和不解地冲他吼道:“你这是干啥咧?”
他不作声。他觉得再没啥说的必要了。
“我说你怎么还那么不懂事呢?现在谁都活得不容易。您老人家就多多包涵吧,别死抱着那么一点可笑的自尊心不放了。”
“别跟我谈自尊。我没有自尊。没有。”他冷笑笑。
“说你是文盲死脑筋呆瓜榆木疙瘩,你还不服气!谁不让你自尊了?你去自尊呀,拿着你那‘自尊’上二房东那儿去付房钱呀,上宾馆饭店去埋单呀,上‘卡拉OK、舞厅’给小姐去付小费呀。你还可以把你那‘自尊’隆重地包装在礼品盒里,上领导家去敲门呀……去呀!去呀!看来判你十年刑太少了。应该再让你坐十年大牢的!”脸红耳赤地数落着,她就去解捆扎铺盖卷儿的羊毛绳。韩起科却冲过去摁住她的手,不让她解。
她夺不过韩起科,便气恼地扔开绳头,站起来问韩起科:“你走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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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还用发愁?身边有那么些男人围着咧。”
她冲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啊呸!有那些男人怎么了?你见我跟那些男人怎么了?你这死脑瓜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不是不想跟你一块儿过……”
“别说了。我知道知道知道知道!”他不耐烦地从她手里夺过捆绳,重新蹲下去捆扎铺盖卷儿,执意要离开。
“你知道个屁!”她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个仰天大跟头,不等他爬起,便把铺盖卷里的被褥全抱了出来,扔到空空的床板上。等他再纵身从地板上跳起,到床前来跟她夺那些被褥时,她却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