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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看,远处看那针脚还整齐,近处看,那针脚却很粗大。
那布,虽然也是半新,却是颜色极不般配。
这样的粗糙活儿,一点也交待不了六月鲜。
蝴蝶儿却是满怀的憋气,她倔强地说:“不是交待不了你,是你想让我赔,”我还不知道你么?”
六月鲜说:“我哪里想让你赔来着?我好好的布门帘,做得精精细细,让你家的牲口弄得这样,你们不应该好好给我修补一下吗?”
蝴蝶儿说:“一个门帘能用就行了。撕烂你的门帘,我们觉着不好意思,可我们没有布票去扯布,只能修补一下,觉着再送你一点菜也就可以了,所以……”
六月鲜打断了她的话:“那些菜能换回我的新门帘吗?我宁愿要我的新门帘,其它的什么都不要!”
第120节
二爷和好叫驴素来脾性不合,两人见了面象生人,其实连生人也不如,生人相见人相互看看各自走开,他俩却躲着走,心里疙疙瘩瘩。
但蝴蝶儿和六月鲜这样面对面吵起来,他又不能不给她俩调解——毕竟是姓蔚一家的事,他又年老点。
于是;二爷拿着修补好的布门帘,对六月鲜说:“郝大通的嫘马,咱这片地方的人,谁也知晓。但牲口是牲口,它不通人性儿。”
“不就是一个门帘么?”高梁奶也说,“怎么修好就怎么用吧!哪里犯得着兴师动众,还怎么评理啊讲理啊!太烦人!人家菜也送了,新门帘也修补了,悄悄收下就没事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挑拣?”
范冬花也说六月鲜:“算了成,咱都是好邻居,做什么敌人!放着好好的朋友不做却要这样。”
范冬花人模人样地说。
六月鲜却不卖她的帐,不说高梁奶,却专门对着她冷哼一声,说:“做朋友?他家那样儿,我们能做朋友?有的人从不安好心,不做敌人也不行。要不,欺负着你没法活。”
范冬花说:“没那回事吧?我看不是那回事。”
“你们这样,是因为你们两家交往近,所以才这样护着他家。”六月鲜冷冷地说,“你们不说公道话,你们走吧!少在这儿碍眼!”
范冬花听那口气,也冷了脸,一急,忘了叫人家的名字,就直接叫上人家的绰号了,说:“六月鲜,你讲点理儿了!我就打劝你几句,你却连我都骂,我怎么说话不公道了?我怎么就碍你的眼了?谁欺负你了?听口气,好象我们就跟你做对。”
六月鲜这个绰号只是大家背后这样叫,范冬花这样直戳戳叫着人家的绰号,那六月鲜那里有好脸儿,于是越发冷了脸,斜着眼冷冷地说:“谁给你起六月鲜了?你这不值钱的嘴!”
范冬花看人家骂她了,没好气又是冷冷地说:“你要讲理,别人会管这些闲事吗?你这……”但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六月鲜那大嗓门打断了。
六月鲜也不甘示弱地说:“这里没你的枝儿,也没有你的杈儿,你这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你先管管你自己再说。”
你瞧这话说的。
刁钻女人遇上刁钻女人,吵起架来很好看。
范冬花向来没吃过什么亏,一听这话,气得脸就成了猪肝,她怒不可遏地走上前,说:“六月鲜,你把话挑明了,我哪里不自理了,麻烦你了,你倒要这样对我?”
六月鲜也变了脸色说:“什么六月鲜?胖冬瓜,你给我说清楚,谁给你起名字叫六月鲜?你人没人儿,形没形儿,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笑话别人,还管别人的闲事。”
那蝴蝶儿看着“强强”两家吵起来了,也不搭话,也不拉架,象遇到大赦似的溜回去了。
于是,六月鲜和范冬花嘈嘈的争吵声音响了很久。大家看她俩这样,拉了这个拉那个,两个女人的嘴却一点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第121节
那江惠如在隔壁正在翻晒被褥;听到婆婆在东院的争吵声,急急急忙忙又满怀疑虑地走过来。
进了院子一看那嘈杂的吵架阵势,心里自是忐忑不安。
她在婆家,说的实在点,她都在惊恐万状中渡着每一天,因为范冬花的那大脾气她是领教过的,还有她那失去理智的疯狂,她是再也不想见到的。
范冬花只知自己的为难,哪里体谅过别人?这不,三句话不对,她气哼哼地站在东院里,气哼哼继续跟六月鲜吵。
范冬花说:“要不是看在蔚转海通的面子上,我恨不得撕了你,谁给你起胖冬瓜了?”
六月鲜冷冷说:“蔚海通的面子?你说蔚海通有面子?哼!他死了,哪里有什么面子!他如果有面子,你们也不是这么回事,说出这么偏心的话!你想撕我,你就试试,你那丫子厉害吗?”
六月鲜那嘴伶牙俐齿,一般人都无法比及,她说完一段话后,不等范冬花接茬,嘴一撇,那尖刻的话又骂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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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叫你胖冬瓜,我为什么不能叫,我还没有叫你酸冬瓜呢!”
强中手遇着强中手,范冬花气得啊,眼里那个金星都冒出来了。
“屁话!六月鲜,你这不讲理的东西,我……我撕烂你!”说着,范冬花就扑过来。
你瞧,这个范冬花,拉架拉着,劝架劝着,人家蝴蝶儿和六月鲜还没有动上手儿,她这劝架的倒先跟人干上了。
范冬花整天就干这霉掉人的事儿。
大家一看她那样儿,只有全力以赴拉她了。
二爷dui咳嗽一声,声嘶力竭着,气喘吁吁地说:“你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说说就吵嘴,吵嘴就打架,要打,要撕,大家给你们腾开场地,看看那个凶那个狠,大家给你们墙上挂奖状——你们啊,儿也成行了,女也成溜了,那么大的年纪了却要打架,你看你们成什么样子!”
大家不做声了,二爷就挥着手喘气吁吁撵着人们,说:“腾开场地,”腾开场子地,咱们看看谁厉害,谁是巾帼英雄!”他这样说着时,逗得跟前几个看热闹的人都笑了。
江惠如从人群中挤过去,推着范冬花小声说:“妈!别说了!走吧!走吧!这么多人,多扎眼啊!”
范冬花却不肯走的样子,拼命地挣着,试图要摆脱江惠如的拉扯,而后又狠狠地向地上唾一口痰,说:“什么东西!一个烂东西却还要鲜,狗屁!”
六月鲜偏谝就能听到了,自然没有好话对她,回骂她:“你的东西好,那就让人吃吧!想怎么倒贴人就倒贴人。”
范冬花骂:“放屁呢!你才倒贴人,最好倒贴得烂了。”
她才骂完,六月鲜立即回骂过去:#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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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冬花骂:“你烂!你先烂掉才好。”
六月鲜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先烂掉!”
范冬花骂:“烂得你流脓。”
六月鲜骂:“烂得你屙不出屎来。”
“烂得你没心了。”
“烂得你没血了。”
两人张着白牙利嘴互相骂着。
跟前拉架的人,把她俩扯来扯去。其实,不扯也不行,两个女人都想扑在一起。
你看这事闹的,女人都想打架。
二爷听她俩骂得实在不象话,就咳嗽一声,大吼一声,很是家长般庄重,威仪十足地教训说:“你们都住嘴!都给我住嘴!你们说的什么话!两个老大人,就拿这话教育小辈人么?”
大家面面相觑着,都给二爷一个脸面儿,严肃着不吭声儿,二爷便觉着自己很有威仪似的,不想他那威仪却没维持多久。
首先——高梁奶却嘿嘿笑了,回敬说:“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好话?还不是那学那的一摊话,那话都搬到我们跟前了……”
众人看她那般说,都捂着嘴窃窃私笑。
二爷看她傻里傻气的模样,不给自己脸面不说,还要剥斥他那刚刚树起的一点威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大嫂,你这烂嘴的,你胡说什么?这儿都是小字辈的人,你那么大的年纪了,这伙人堆里,数你大,你就不懂一点儿规矩,不看场合么?你……你真气死人!”
高梁奶看二爷好发火,胆颤地缩了一下脖子,滑稽地朝大家怪笑着,当着那么多的人立刻也是知错必改的样子,他说:“我胡说了,我胡说了!侄媳妇,侄孙儿;侄孙儿,侄媳妇,全是我的错!”
她那样子,把几个拉架的人都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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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闹架的对峙紧张气氛立刻缓和下来,两个准备相扑的女人立刻有点偃旗息鼓的意味。
六月鲜和范冬花都是气恼交加,但不管怎样,两人不相扑了,也不回骂了。
六月鲜气哼哼冷着脸,狠狠地挖了范冬花一眼,把眼扫向别处。
范冬花也不再理六月鲜,也没理会高梁奶的话,心里兀自气恼却也不再出声回骂。
江惠如推着忸怩的范冬花往出走,范冬花还是气恼着,边走边不满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我才打劝两句,就和我干上了——真是不象话!”
江惠如知道她秉性,根本容不得别人不同意见。如果她再说出什么异议的话,范冬花就会没完没了。
所以她采取退缩的法儿,装着猫猫狗狗不吭声儿。
她才懒得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她再纠缠不清,范冬花那样子,一辈子也是那,哪里知道自己的过错啊!
第122节
范冬花气戳戳地跟六月鲜吵了一架,气戳戳地返回自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一看两人吵不起来了,立刻也散了。
单说那六月鲜跟范冬吵了一架,看着修补好的新门帘还是骂天骂地:“你们倒合伙儿欺负开我了?来吧!有你们好看的!”
“不就是烂命一条么?”
她这样大声地骂着,那个蹲在外面的好叫驴走进院来。
好叫驴站在她的跟前,用从伟未有过的好脾气,说:“弟媳妇,你看,这新门帘撕是让牲口撕了,你骂也骂了,我们给你修补已修补了,赔情道歉已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六月鲜是蔚海通的老婆,蔚海通和那郝大通——也就是好叫驴是兄弟辈,没出了五代的蔚家一姓。
六月鲜为那撕碎新帘的事,跟蝴蝶儿吵,跟范冬花吵,心里自然憋着一肚气儿,她气渣渣地说:“我不想怎样,我就想要我的那个新门帘,那么崭崭新,竟被你家的牲口撕了。”
好叫驴说:“人家商店里扯布要布票,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你就将就着用吧!我们补也给你补了。原以为,送一筐菜表示我们的一点欠意。而你却是一样也不收。”
六月鲜说:“我那么新崭崭的东西,换一个粗糙的东西,我当然不愿意了。你们以为我就那样好糊弄吗?”
好叫驴说:“那么,这帘子,给你弄成什么样子才能满意呢?”
六月鲜说:“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好叫驴心里的那个火啊,不说也是兀自噼噼啪啪往出冒。
但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沉吟片刻,说:“弟媳,你这样子,倒象故意刁难我们。”
六月鲜说:“坏了东西就该赔,这是天经地仪的事儿,我怎么就故意刁难你们了?话,不能说得不清不楚;事,也不能做得不清不楚。”
好叫驴说:“我们给你修补一下,再给你,怎么就冒出那么多不清不白了?”
六月鲜不痛快而又倔强地说:“就是那样嘛!你们不要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