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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世、谁是公司里最有价值的人等等。
《风月无界》第四章(7)
其实我无需记住那么多,反正我是微不足道的,尽管我的职位比办事员、秘书要高。好在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被我的上司臭骂过,可对门推广部里常上演这一幕。昨天我就听见他们的主管大声吼叫,我扒着门缝一看,露西娜正起劲地拍桌子,样子有点疯狂。不可思议的是,偌大的办公室里没任何人做出反应。而她的高级助理,那个一头美发浅得发白的女孩,平时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傲气,现在却无比痛苦地坐在电脑后面,年轻的脸蛋上已经挤出皱纹。
“你来公司有三年了吧,你的上司一直那样吗?”我委婉地问索尼娅。
“哈,问到点上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部门有点与众不同?”
我感到不安,她的口气让人摸不着头脑。“噢,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
索尼娅笑起来,“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大声说,“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的上司是个超级婊子,她跟她的远房表舅舅上床,就为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嗨,别以为我在造谣,除了你,这件丑闻全公司无人不晓。以前两名夜班警卫发现的,就在三楼的三号办公室。”
公司写字楼共五层,核心部分在三楼,执行总裁以及露西娜的表舅——公司第三大股东等大人物的办公室都在这一层。索尼娅的话让我半晌回不过神来,且不论真假,就凭她敢揭秘,我就非和她做朋友不可。“难怪她那么嚣张。可……莫非三老板需要女人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
“那婊子在床上可是个天才。”索尼娅把她可爱的大眼睛眯起来,“警卫说她叫起床来……”
索尼娅小我半岁,是个体态丰盈的女孩。在性格方面,我们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共同点:我为人处世缺乏心机,她大大咧咧;身为外国人,我知道公司的高层位置压根儿就不属于我,断无勃勃野心,而她是一个从没有对升职做过任何努力的人。
我失恋后,她帮我张罗过好事。有一次我们吃午餐,她建议我去相亲,说有个电气工程师,不适合她,却可能对我的胃口。
“算了吧,我对相亲既陌生又毫无信心,况且我跟罗贝托分手没几个月,根本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我一口回绝。
“那位卡兰德拉先生算不算一个?”她立刻反问。我只跟她提过一次这件事,她就牢牢记住了。“他似乎比律师更给能给你所需要的一切——财政安全感,人身安全感。”她说。
“你能想象跟一个毁灭掉你幸福的男人上床吗?”我反问道。“而且根本不了解他,一夜之后极有可能被他抛弃。难道,仅仅是为了钱?”
“哈,多有骨气的女人,多刚烈!”她的语气里不无嘲讽和挑衅。“想想吧,你为什么来到意大利?钱不止是能买到东西,它的本身还意味着什么,你的年纪足以成熟到去思考这一点了。”
她将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一头棕红色卷发像泡面一样挂在脑后。她的面孔离我很近,鼻梁和脸颊上的小雀斑清晰可见。她板着脸直直地盯着我,我被她看得有点发虚,把视线调转向窗外。那儿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向一座被大面积软木林遮掩的、有着陡峭壁崖的房子。那下面,是大海。
我们常来这家馆子吃赠送饮品或甜食的套餐,在窗前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但从未看见那所房子里有汽车驶出。这片昂贵的不动产可能仅仅是有钱人的避暑胜地,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那屋顶的阳光、沙滩的海水都是白白浪费的。
“艾维,咱俩都出生在普通人家,我父亲开了一辈子的长途汽车,最后交通事故使他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六年,再也没认出过家人。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都不曾有人因为我父母的钱财而企图与我套近乎,或者帮助我。可我知道一些人,一生下来似乎就拥有世界上所有的钱,什么都不缺,然而人们却都想对他有所帮助。”
我无语。
“……你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同样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意大利……”
《风月无界》第五章(1)
1
三年前,一九九一年初春,是个不寻常的季节,在北京忍受了二十二年困顿、乏味的生活之后,我获得了赴意大利的留学签证。九二年底,“米兰——凯尼尔”总部设在撒丁岛的分公司经过面试,愿意向我提供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
退掉跟别人合租的房子之前,我要先处理我那些少得可怜的家当。当初从学生宿舍搬出来是为了打工方便,所以什么都没置,也置不起,连书桌、衣柜都是高年级的中国学长赞助的。现在我把它们送给了更需要的人。几只碗碟加厨房用品我得带走,电视机是我和同屋从二手店淘来的,如今她很仁慈地退还给我三万里拉,这简直是对我莫大的帮助。
同学们承认我得到这个工作很幸运,但孤身一人前往一座举目无亲的海岛,没人能受得了。况且它与西西里近在咫尺,仅这一年,南部地区就发生过上百起黑手党制造的恐怖案件,数百人死于非命。虽然心理恐慌不可避免,可是从我的角度看,黑手党的世界距离我太遥远了,我把这归结为自我的渺小和卑微。眼下我急需改变的是我的生活道路,否则我将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垮。
我在罗马已煎熬了近两个年头,激烈的竞争和劳顿不堪的留学生活几乎耗尽我全部的精力。我不得不承认,要想出人头地太难了。我每天白天上课,下午和晚上打工,那是一个个多么漫长而痛苦的日子啊!我从没有在午夜之前上过床,清晨听见闹钟响是我一天中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长时间的休息不足,我整个人开始变得迟钝,在某些方面像个白痴。早有女生提醒我,只要我向中意我的富家子弟暗示我需要打工挣学费,我完全可以不再那么辛苦。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每逢要提起这样的话题就让我浑身不自在,想把它说出口就更不容易了。反观身边的同学,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都有不同程度的经济后援,包括我的两位中国学长,他们每周的工作量和我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我从不超支,可我一个月不工作恐怕就活不下去。
我已经义无反顾。撒丁岛的消费跟房租远不及罗马昂贵,我也不必再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更重要的是,每天我可以睡够八小时,我已经七百天没正经休息过周末和假期了。
撒丁岛位于意大利以西一百八十公里,是地中海上仅次于西西里的第二大岛,旅游丛书将它形容为远离喧嚣和污染的世外桃源。卡利亚里是岛南端的一座工商业城市。
面试时我打算应征服饰部的初级助理职位,对设计室这类重地断无奢望。意外的是,在人力资源部跟我仅有一面之缘的设计室主任竟于两天后打电话邀我加入他的部门,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上天之手。后来得知,主任是看中了我流畅的双外语和我的绘画技能。这完全得益于一位富有应聘经验的同学提醒,我用意、英双语打了简历,还带上我的两幅作品——《 落日 》和《 大卫 》人体写生。油画创作一直是我的爱好,我选择的主题通常表现没落,比如废墟的楼台和残败的夕阳。曾有画院老师力劝我去选修美术,说我笔下充满灵性,可我知道这项本事不足以令我混饭吃,我缺乏成为一名艺术家的超凡创造天才和坚韧的毅力。
我的房东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儿女们都住伦巴第地区,常给她寄零花钱来,而且还有她先生留下的保险金,可老人闲不住,总想找个像样的租客做伴。她的条件很挑剔,因为怕吵闹,住户不能带小孩;因为担心跟毒品沾边,黑人和南美人也不行;同居的年轻人由于没有法定的婚姻关系,这对于祖母辈的老人来说无法接受。撒丁岛不是最热门游览区,也缺乏足够吸引人的就业机会,客流量自然不能跟罗马相比,于是筛来选去,在降低了五万里拉之后,我们成交了。
我终于找到一个家,一个让我在陌生地有归属感的地方,在这里,我的笑和哭不会受人打扰,它比学生宿舍、比父母的家更能让我随心所欲,来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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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界》第五章(2)
这座二层小楼坐落于卡利亚里海湾区的小镇上,是岛上最常见的那种住宅:橙红色的院墙,锻造的铁栏门,赤陶瓦的人形屋顶。院内有个小花园,一口老式天井被改成了花坛。当罗马郊区的摩天大厦出现之前,它们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的领地在楼上,包括起居室、卧室和独立的洗漱间;另有一间敞开式小厨房,配有电磁炉、微波炉、咖啡机跟一台单开门小冰箱。租金四十万里拉。罗马那些狭小的公寓只有它一半大,租金却要高两三倍。当然也不是一点缺憾都没有,艾达太太严格规定厨房不得有油垢堆积,每次洗完澡必须及时刷浴缸,清理过滤网上的头发,并时刻保持马桶清洁、无异味……当然,在罗马的时候我也干过这些,只不过是在想干活的时候才干。
搬家时除了随船运来自己的行李,我几乎没添置东西。也幸亏是这样,付掉三个月房租、一个月佣金和一个月押金,我血拼两年、透支青春换来的积蓄便清空了。
过去在罗马时一向吃大学食堂,虽然味道一般,但便宜,分量足,还有水果和甜点,晚餐则由我打工的咖啡馆提供。眼下我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一个月的伙食问题。餐厅一天三顿我肯定吃不起,那里一份普通套餐五千块,一道最便宜的沙拉不低于两千五,而我得想办法花最少的钱来解决饥荒。于是早餐我喝Caffe late( 加大量牛奶的咖啡 )和Biscotti( 意大利硬饼干 );中午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以剪比萨饼( 从烤出的大饼上剪下一块,按重量计价 )或赠送香肠的意大利面充饥,然后跑回公司喝免费的茶跟咖啡;晚餐去最便宜的超市买三盒捆绑在一起促销的通心粉、螺旋面或要下架的半折牛角包。当务之急是马上知道农贸市场的位置,趁收摊子时扫荡便宜的水果、蔬菜。只要坚持一个月,我就可以挣到我有生以来最高的薪水了,到那天,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公司离家不远,搭公车要三十分钟。很快我就发现一条捷径,虽然道路曲折,但用竞走的速度耗时四十五分钟,骑单车能省时一半。可目前我还买不起它,所以我常常穿着球鞋,拎一双皮鞋走路上班,既省钱还能锻炼身体。
刚搬进来时我送给艾达太太一只花三十元在北京旧货市场买的景泰蓝花瓶,第二个月我又送给她一双王府井工艺美术商店出售的绣花拖鞋。每次到楼下借用洗衣机时,我都做火腿蛋炒饭请她吃,还做过韭菜鸡蛋加起司的意式馄饨。我从罗马带过来两瓶中国酱油和一包绵白糖,艾达把她烧菜用的葡萄酒送我一瓶当料酒。有了这几样东西,再配上意大利的各种香草提味,隔段时间我就做一次红烧肉,然后用酱油炒三菇——草菇、白菇加香菇。这样的晚餐常常令我的肚子因为装进半锅白米饭而不得不在三更半夜出门溜达。艾达对有酱油的中国饭也情有独钟,她说看着那肉就食欲大增,比中餐馆的咕老肉还香。
第三个月,我的马屁功夫奏效,艾达主动提出每天早晨为我提供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