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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呀!”郭松龄猛地提高声音说,同时把手一拍,钢化玻璃的茶几被拍得跳起来了,两张照片和烟灰缸跌落在地上。
婉婉站着什么也不说,从她失神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唇可以看出心灵上的震动来。邓红菱也很紧张,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郭松龄发这么大的火,他以往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表现为寡言少语。
“你说呀!说呀!这个男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干这些丑事?说呀!干了丑事,还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塞到我车里,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
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便放低了声音问:“你怀上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声音虽然放低了,但是尤其显得颤栗而且悲沉。
婉婉“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疯了一样地说:“你别问了,别问了!我们离婚吧!”说完,踉踉跄跄地抢进卧室,放声大哭,声音悲凄惨烈,令人不忍卒听。
郭松龄也热泪纵横,他把脸偏到一边,手指着照片说:“烧,烧掉,烧掉。”
邓红菱烧掉了照片,走出来的时候,郭松龄已经不见了。家庭骤起变故,邓红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一步是什么,惊疑不定,无心睡觉,也无心去看婉婉,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郭松龄直到凌晨两点才回来。他“啪”的一声把钥匙丢在茶几上,随着钥匙掉下来,飘飘悠悠坠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张酒后驾车的两百元罚款收据。他看见邓红菱在看电视,便问:“你婉婉姐呢?”
“她……睡了吧。”
郭松龄也没有说什么,到楼上的客房睡了。第二天,婉婉因为坚决要离婚,邓红菱一直劝她,可是她的主意好像钢铁凝固了一样,怎么也劝不回来。邓红菱来到西安以后,早先做过四户人家的保姆,那些人家要么主人无端找刺,要么男主人是色狼,邓红菱的存在引起家庭纠纷,要么主人夫妻间有矛盾,都把气往保姆身上发,并且都给她下达了监视对方的任务。所以她每一家都只干了不足月就辞掉了。郭松龄夫妻对她很好,她知道难得找到这样的人家,舍不得离开他们。另外,她还防备着婉婉离婚以后缠着郁青,她知道郁青不会娶婉婉的,但是毕竟也麻烦。所以她总希望婉婉能改变主意,但是婉婉不听。
晚上郭松龄回来,照样醉得坐立不稳。他颓然坐下来,靠在沙发的后背上,下颌抵着前胸地垂着头沉默良久,说:“红菱,你把钥匙拿去,把车打开,我的皮包,拿回来。”
邓红菱依言拿上钥匙去了车库,发现车门根本就没有锁,幸好皮包还在。她拿出皮包,锁好车门,也锁好车库门,走回来把皮包递给郭松龄。郭松龄打开皮包,拿出一叠钱来数数,把两三张一百元的揉回皮包里去,其他的递给邓红菱,“拿着,”他说,“这是六千,我现在手边没有多的了。”
“给我干什么?”
“你很好,你跟了我们一年多了,这个家多亏了你,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的。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现在这个家破了,你无法在这里呆了,”他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嗝,“你也很不容易的,十七八岁,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还被父母逼着念书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毕竟叫了我一年多的松龄哥。你拿去,看能做点什么……你聪明,知道怎么用的,或者存起来,好好过下去。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打电话。”
“松龄哥……”
“我是决定要离婚了。唉,你也有些需要改正的地方,人生的道路,你好好走吧。”
邓红菱哭着说:“你们不可以不离婚吗?”
“离吧,”郭松龄流着泪说,“她也要离,我也觉得没有什么想头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你把楼上的床给我整理一下。”
邓红菱知道郭松龄要和婉婉分开睡了。她也很无奈。她走上楼去。其实郭松龄昨晚睡了以后,床已经被邓红菱整理得很妥帖了,干干净净的,她现在只是把各种用品重新检查一遍,为防郭松龄唾酒,又拿了一只盆子进来。她把被子给他打开,把开关拿得远一些(她不知道床头开关接的是零线,害怕郭松龄喝醉了触电),她下楼来,郭松龄在沙发上已经睡过去了。她默默地看着倒成一堆的郭松龄,她很可怜他。她知道,从得悉有了孩子的惊喜,一下子变幻到妻子背叛并且明目张胆地以照片告示他的愤怒,是多么痛苦呀!她一边叫着,一边摇醒郭松龄,把他扶到楼上去睡到,为他盖上被子。她走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钱发呆。这一笔钱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她曾经多么想拥有,而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她找不到一点惊喜的理由来。
三天以后,郭松龄和婉婉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生意连年不顺,他的家产比起结婚之初已经减少了,别墅也是结婚前郭松龄一个人买的,而且离婚是因为婉婉的错误,按照情理郭松龄可以不给她任何财产的。但是郭松龄并不愿意亏待婉婉,他承诺一次性给二十万,再给她买一套房子,以后每个月给她一千元生活费。现在给她的房子还没有买好,所以她暂时还住在别墅里。邓红菱也还继续住下去。
这些安排,是在离婚的当天晚上,郭松龄当着婉婉和邓红菱说出来的。邓红菱听在耳里,心中感动。郭松龄不在的时候,她就劝婉婉和郭松龄复婚,因为据她看来,郭松龄在这件事情上很随意的,并不一定会反对复婚。但是婉婉只是垂泪,一句话也不说。邓红菱劝她趁早做人流手术,她也不答,也不上医院去。
郁青一天两三次打电话来,都是邓红菱接着,因为郭松龄白天很少在家里,婉婉这一段时间以来对电话铃声一直是置若罔闻。因为事情差不多快挑明了,婉婉怀孕是两人都知道对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所以邓红菱对郁青一直冷冷的。越冷郁青越是着急,经过了数次争辩之后,邓红菱只得答应了去见他。邓红菱知道他失败了,但是她想来郁青应该会有新的计划,如果这一次失败之后能继续对他好,那么有朝一日成功了之后,一定会感激的。像他这样的人,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第五十一章
姗姗拿上支票走了之后,郁青总是感觉不安。起初他以为郭松龄笨,合同还没有到手就把钱给了,后来想想,并不是郭松龄笨,而是他相信郁青,以为郁青已经把一切都谈好了的。这么说来,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郁青是难以说得清了。他忐忑不安,打姗姗的电话,却被告知没有这个号码,心里更着急。
第二天下午,郭松龄出门了,郁青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忽然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陌生的。郁青疑疑惑惑地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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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西安市公安局,你是松龄广告公司的郁青吗?”
“是的,”他惊疑不定地说。
“有一个叫姗姗的人,在乌鲁木齐公安局投案自首了,承认诈骗了你们公司的五十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郁青惊得跳起来。
原来姗姗只知道郁青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松龄公司的其他号码,所以投案时把这个号码提供出来了。乌鲁木齐公安局把案件知谕了西安市公安局,也把电话号码告诉他们了。
公安局要求郁青去一趟。郁青急于了解情况,立即去了,也不通知郭松龄,——也没有脸面通知他,他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努力联系的竟然是一个骗子,单是这一点就够丢人了,他无法面对郭松龄。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郁青精神完全垮了。根据公安局通报的情况,姗姗的钱已经丢了,是追不回来的了。松龄公司本来流动资金就紧张,没有接到大宗业务,又损失了五十万元,要不了多久一定是要破产的。松龄公司破产虽然对郁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他忙碌了几个月的西安发达梦就这么破灭了,而且破得太彻底了,他在这里已经是身败名裂。他没有脸见郭松龄,也没有脸见婉婉、邓红菱以及松龄公司的任何人。明天上午十点,就是白马公司公布中标的时间了,郁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立即离开西安的话,一定会被郭松龄当做姗姗的同案犯报给公安局的,不离开西安,明天公布出来松龄公司并没有中标,他怎么对郭松龄说呢?
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入夜了,密密的雪花在路灯照耀下魅影般地斜着飘落,激起风的嘶嘶声。
郁青任雪花堆积在肩背、头顶和身上其他可以着落的地方,踽踽而行,自己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张酒吧的霓虹灯招牌。霓虹灯那血红的颜色刺得人心里发慌。郁青站了良久,最终决定走进去喝个大醉,目前只有酒精或许能消除他的痛苦。至于明天怎么办,现在是无法去想象的了。
酒吧里沉闷的钢琴声让郁青更感觉沉重。吧员领着他走到一张靠墙的桌子,郁青坐了下来。很短时间里,服务员就把郁青要的白酒端上来了。
郁青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女人。郁青大大地喝了一口白酒,咳嗽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女人有着漂亮的五官,但是因为脂粉荼得太重,看不清脸的颜色,也弄不清年龄,只能从她染成棕红色的头发看出她至少三十岁了。她戴着镶宝石的耳环,白金项链,手指上套着一个祖母绿戒指。她穿着名贵的无纹虎皮大衣,显得雍容华贵,在这有暖气的屋子里也不脱下来。她戴着一幅镜片宽阔的绿色眼镜。那大衣和眼镜在这屋子里显得很不协调,可以看出这个女人有什么怪僻。
她也盯着郁青看。郁青喝了剩下的半杯酒,自己斟上。她笑着问:“年轻人,遇上了什么伤心事了,跟酒过不去呀?”
“上一辈子酒是秦桧,我是岳飞。”郁青头也不抬地说。
她眉开眼笑,那脸上的脂粉就不住地往下掉。“我看你呀,是生意中人,也是有大志的人,还是性情中人,头脑聪明敏捷的人,更是很有女人缘的人。”她说,“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我是生意人,有交易当然可以做的,只要不会传染什么病。”
“火气咋那么大啊?”她笑容依然不减,使郁青也佩服她的度量,“你说出一个愿望来,我可以帮你办到。”
“噢,”郁青说,“现在是夏天就好了。”
“我说的是真的!”她稍微提高一点声音说,然后声音降下来,回到原来的高度,“只要是现实的,在这个城市里能办到的。”
“那么交换条件是什么?”
“你都已经说了,没有什么病传染给你的。”
原来又是一个女人看上了他。可是郁青毫无兴趣。“我的愿望太大,”他说,“你不行的。”
“那么就算了吧,”郁青说,“你是第一个不愿意相信的。”
郁青听她口气不小,倒还有心试试了。他简单说了几句自己所受的打击。
“好,”她说,“只要你把白马公司的名称和负责人写给我,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她叫服务员算账,把郁青的账也一并付了,然后站起来说:“走吧,你喜欢哪一家宾馆或者酒店?”
郁青信不过她,但还是跟着走了出来。如此伤心之夜,有个女人也好,即使老一些,没有情趣,毕竟也可以说说话呀。
他们去长安大饭店开了房间。进了房间,女人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