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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无出路咖啡馆(17)
我说电便宜省省也没坏处。
她马上说:〃你从来不看电视,不会也为了省电吧?〃
〃要读的书太多了!〃我说,〃你知道的,读文学的人,都要做好读死在书堆里的准备。〃
她说:〃超饱和地读,反正是记不住的,来和我们一块儿看看电视吧,下面有个很不错的电视剧。〃
我说:〃我一般只看早上七点的新闻。〃
她说:〃来吧来吧,你不来,斯迪夫该怪我不尽职了,他该说我弄得你很紧张。刚才就是斯迪夫要我来邀请你的。〃
斯迪夫是牧师的名字。他们的目的或许在于套出我的真话:我如此沉着地拖欠房租,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们或许要以盛情来刺激我的良知。我在壁炉边电视前的一片惬意中会如坐针毡,他们或许要的就是这个。房东一个不缺席,再厚颜的房客也会被提醒:什么是他们和你之间最本质的关系。
〃太多谢了。我真的没空,还得赶一篇读书报告。〃
我把手在毛巾上左一遍右一遍地擦拭。我尽量把动作弄得很匆忙,尽量把匆忙弄得很真实。我想牧师太太或许听出了我托辞中的真话:别逼我……明天,最迟后天,我一定交房租。
她叹了口气。她看出再逼也逼不出名堂来。
〃你太客气了。〃她说。
〃哪里。〃我说。
〃还帮我熨衣服,〃她说,〃我放在地下室里的衣服,你全帮我熨了!〃
〃我是一顺手就把它们全熨了,〃我说,〃反正我自己也有两件衣服要熨。〃我心里想,她可千万别误会,我绝没有以苦力抵房钱的意思。我究竟有没有这意思呢?
〃你很怪,忙得连电视也不看,倒舍得花费两个小时帮我熨衣服。〃牧师太太说。
〃就是一顺手的事。〃我说。那可不止两小时,而是四小时。熨那些衣服,需要一个笨手笨脚、缺乏技术的中国女人拿出整整四小时。而我撒谎眼都不眨:〃你知道吗?我喜欢熨衣服,我可以一边熨一边打腹稿。我的教授说我的文章结构不怎么样,所以我必须多花些时间在打腹稿上。〃
〃是吗?我以为熨衣服这件倒霉的事能把天才变成白痴!反正它让我烦得要疯!〃
我非常警惕,她的东拉西扯里随时可能扯出正题来,有关我踏踏实实拖欠房租的正题。
〃噢,对了,我想起刚才想跟你说什么……我这脑子!〃
你看,来了吧。我抓起抹布卖力地擦着灶台。
〃我昨天和斯迪夫想去找你呢!我们正好开车路过你打工的餐馆,想到你万一早下班,可以坐我们的车回来。他们说你请了假。〃
〃啊,我是请了假。我得到图书馆查资料。〃我信口说道。有没有替便衣福茨隐瞒实情的必要呢?不是替他瞒,是怕吓着年轻纯洁的牧师太太。她若知道她家里窝藏着一个正被FBI找别扭的人,说不定她会给吓着。你看她看上去多么安全。那场审讯敲掉我本可以赚到手的二十五块钱。二十五块钱,无论如何都能缩短一点儿我和债务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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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无出路咖啡馆(18)
〃对了!〃她两手一拍,活活一个孩子,〃我又差点忘了!今天晚饭前收到一个电话,找你的!〃牧师太太轻盈地转身,跑到书房,眨眼间又回到我面前,手里拈一张黄颜色的小纸签。
我接过纸签,见上面是牧师太太孩子气的大头大脑的笔迹:请在晚上十点等电话。我问她此人叫什么名字,难道不留个回电号码?
牧师太太说:〃他今天下午五点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从五点到六点,一共打了三次电话。我问他姓名,他说你不在就算了,他晚些再打……但我肯定不是戴维斯先生。对了,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我到芝加哥来近两个月,只有同学、工友、教授、房东,尚没有朋友。我把黄颜色小纸签粘在掌心上,对牧师太太说:〃谢谢你。〃
〃哪里的话。真不想和我们一块儿看电视?〃
我抿嘴笑笑,摇摇头。我没钱,廉耻还是有的。一个人光剩了廉耻其余什么也没剩下的时候,你别去理她。你这样厚待她只会让她受洋罪。
房东太太讲述起电视剧的情节来,一个劲儿说:〃我可不想露底给你!〃其实她不断地露底给我。我很好地招架着她,表示深受吸引,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得设法尽快挣钱。如果我三天之内还凑不出房钱和水电、煤气、电话费用,我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接受安德烈的救援,把他给我的八百元支票兑现。入校前安德烈给我寄了那张支票,要我答应他,绝不让饥饿、寒冷、疾病在我身上发生,一旦发生就拿那张支票去阻止它们。他说,你可别做饥寒交迫的英雄,在这个物质过剩的国家,饥寒交迫可是自找。除非你特别想做当代唐·吉珂德。我想要他放心,把我这样一个人给饿死可不大容易。我却没说什么,收下了那张支票,把它和母亲送我的项链放在了同一只锦缎盒子里。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打开台灯,看到小闹钟显示器上的数字……7:00。显然是一个预先计划要打电话的人。我赤脚跳下床,一把抓起话筒,怕它继续响下去把牧师夫妇吵醒。他们昨天夜里一直等到我熄灯,才开始做爱。那场做爱至少历时一个钟点。因此该让他们早晨多歇歇。
〃早上好。〃问好的是个清醒的男人。清醒的美国男人。
我感到我很快会认出这嗓音的:这沉着、从容,有一点儿寻开心的嗓音。我随口还了声问候。他却乐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笑着说。
我脑子猛然一阵蠕动,有些晕眩。是理查·福茨。便衣福茨。讲英文的理查不那么规规矩矩,有些痞,像那种时常揩女人油的男人。
他说:〃我想你一定是早飞的鸟。我没猜错吧?〃他得不到我的答复,马上接着说:〃这个时间给人打电话不算惊扰。我没惊扰你吧?〃他似乎明白自己挺招人烦,但他不得已。
〃早上好。〃我说。我还能说什么?
〃是我把你吵醒的?你不高兴了?〃他问道。
〃我工作到半夜两点。不,早晨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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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无出路咖啡馆(19)
〃你现在不想跟我谈话,是吗?你要我迟些再打来吗?〃他的体谅完全像真的。
〃你谈吧,我听着。〃你的身份、职业让你很习惯自讨没趣。
〃我可以晚些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
便衣福茨大概就是想测试一下窃听器的功效。正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噢,对了,昨天你说到认识戴维斯是在华盛顿市郊的高速公路上,是几号高速公路?〃
〃我说了我是在地铁站认识戴维斯的。〃你别想趁我缺觉钻我空子。
〃难道我记错了?〃
〃有可能的。〃我可不愿冒犯你。我的口气还算文明,应付着一个明显的无耻讹诈。
〃可是,安德烈·戴维斯的口述,和你的完全不同。〃
〃不会的。〃你晚了一步,我们昨晚已立了攻守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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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会?昨晚十一点,我打了电话给他。他告诉我,你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高速公路上。〃
我的瞌睡顿时消散。十一点,那是在我和安德烈通话之后。安德烈从来不在晚上十点之后给我打电话,他帮我做个守纪律有教养的房客。他此刻一定十万火急地在给我拨电话,可线路给便衣福茨抢先一步占了去。
我说:〃你昨天问的是认识。相遇不等于认识。我和你昨天相遇,可我敢说我昨天已认识你了吗?〃我的声音平和,逻辑也不差。
便衣福茨嘿嘿嘿地笑起来。原来这个体重不到一百磅的中国女人并不好诈,斗智也够他斗一斗。
〃好,很好。〃理查·福茨说:〃的确是这样,认识一个人没那么简单。咱们再回到高速公路吧。你记不记得是第几号高速公路?〃
〃不记得。〃
〃大概在哪个位置?〃
〃我对华盛顿的地理又不熟悉。〃
他沉吟一刻,又找出我一个碴子:〃可是你想,高速公路上怎么可能呢?你想想看,车流量那么大,车速那么快。你们怎么可能碰面,除非他的车撞上你的车。〃
〃差点儿。〃
〃什么差点儿?〃
〃他的车眼看就撞上来了。不过他车闸很灵,一踩就刹住了。〃我的英文够坏的。坏英文也有便利。
他又是一个停顿。然后说:〃你的车当时咽气了。〃
〃是的。〃
〃车要在主要高速公路上咽气,就要命了。可车偏偏常在最不是地方的地方咽气,对不对。所以你只能认了:完蛋了。〃
〃我们就是这么说的。〃
〃怎么说的?〃
〃我们说:完蛋了。〃
〃你们是谁?〃
我怎么把阿书扯进来了。
〃我的一个熟人,不相关的。〃
〃那个熟人是女的吗?〃
〃她和这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以随便的口气打听阿书和我是怎样的交情。同时在迅速地推断,我竭力掩护的女熟人可不可能是扯皮条的:存心让车在那段路面上咽气,存心让安德烈·戴维斯的车撞上来。我一一回答着无关痛痒的问题,同时也在迅速分析:我这样玩命遮掩阿书,是不是恰巧在坑她。阿书并不怕麻烦,麻烦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机会,让她证实自己处理麻烦的才能。在处理麻烦的忙乱中,她自豪她生活的充实。到美国的第三天,我交纳了三笔考试费用之后不留分文,不得已提出向她借五百块钱。她转眼向别人借了五百块给我。后来的日子里,阿书在向我索债和去她熟人那里争取拖欠这两桩事情中,甚至在拆东墙补西墙的业务中,一而再、再而三让别人和她自己认识到,全仗了她的金融才干,大家的经济和友情往来才变得如此熟络。每一件对于麻烦的处置,都会给阿书留下漂亮的记录。经过以上分析,我以平淡的口气告诉理查·福茨,他尽管去麻烦我的朋友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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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无出路咖啡馆(20)
〃她可以为我作证,不单单在这一件事上。〃
〃太棒了!〃理查欢乐起来。他们这个民族很会夸大自己的一点好心情,一点儿小小的得意。这个民族的情绪高昂得令人怀疑。
果然,半小时后,理查·福茨又打电话给我。我正在浴室里刷牙,牧师太太眯着睡眼把她床头的无线电话递给我。我啐出牙膏沫,听见理查·福茨说阿书的说法和我出现了分歧。我来不及用水涮掉牙膏沫就问他哪里出了分歧。他说根据阿书的记忆,我们当时是在马里兰州的一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