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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块块水斑。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有人猜拳行令，有骂声，夹杂着女人的笑声。
小康仔细观察周围，寻找机会。他一个人逃掉并非难事，但明棋被一个壮汉紧紧抓着，毫无反抗余地。
眼前突然一亮，到了拐角。铁皮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个包厢。
“大哥，来了。”铁皮说。
“别为难小孩子。”说话的人正在抽烟，看到小康，他慢慢坐直身子，手指捋了捋头发。
“桐桐！”明棋脱口而出。
包厢静默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明棋奶声奶气的喊声，使桐桐很开心。
“妈的，桐桐也是你叫的。”铁皮在明棋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明棋的脸红了。
“我日，这小爷们还害羞呢。”铁皮又在明棋后脑勺甩了一下。“你是不是蹲着尿尿的？”
“老子站着尿尿！”明棋不知哪来的勇气，尖叫一声。可能是铁皮一句“小爷们”激活了他的神经。
包厢又掀起一阵哄笑。
一个身材瘦长的混混仔细打量小康和明棋，他没怎么笑。他的脖子很长，偶尔歪一歪，混混们称他“麻杆”，大名海卢宏。
拐三笑得最响亮。他对明棋说：“你的狗卵长到嘴里了？口气这么大！”
明棋不再说话，偷眼扫了小康一眼。小康镇静地望着桐桐，一动不动。
桐桐好像根本没注意小康，只对明棋说：“你认识我？”
桐桐的语调十分亲切，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明棋的脑袋。桐桐的手指上有颗巨型金戒指，晃得明棋眼睛痛。
“我和兄弟们来镇上玩，见过你。”明棋小声咕哝。桐在他心里像个神。
“兄弟？”桐桐忍俊不禁，“你也有兄弟？”这时候，桐桐才将视线转向小康。“他是不是你的兄弟？”
明棋看了看小康，不知怎么回答。
第十九章 江湖奇才（三）
小康忽然跨前一步，大声说：“我们要走了！”
“走？”桐桐显得很困惑，“你们去哪？”
“理发。”明棋灵光一闪，“我爷让我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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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先吃饭。叔叔请你们吃饭。”桐桐盯着小康。
明棋咽了咽口水。路上折腾了一番，现在真的很饿。他看着小康，等着小康拿主意。
“我们有事，不吃饭了。”小康说。
桐桐注视着小康。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他没料到小康竟然如此镇定。上次驱车途经莽村，看到小康在旷野奔跑，那矫健的身姿给桐桐留下了好印象。
随后，他手下的人去莽村小学寻找叶克飞，十几个古惑仔围攻叶克飞，竟被一个小男孩挡住了。古惑仔一哄而散，只留下癫痫发作的黄毛——那一仗，他们输得很惨。
桐桐从反馈的消息判断出来，那小孩就是上次在旷野见过的男孩。他立即给沙河星打了电话，得到证实。桐桐这才确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三十个黄毛，都抵不上一个小康。黄毛被雷子扣住了，那小子和拐三有点亲戚关系，拐三是黄毛的领路人，因此拐三对小康十分怨恨。拐三和铁皮去莽村与沙矮子谈判，又一次惨败而归——至此，拐三的恨意和桐桐的“敬意”都达到了巅峰。
此时此刻，这男孩就在桐桐面前，毫无惧意地看着他。
小康的身手、速度，以及判断力和他的镇定，都让桐桐感到惊奇。凭他的经验，这样的江湖奇才，至少五十 年才会出一个，而偏偏让他赶上了。这是天意。
更幸运的是，小康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桐桐竟然有些感动。为自己感动，为自己的黑道事业而感动。
一个道上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不能自满。虽然在关路镇，他的名号响铛铛，却没人了解他的焦虑，他真正的野心在关路镇之外，他要冲出县城，在省城开辟自己的天地。
而做到这一切，最缺乏的就是人才。
…… …… ……
“让你吃饭，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拐三瞪着小康。
桐桐摆了摆手，不让拐三再说下去。小康的性格明显吃软不吃硬，想要真正收服他的心，只有怀柔。铁皮和拐三从莽村回来后，告诉他：沙矮子把小康当作一条狗，竟然还给小康画个圈儿，把他关起来。
桐桐觉得自己在做一项正义的事业，拯救受苦的迷途男孩，他任重而道远。
“拐三，小康是爷们，对他要尊重。”桐桐温和地说。
拐三的脸皮一紧，瞪着三角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桐桐懒得理他。镇级混混鼠目寸光，素质只有那么高。素质有多高，就能尿多高，桐桐有时候很鄙视手下这些兄弟。他们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具有孤高的追求。所以他是大哥。
桐桐将目光投向小康，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女人的笑声。
铁皮的嘴角露出一丝淫笑，咕哝一句：“骚娘们来了。”
包厢的门推开，一阵香气弥漫起来。那女人一只脚踏进来，看到小康，略微楞一下，随即便笑了。“听说桐哥找了两个男孩，我以为是谁呢。”
“你认识他们？”桐桐抬起头，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这男孩是莽村沙矮子家的。”女人注视着小康，“他肯定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他。”
小康当然不知道她。
叮叮——朱砂痣的女人——沙矮子在她身上拱动的时候，小康蜷在墙边睡觉。
叮叮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雪夜。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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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男孩的品相（一）
江湖大佬其实也有很多无奈。
因为要尿得高，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桐桐一直在努力。他虽然文化不高，可是老爸跟他说的一句话，他却记得很清楚。老爸对他说：伸志必先屈己。
那句话其实也是老爸听来的。文革的时候，老爸是县里的武斗队队长，也是文化不高但尿得高的人物。有一次，老爸准备提个老先生去批斗一下，在破败的厕所后面，他无意间听到那句话：伸志必先屈己。
他莫名地哆嗦一下。当时他还不是队长，也不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但是他的心弦被触动了。他客气地向那个人请教。
老先生告诉他：想办成事，你就要懂得委屈自己。好比青蛙起跳之前，往后缩一下，是为了跳得更高。
桐桐的老爸突然顿悟。
不久之后，他打出一片天地，成了武斗队队长。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一下那位老先生，不管怎么说，那句话让他有了快感。
可惜那天早晨，老先生跳楼自杀了。就在他面前，“嘭”地一声摔到地上。他仿佛听到青蛙肚皮爆裂的声音，其实是老先生落地时，胸腔被震爆了。
后来老爸对桐桐说：“要能忍住你忍不了的人和事，你才能活得久。”
桐桐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比如面对窝囊废一样的手下，比如面对眼前这个妓女，还有随后走进来的那位警察。
“哎哟，李哥，你大驾光临。”桐桐忙打招呼。
李亦合淡漠地看着桐桐。“你这里真热闹啊。”
“来来，李哥，喝两杯。”桐桐挤出一丝笑容。
叮叮显得有些紧张，朝桐桐使眼色，意思是说：警察突然进来，跟她没关系。
李亦合不再看桐桐，将目光投向小康。“你怎么在这里？”
明棋抢前一步，他看到穿警服的，胆壮了一些。“我们来镇里玩，还要理发。”
与此同时明棋想了起来，就是这个警察带走了叶克飞和黄毛。
“李哥，给个面子，喝两杯。”桐桐继续邀请。
桐桐比李亦合的年龄大，但每次见到李亦合，他都要称对方“李哥”。李亦合是个很奇怪的人，似乎不与任何人来往，行事一惯低调老诚。桐桐不会招惹这样的人。
“改天吧，今天有事。”李亦合说，“桐老板好好做生意，这两个娃娃，我带走了。”
铁皮和拐三阴沉地看着李亦合，他们觉得桐桐对李亦合太客气了。桐桐扫了铁皮和拐三一眼，示意他们别挡在门口。
李亦合抓着小康的胳膊，另一只手朝明棋挥了挥。“走吧。”
明棋一溜烟钻出包厢。李亦合带着小康也出去了。
包厢安静下来。铁皮和拐三瞪着叮叮。叮叮进了包厢便把大衣脱了，身上穿着一件窄小的套短，坐在沙发上，大腿明晃晃地呈现在灯光下，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裤。
“你们看我干啥？”叮叮声音发颤。
“你把雷子引来的。”拐三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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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讲哦，”叮叮翘着大腿，裙子几乎全部掀起来。“雷子又不听我的指挥。”
“整洁一点。”桐桐指了指叮叮的的裙子。
叮叮笑了。桐桐从来不欺负女人，特别像她这样，有特殊奉献的女人。桐桐不好色，桐桐只喜欢钱和权力。
“哎哟，桐哥每次见我，都让我整洁一点。”叮叮往下拽了拽裙角，勉强遮住内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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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男孩的品相（二）
铁皮笑了。桐桐是很注意形象的人，他那句“整洁一点”，已经成了关路镇的标语。混混们在一起无聊的时候，也总拿这句话互相打趣。
“桐哥，他们诬陷我，你也不管。”叮叮娇嗔一声。
“他们？他们是谁啊？”桐桐故意问。
“讨厌，不跟你说了。”叮叮起身走到衣架前，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只红包，返回身，双手递给桐桐，语调也变得庄重。“快过年了，这是孝敬桐哥的。”
桐桐看也没看，直接扔进了抽屉。
“那我走了。”叮叮穿起大衣，准备出去。
拐三挡在门口。叮叮不安地看着他。“三哥，有事吗？”
“你把雷子弄来的。”拐三阴郁地说。
“天地良心，我是来看桐哥的。”叮叮大声说。
铁皮凑过去。“你认识那个小杂种。”
“你说谁？小康？谁不认识他？”叮叮瞥了铁皮一眼。
“你们咋认识的？”铁皮追问。
“他干爸包我的场子，我陪他干爸一晚上，那个王八蛋，打娃娃太狠了。”
“噢？怎么打的？”桐桐忽然来了兴趣。
叮叮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不禁打个寒颤。“火钳子打在头顶，头皮都烂了。”
“吹牛B！”铁皮说。
“谁他妈吹牛B，谁不得好死！”叮叮嚷道，“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世上咋会有那种变态！”
桐桐全神贯注地听着。
叮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