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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不要想他,你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容纳他的位置,往后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保证,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过最好最好的日子,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快乐、让你骄傲……
“织昀,下辈子、下辈子好不好?我们约定好下辈子再当母女,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当个让女儿受苦的妈妈。雅涵截住她的话。
“当你的女儿,我从来不觉得受苦。
这些年我为了无谓的自尊,宁可酱菜稀饭过日子,却不肯拿你父亲一毛钱。我知道你常为了缴不出费用而遭受同学异样的眼光,我知道你偷偷躲在棉被里哭着,我知道我彻彻底底错得离谱了。
但他一直是爱你的,你是他女儿、他是你爸爸呀!织昀,答应妈妈,等我死后回到爸爸身边好吗?”
“你有你的尊严,我是你的女儿,自然也有我的骨气,这些年他选择了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女儿,选择了在我的生命中退位。我不认为我有道理为了生活,去向他低头!她坚持她所要坚持的不肯让步。
“你这么倔强,我怎么放得下心?她叹息,女儿怎会那么像她?像她这种性格注定要吃苦受累啊。
“既然放不下心,就为我撑过这一次。她双手阖十乞求道。
“妈妈无能为力了。”她垂下手,眉宇间净是疲惫。
她那种放弃的神情让织昀心慌。
她放声呐喊:“对我的爱留不住你吗?好!那么想想他,那个你爱了一辈子却也恨了一辈子的人吧!你难道不希望活得精精彩采给他看吗?你甘心就这样认输了吗?不!你不可以甘心、我不允许你甘心。你从来没有一天是真心快乐过。妈,我求求你,活下来,为我、为你自己,更为那个负心的男人。
“别恨他,你身上流的是他的骨血。要说服固执的女儿多困难啊!
“骨血?这东西没意义。他没疼过我一天,我也不懂得何谓父爱。她关起心房听不进任何劝说。
“真爱无罪,你想怨就怨妈妈,是我的坚持害了你。
“真爱无罪?那么责任呢?义务呢?应该把它们摆到哪一座天秤上?或者像他一样,用条抹布把那些他避如蛇蝎的东西遮盖起来,就能粉饰太平,可笑,结了婚的男人还有资格跟人家谈爱情,难道婚姻制度是形同虚设?
“这些年他试图把你带在身边,是我不肯。织昀,就算你无法爱他,至少,不要恨他,毕竟是他赐给你生命。她让步的说道。
艰难地点头,这份要求让织昀很是为难,几乎从懂事以来她就学会恨他,可是为了母亲她愿意勉强。
“我答应了!我不去恨他,可是,妈妈,你能不能也答应我熬过这一关?如果你不要我了,未来的日子我会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你不要放弃自己,放弃了自己就等于放弃了我。你舍不得的是不是?织昀的泪再也约束不住,顺着颊边一颗一颗滑向母亲纤瘦的手臂。
雅涵费力地抬起手,擦去女儿的泪。乖,妈妈知道你一向勇敢,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走过……
“你不可以这么放心,我不勇敢、不坚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行,我才十九岁需要你的照顾啊!”
“傻女儿……相信自己,你一直是最棒的……往后就算妈不在,你…也要活得精彩……绝伦……现在我累了……让我休、休息一下……
她的气息转弱,唇角噙着微笑松开女儿的手,偏过头沉睡。
织昀细数着母亲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确定妈妈是入睡而非离去,一颗悬挂着的心才停止了摆荡。
“你睡一下,只一下下不能太久哦!我等你醒来,我会在这里一直一直等你,直到你醒来。织昀在母亲耳畔轻声叮嘱,唠唠叨叨像个小老太婆,她害怕着母亲这一睡去就不再醒来,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和恐惧。
然而,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在五更才开出催命符。如同她所预感,母亲这一觉睡了足足三天,三天后她就真正离开女儿、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
第二章
屋内屋外一片欢乐景象。
心形的气球,粉红的、紫的、金黄的、橙的……大大小小结满了榕树枝扮。莫札特轻快的弦乐四重奏在空气间流窜,晕染得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轻快飞扬起来。
罗献庭的学生都来帮忙了,穿着白袍的年轻身影在屋里屋外忙碌地张罗。
对于教授和师母间这段艰辛的情路,他们感同身受。因此这群准医师们大费周章,要把这场婚礼办得轰轰烈烈。
忙了一上午,仪式顺利完成。教授、师母达成多年的梦想,成为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伯墉、织语也定了未婚夫妻的名分。
大伙儿三三两两坐在树下闲聊,等待着入夜的席宴。准备掀起另一波热闹高chao。
站在绑满五彩缤纷气球的树下,织昀孤单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寂寥,遥遥对望着那一屋子的喜庆,她颤抖着身子在人群中寻找他。
亮晃晃的阳光照不进她心底的腐朽阴沉,挂在众人脸上的喜悦融不入她怀恨的眼睛。织昀惨白哀戚的容颜与满园的幸福格格不人,她像误闯天堂的幽魂,冷然地在角落诅咒、想慰眼前的欢乐喜庆。
母亲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大肆庆贺了,原来他的快乐要建构在母亲的痛苦上!他总算解脱母亲给的束缚,或者她该奉上一份恭喜。答应妈妈不去恨他,没想到真正要实行却是这般困难重重,她对自己益发没有把握了。颤抖着手,她把握住牛皮纸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仿佛握在掌心的是她剧烈收缩的心脏。
就一次!见他最后一次,从此他们的生命不会再有瓜葛牵绊。她命令动弹不得的双脚往前迈进。
身穿白色西装的伯墉远远地就看见织昀,他迟疑了一下,走向伤心影子。
“小姐,需要帮忙吗?”温柔醇厚的嗓音带来一阵暖意。
抬眼,她撞进他深邃的眸子中,那一潭清澈的眼波奇异地抹平她的惊惧,他嵌挂在唇角的稳实微笑,抚去了她的满心焦惶。直觉地,她信任他,相信有他在就会天青气朗、就会换得一季平安。虽然,这不合乎她多疑的惯性,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让她平静也心安。
“我想找罗献庭先生。她顺了顺长发,把耳边的白花扶正、素眼拉平。
“请问你是……难以解释的熟悉感在伯墉心中逐渐酝酿,看着她,他的眼睛再也转不开。
是怎样的感觉,让他想把她深深刻在脑海中?他不知道,但是,首次他不再排斥前世今生的无稽说法。
“我叫罗织昀。你们正在举行宴会吗?”
织昀?教授的大女儿!
伯墉仔仔细细地审视她,她白皙纤细、五官姣美,这样的一张脸任谁都很难不被吸引。她相当相当美丽,美得轻灵、美得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她和织语一样都有双大眼睛,不同的是织语的眼里装满了阳光和欢笑,而她的眼里装的却是忧郁悲愁,浓浓的哀恸积压在她眉尖,窒人的阴霾隐去了她的娇艳。
他强烈地想为她拂去那抹哀愁,强烈地想把她收纳在翼下保护。
“今天是我和织语文定的日子。他避重就轻,不提教授和师母的婚宴。
文定?织语?他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定?她心底迅速窜上一股强烈的失望,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她耳呜目眩。
“我穿这样进去,会不会让你们为难?她局促地拉拉身上的素服。
“我们都是医生,没有人会忌讳这个。来!跟我进来。他没猜错,林女士果真出事了。领着她,伯墉带头走进门。
织昀踩着他走过的痕迹,一步一步,小脚印覆上大脚印,她的心微微呛着。
随着他的引领,她走到父亲跟前。
抬起头看见他挽着一个身着新娘礼服的中年女子,她…是郭玫杏?原来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他们等了十年总算等到今天了,难怪要大张旗帜庆祝一番。织昀后悔没捧来母亲的骨灰坛,看他们如何敢在母亲面前进行婚礼?
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她寒着脸一步步逼向郭玫杏——是她夺走他的爱,让母亲盼了一辈子始终都盼不回心爱男子的感情,是她光明正大当了他二十年的外遇,是她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入主罗家。
说好不恨他!可是怎办得到?憎恶了一辈子的两个人就站在眼前,她恨不得一把扯下婚纱撕个粉碎——污秽如她配不上纯洁婚纱。
织昀谴责地回头瞪视伯墉,她觉得自己被出卖了。然他还是挂着沉沉稳稳的笑容,仿佛自己从来没有做错。
强咽下喉间的委屈,她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送到罗献庭身前。
他没伸手去接、却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眼里有不可置信的喜悦。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个女儿总算肯在他面前现身,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水汪汪的瞳孔里总浮着淡淡愁云,小小的唇边象微着不妥协般微微翘着。
罗献庭一直是心疼织昀的,虽然他们不住在一起,虽然雅涵不肯接受他任何生活支援,但是雅涵并不反对让他们父女独处。那时候他常抱她、带她去公园散步、荡秋千,带她去夜市捞金鱼、买汽球,当年他们是那么的融洽和谐,她和他分享了所有的心事——快乐的和伤心的。
直到织昀渐渐长大懂事,懂得了大人的世界是如此不堪后,她刻意疏远他、刻意在他们之中隔出距离,她不再愿和他谈心,看着他的眼睛里总带着恨意。到后来她索性一知道他来访,就躲在房里不愿出来。
“织昀——你来了?”久久他才整理出一句话。
“我马上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说……织昀,你怎么穿这个样子?他终于注意到她身上的素缟。
“家母去世了,因为最近忙着替我母亲办理后事,所以拖到今天才将房屋所'奇''书''网'有权状送过来。她客气而疏离地把话一次说完。
“雅涵她……他震惊地理清她的语意。
“是的!她挑衅地迎上他不敢置信的眼睛。
“她、她从来没有跟我说……她怎么会死?
“你会关心?或只是惺惺作态?她讽刺。
“告诉我!雅涵怎么会死?他激狂地对她大叫。
“癌症!她冷然地说,他的激昂满足了她的报复快感。
“怎么会这样子?难怪我去了那么多次总是没人在家……是我太疏忽……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他攫住她的手腕。
“很抱歉!我们不知道你还会在意别人家的事。她刻意划分界线。
“你们不是别人家,你们是……
“是什么?她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一大步。是家人吗?林雅涵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女儿吗?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层认知。
“你们是我的家人,我关心你们并不比别人少。
“真动人的说辞,那么她们呢?她们又是谁?她语带恶意地指向郭玫杏和织语。
“姐,别这样,他是爸爸啊!”织语走向前挡住她的指责。
她一眼就认出了织语,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样的伟岸男人吧!
压住心酸,她冷言道:“罗小姐,恐怕你认错人了,我母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没有姐妹更没有父亲,如果有的话,在我被指着鼻子骂私生女时,他就会跳出来保护我。所以我非常确定,我没有你口中的那两门亲戚。她残酷地说。
“织昀,爸知道你恨我,可是!爱情总是让人无能为力……终有一天,你也会碰上真爱……
他的解释听人她耳里只觉可笑,无能为力?哼!
“对于你的爱情我不予置评,若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