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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涛说:“真无聊,无聊!”
孙艳萍叹了口气说:“既然无聊,咱就谈点别的。振涛,我问你,雷娟是不是想重新调查盐化的案子?那我们广汉的事会不会重新调查?”
赵振涛说:“你不是与他离了吗?”
孙艳萍说:“离啦,但他还是我们孩子的爹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得我和娘给他奔波!这次柴德发和白县长出事,盐化肯定会连上很多中层干部的,广汉就找我,他怕再——”
赵振涛问:“他与柴和白,陷得深吗?”
孙艳萍说:“我哪知道?上次你不管,我和娘都理解,但这次高书记这样了,求求你振涛,这回你不能不管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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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涛咧咧嘴:“瞧你听见风就是雨的!对李广汉的事,可以看出你孙艳萍的为人啊!你也是重感情的人,可你不能感情用事。要是李广汉的事情非常严重,我说话也没用。你也别跑了,要是他没什么大事,你就顺其自然。怎么样?”
孙艳萍说:“这样,我找你干啥?”
赵振涛在盐化见过一次李广汉,这家伙是个大块头,长着一个很宽大的额头,头发梳得油光光的。他私下里了解,李广汉是个有民愤的人。他从雷娟给他的那堆材料里,发现有涉及李广汉罪状的,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李广汉霸占盐化县城的一个歌舞厅,听说孙艳萍也卷入了。这个歌舞厅在县城的中心地带,生意十分火爆,李广汉看着眼红,就让他弟弟带着几个人在舞厅里嫖娼,故意让公安局来人抓到,然后把舞厅老板张黑子抓起来,狠狠罚款,使之停业关门。李广汉乘人之危把歌舞厅拿过来后,让他弟弟经营。后来张黑子知道了内幕,找李广汉说理,李广汉的弟弟还把人打了。李广汉案发被罢官后,自己当上了舞厅的老板,而且还增加了桑拿和保龄球。县城里的人都知道李广汉的后台是柴德发,张黑子敢怒不敢言了。赵振涛鼓了勇气说:“艳萍,李广汉的事你让我怎么管?关于他的罪状材料都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啦!他是有民愤的!他做的坏事,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孙艳萍辩解说:“就你处理的那点事,如果有,也是他的仇人落井下石,捏造的。他这人就是太张狂有嘴没心。”
赵振涛说:“你还替他辩解,我跟你说一件,县城张黑子开的、歌舞厅,不是他给霸占了吗?你说,你是不是也参与啦?”
孙艳萍低声地说:“那是给他那宝贝弟弟弄的,我可没掺和。”
赵振涛见她的傲气给打下去了,就说:“好啦,不提他的事啦!他的事你应有最坏的思想准备,所以说,你和他离婚是明智的!”
孙艳萍故意顺着说:“好吧,他就听天由命吧!振涛,我的大姨葛玉梅就要来啦!我和娘动员他们的葛氏集团,在北龙港的开发区投资,也算帮帮我们的大市长!”
赵振涛笑了:“好哇,非常欢迎,市政府将全力接待!”
孙艳萍眨眨眼睛,重新提起在北龙港凤凰开发区批地皮的事,她这次说是批给葛氏集团。赵振涛说:“如果是你大姨要地,市政府当然会批,我呢,还会给优惠的!”
孙艳萍瞪着他说:“我算是明白了,反正一涉及我,什么事也不灵啦!”赵振涛不置可否地笑着。
孙艳萍的目的达到了,她今天来,打着看男男的借口,主要是来摸清楚他与雷娟的关系。高焕章倒下了,主宰北龙大事的非赵振涛莫数,既然她能够得着他,就要牢牢地网住他。抱马天水的粗腿看来是没用了,因为赵振涛不买马部长的账。孙艳萍走了,赵振涛并不知道这个爱过他的女人,精心给他布了一个局,更不知道这个局是什么?
夜晚孟瑶给赵振涛打来电话,叮嘱他少跟孙艳萍来往。她远在澳洲,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是男男告诉她的吧?4赵小乐的蹩脚日子没完没了,有人说,谁让你金屋藏娇呢?
浪上浪下的颠荡,赵小乐又恋女人的热被窝了,一拢滩,那份心思就更加强烈。抛了锚,赵小乐风快地进了家门儿,狐狐鬼鬼地看见满脸喜笑的米秀秀,心里就亮堂了。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米秀秀纯净可爱,从不记恨人,这些天那几幅淋坏的画补画完了,心里畅快,跳呀唱呀,晚上吃了好多饭。望着她欢欢快快的样子,赵小乐便生出一个旺旺的贪梦。他觉得,人活一世,有文化、有追求是有福的;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俺是个睁眼瞎,可娶个有文化的女人也算有福。天一擦黑,他就钻进太阳能浴室洗澡去了。他草草胡撸一阵子出来,米秀秀也去洗澡了。她没黑没白地画了好些天,也该好好洗洗睡上一个舒坦觉儿。米秀秀走进浴室不长时辰,赵小乐就猛听见米秀秀尖声细气地吼了:“小乐,咋搞的?腥不拉几的!”
赵小乐慌手慌脚地闯进浴室,一推门,迎头飞来他那条泥泥水水的出海灯笼裤,扣在脑袋上,堵得他也一阵翻胃。他抓掉裤子,看见米秀秀的脸白惨惨的,勾头俯在搪瓷盆里哏哏哏哏地呕吐,稀里哗啦地吐出食物和绿色粘液。“秀秀、秀秀……”他喊。
她扭头凶他:“跟你没沾上好光!”就捂着肚子晃回屋里。
赵小乐痴眉呆眼地望着她,海青了肠子。她再没搭理他,洗把脸就蒙头睡了。巴心巴肝盼来的销魂之夜,又他妈给糟蹋了。他一宿没敢碰她,也睡不安生,他的身子一欠一欠地望着熟睡的米秀秀抛出的一弯撩人魂魄的曲线。一弯曲线便是一弯风情,实在诱人得很,一股难捱的渴望从他心底拱出来,在他骨子里胡乱钻动。他呆呆望着,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儿干巴巴地疼了,很馋的目光跟着就朦胧迟缓了。他不敢动她,打铁烤糊卵子——火候儿不对,不然又得去车里窝一宿。他觉得他与她之间横着一堵墙,墙的那一头高雅宁静,墙的这一头云啊风啊浪啊雨啊,都在男人的身上压着。
后来的一些日子,赵小乐不敢回家洗澡了。这天老船拢滩,赵小乐噗嗒嗒地将老帆落下来,便瓮一般蹲在船板上吸烟,等着人群散尽,盼着日头早点甩下去。快到秋尾了,日热夜凉,黄昏的大海滩又问又燥,雾稠得伸手就抓一把水。赵小乐身上的汗毛孔让湿腾腾的热雾堵个贼严,汗都憋着,一身的粘,浑身像抱个刺猬不自在,脚下滩上腐草、烂鱼、死蟹、蜉蝣经过火爆爆日头的蒸晒,腾着腥腥馊馊的臭气。他齉着鼻子大口大口吸烟,窝着的那颗脑袋在黄昏的雾气里闪着一片青光,整个脑袋变成了一个七窍生烟的香炉子。
“小乐,当工人了,一人在这儿荡啥野魂?”渔人们大大咧咧往家赶。
赵小乐恨一声:“滚吧,快钻娘们热被窝去吧!”他发狠地猛吸一口烟,紧锁眉头,死死闭住两眼不看他们。渔人们急煎煎地往家赶,海滩也一层一层黯然,王八蛋才不想回家。他巴不得快快看到秀秀,可他不比他们!娘们儿是文化人!在海上他整日想女人想得胡说八道,果真回来了,却两腿打颤,没了章程。他要等人们走了,天黑了,到井楼子底下好好冲洗冲洗才能回家。
天总算是黑瓷实了。滩上溜着小风儿,卷走热气,扯来丝丝寒凉。赵小乐打了个寒噤,贼似的(目留)了村头的井楼子一眼,水声稀了。他站起身伸个懒腰,手提一只木桶,里边放一块“乌利斯”进口香皂,肩搭一条不成颜色的毛巾,躲躲闪闪地奔井楼子来了。井楼子一旁的杉木杆子挑着一盏灯泡儿,照亮秋夜一大片地方。他很懊恼,悄悄躲在阴影里,看着一个娘们灌满最后一桶水,又目送她扭着大腚吱吱呀呀远去,才蹑着手脚踏到电灯下。他摸来抓去也找不到灯线,后来干脆一手抓住电灯杆儿一脚踏住井楼的石墙,壁虎似的攀上去,一点一点将热热的灯泡拧出一截儿,这片地方才黑了。黑幕一遮,赵小乐便自由散漫得荒唐,溜下来,稀里哗啦脱了衣裤,仅剩一条灰不溜秋的大裤衩子,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一伸胳膊,骨鼓节节一阵轻响。他蹦到水管旁,哗哗地将木桶灌满水,举至头顶,稀汤薄水地洒下来,冷丁一淋,好一个透心凉。
赵小乐裂开大嘴可着嗓子叫一声,叫声沉冷、悠长,带着穿透人心肺的颤抖。他每洒一桶,就叫一声,每叫一声,胸脯子和脖子上鼓起的肉疙瘩就会一惊一乍地索索颤抖。他浑身哆嗦着,牙齿打颤,冬瓜头像个冻裂的瓦罐子脆脆地吱吜着,双腿像瘟鸡一般胡乱踢腾。
“哟,那不是小乐么?家有浴室,跑这洗来啦?”
“练啥功夫呐?别落一身病!”挑水的汉子逗他。
赵小乐的把戏被人们窥透了,心里不免惶惶。他竭力掩饰自己,又把骨节弄得嘎响:“操,浴室的水温啦巴几,哪像这凉水舒坦哪!真他妈来劲儿!”
“别唬人啦,八成是冷美人不让进楼啦!”一个挑水的汉子笑道。
“她敢?到家她得乖乖儿伺候咱!她小样儿的敢调歪,老子废了换新的!”赵小乐说着仰天打了个喷嚏,也假模假式地跟着笑。连自己都有些别扭了,他就强忍着将笑噎成咳嗽。
他终于扳回了这局,汉子们开始眼热他了:“小乐这辈子算是活值啦!有个好大哥,金屋又藏娇!”
“你狗日的也井里放糖,甜头大家尝尝啊!”
“滚,玩蛋去!”赵小乐东一甩西一抹地擦完身子,穿衣拎桶,扑甩着两条长腿,哆哆嗦嗦地走了,牙板子得得得的磕打声急促且细碎。唉!螃蟹吐味儿又断爪儿,个人知道个人吧!福也享啦,罪也遭啦!他想着,便悻悻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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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米秀秀没再嫌他,赵小乐更得意了。夜里干完那事儿,他就有些吃不住劲儿,浑身鼓鼓涌涌睡不安生,额头和拳头撞得床围子通通响,嘴里呜哩哇啦叫,乍冷乍热地病倒了。
米秀秀醒来看着他,小心地问:“小乐,你咋啦?”
赵小乐说:“准是得伤寒病啦!”
“俺去叫医生!”米秀秀说。
赵小乐拦下她:“不用,吃片药就能挺过去!”
他伸出胳膊在床头橱里摸药,摹地抓出一瓶避孕药,就黑下脸问:“你吃这个做啥?俺爹盼孙子眼都该盼瞎啦!”
米秀秀慌口慌心地说:“小乐,等俺画展成功了,再给你生孩子,俺一定给你生个胖小子!”
赵小乐愣着眼问:“啥,画展?”
米秀秀说:“对啦,俺还没跟你商量,县文化馆美术左老师正审查俺的画,如果条件成熟了,就在城里给俺搞画展!他让俺多画一些……俺能成名你不高兴么?”
赵小乐憨憨地点头:“高兴、高兴,媳妇好了,俺还沾光呢!”
米秀秀将脸蛋埋进他发烫的臂弯里,撒娇地说:“不,是俺沾你的光!画展还要你出钱呢!”
赵小乐问:“多少钱?”
米秀秀说:“估计得一万元!”
赵小乐一乍:“操,晾晾画儿就这么多?”
米秀秀拿指头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子:“土鳖虫,那是晾画?请专家、领导,电视台还要录相呢!你想赖呀?”
小乐说:“只要你高兴,俺他妈出定啦!”秀秀看着男人傻里傻气的样子,拥抱他,亲吻他,吻得叭叭响,很动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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