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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小康！”他的语调虽然含混，却很有力量，在屋里回荡。
叶克飞直视叮叮的眼睛。“你刚才说了，屠各人驰骋荒原，为一个承诺，可以献出生命。”
“那又怎样？”叮叮惶惑地看着叶克飞。现在她觉得，是这三个少年疯了。
“我们来到关路镇，我们的事情没做完，所以我们不会离开。”叶克飞的语调很平静，似乎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数学题。
屋里静默了。走廊的风从门缝挤进来，发出低弱的呼啸声。周围听不到其它声音，这里就像一座地下室，深埋在没有阳光的角落。
沙君伟站起身，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得离开这间屋子。桐桐的人肯定会找到这里，会连累叮叮姐。”
叶克飞也站起身。“先找到明棋和柳素素，我担心他们已经出事了。”
沙君伟安慰叶克飞：“明棋很聪明，应该能照顾好柳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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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关路镇的风向（二）
叮叮望着三个少年，心里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感觉他们的对话与神态不像三个孩子，而像即将出征的战士。她当然不理解，这就是“可怕的少年一代”，他们已经开始成长了。
“你们真要出去？”叮叮不安地问。
“当然。”叶克飞去墙边拿起自己的镰刀。父亲让他晌午回去，家里要用镰刀，现在看来，家里的农活要延误了。
“你们可以找一找李亦合，”叮叮说，“他家离镇子不远。我想，他会帮你们的，他是好警察。”叮叮说了地址。
“谢谢。”沙君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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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少年准备出门。
“还有……拐三住在镇医院，听说，就是他给小康注射了毒品。”叮叮凝视三个少年，“我最近没见到铁皮。他的习性很野，在窝里是待不住的，每天都要去酒馆胡闹，可这几天却不见踪影，太反常了。”
“叮叮姐，你的意思是——”沙君伟看着叮叮。
“我怀疑铁皮出事了。”叮叮说，“他和拐三是把兄弟，两人穿一条裤子。”
“铁皮出事，会不会和那辆车有关？”沙君伟的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个念头，并且迅速联系在一起。
“车？”叮叮显然不知道车的事。
“那天晚上去莽村接走小康的车，”沙君伟说，“我看到小康和村长上了车，车里应该还有别人，至少也得有个司机……”
“对了，铁皮就是司机，平时给桐桐开车的！”叮叮大声说。
沙君伟看了看叶克飞，然后将视线转到叮叮脸上。“谢谢你，叮叮姐，我们会把这些告诉李警察。”
“你们要当心。”叮叮把他们送到后门，让他们按原路返回刚才的僻巷中。混混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他们正在全镇搜索，人手不够。
三个少年打开门，外面的光线笼罩在身上，他们似乎被融化了，只能看到三个细小的人形符号。然后便消失了。
叮叮望了许久，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去。
………………
桐桐听说了镇上的事。他有些恼火，但还没到愤怒的程度。
黄毛说，叶克飞又到了镇上，还带着那个“铁锨少年”，看来是一场有组织的行动。上次叶克飞闹事，桐桐便怀疑幕后有人指使，这次更加强了他的想法。
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却猜不透，到底谁在背后扇阴风。两年前，他一统关路镇的地下社团，建立了新秩序，应该没有哪个力量还能危害到他。
难道是县里的犯罪团伙？是他们想扩展地盘，把营销队伍伸到了河东？想到这里，桐桐出现了脑梗阻，再也想不下去了。
不管怎样，叶克飞的行动，一定是为了小康。至少在这一点上，桐桐猜对了。
桐桐从办公室出来，打算去看看小康。现在对他来说，世界上最关心的人就是小康，海卢宏向他保证，小康很快就能干活，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
桐桐打开门，海卢宏正和小康说着什么，听到响动，海卢宏回过头。“桐哥，你来了。”
“我看看进展情况。”桐桐盯着小康。
小康的脸色正常了许多，没有上次见到的红斑，除了神情有些恍惚，其它生理指标看来都不错。
“桐哥，我听说镇上有人闹事。”海卢宏淡漠地说。
桐桐笑了笑。“几个小杂种胡球搅和。”
“是为了小康吗？”海卢宏面无表情地问。
“差不多。那个叶克飞，是莽村小学的——”说到这里，桐桐忽然停下话头。他想起莽村小学的另一个小家伙，明棋。上次明棋和小康来镇上，自投罗网，被送进了他的饭店。然后叮叮进了包厢，接着李亦合也进来，把明棋和小康带走了。
“桐哥？”海卢宏发现桐桐的神态不对。
桐桐摆了摆手，不让海卢宏打断他的思路。他的脑子像纺车似的，飞速旋转，把各种线索联系起来——既然叶克飞能到镇上来，那么明棋一定会来，至少，也是明棋通风报信的，因为那天晚上，明棋亲眼看到沙河星把小康骗到了车上。
可是，沙河星说他已经把屁股上的屎擦净了，保证不会有人乱说，保证不会有后遗症。然而现实教育桐桐，沙河星要么在撒谎，要么就是失去了控制力！
这又是一个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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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车的漏洞，铁皮已经付出了死亡代价。
其它漏洞，谁来付出代价？
现在漏洞越来越多，像一块蜂窝煤，而桐桐却不知道该堵住哪个眼儿。经验告诉桐桐，一旦所有的漏洞都失控，最后付出代价的，只能是他——法人代表！
“妈的。”桐桐恨恨地骂了一声。
“桐哥，要不要我去街上帮个忙？”海卢宏问。
“不用。你的岗位就在这里，小康就是你的产品。”桐桐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海卢宏。
海卢宏的石板脸上毫无表情，长长的脖子微微扭了扭，将注意力投到小康身上。
桐桐转身出去了。他已冷静下来。
与小康有关的所有事件和所有线索全部联系起来，最后归结到两件事要办：一，给沙河星打电话；二，找到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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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自投罗网（一）
与小康有关的线索，其实并不复杂，归结起来只有两个点：莽村——关路镇。
莽村那边由沙河星处理，如果那位驻外大使处理不了，桐桐一定会插手的。
关路镇这边则由桐桐自己解决。他已经解决了两个相关人员：李亦合，铁皮。以前他认为，除了李亦合，再没人对一个失踪少年感兴趣。现在他才意识到，外面还有一个人，被他忽视了。
那个人就是叮叮。
“叮叮，过年前那次，你突然闯进饭店包厢，随后李亦合也进来，带走了小康。我的兄弟起了疑心，可我不相信你会给警察通风报信。”桐桐望着叮叮。
叮叮坐在桐桐对面，脸色苍白，但还算比较镇静。
“桐哥，你干吗怀疑人家呀？”叮叮娇嗔道。“上次去见你，是因为过年了，人家给桐哥送红包，孝敬桐哥嘛。我怎么知道雷子要进去，派出所又不是我开的，雷子也不听我指挥啊。再说，干我们这行的，躲雷子还来不及呢，哪敢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要不是平时桐哥罩着我们，我们混口饭，真是难死了。”
叮叮一大套理论说下来，桐桐笑了，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今天下午，我的人在镇上找那几个小杂种，你一定听说了吧？”桐桐问。
叮叮故意迟疑了一下。“噢，你说今天下午啊，乱哄哄的，谁知道出了什么事。”
“黄毛他们追到派出所后面那条巷子，突然把人跟丢了。”桐桐望着叮叮的眼睛。
“哎哟，桐哥，你手下丢了人，干吗问我啊？”叮叮一脸无辜。
“你不觉得奇怪吗？”桐桐说。“就在黄毛眼皮底下，消失了。”
“桐哥，几个野小子到处乱钻，这谁能想到啊？”叮叮劝桐桐。
桐桐抽了口雪茄烟，在蓝灰色的雾气中盯住叮叮。“黄毛很机灵，他派人把巷子两头堵住了。那几个小杂种就像烟囱里的老鼠，你说好玩不好玩？”
“嘻嘻，好玩。”
“可他们却不见了。黄毛检查了两边的路，以为他们翻墙逃走了——”
“对嘛，不光老公公会扒墙头，野小子也会扒墙头哩。”叮叮放荡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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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桐也跟着笑起来。笑了几声，他不笑了。“本来我也以为他们翻墙跑了，可我忽然想到，你就住在那一带。”
“桐哥，什么……什么意思？”叮叮显得十分惶惑。
“你住在发廊后面，那地方我了解，外头很破，长廊很深，走进去，就是另一重天地。里面有不少房间，有些通到街上，有时县城来的雷子突击搜索，你们这帮小姐随便跑几步路，就躲了过去。”
“桐哥，人家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嘛。”叮叮的声音很嗲。
“那你还保护过谁啊？”桐桐往前倾了倾身子。
叮叮舔了舔嘴唇。她的嘴唇苍白无血色。“桐哥，我不明白。”
“别跟我耍花样。”桐桐把雪茄烟摁灭了，“叮叮，我从来不欺负小姐，在关路镇，小姐们的日子最滋润，因为有我在。我在，梦就在。”
叮叮低头不语。桐桐订了规矩，关路镇的小姐也有人权，只要给他敬献红包，他爱每个小姐，这种爱是博爱，是精神方面的洁净之爱。
“叮叮，你犯不着为了一个男孩毁了自己。”桐桐点燃第二支雪茄烟，“他跟你非亲非故，你过你的日子，他过他的日子。”
叮叮猛地仰起脸。“桐哥，小康在你的手掌心，我跟他没关系。”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桐桐笑了，“可我现在关心的是，其他那几个小孩，他们在哪？”
“不知道。”
桐桐长久地注视地叮叮，他没有发怒，就好像隔着一道玻璃门研究一只蛾子。
桐桐说：“我刚刚招了几个兄弟，他们从山里来，很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我一直考虑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活得像个男人。叮叮，我要把你当作福利，送给他们。他们会好好侍弄你。”
“桐哥——”叮叮的脸上充满恐惧。
“我再问一遍：那几个小孩去了哪里？”桐桐的目光突然变得残酷。
屋里沉默下来。
屋门突然打开了。
叮叮转过脸，看到四个壮汉，他们肤色黝黑，赤裸着上身，胸毛浓密。他们看着叮叮，眼里燃烧着邪恶的欲火。
一个带头的壮汉朝前跨了一步，给桐桐鞠躬。“大哥好！”
其他三个壮汉一起喊道：“大哥好！”
桐桐笑眯眯地打量他们。“四茂兄弟，很好。”
桐桐站起身，准备出去了。
“桐哥——”叮叮凄厉地号叫，扑倒在地。
桐桐根本没看她，朝门口走去。
“桐哥——”叮叮向桐桐的背影爬去。一个壮汉拦腰抱住她，把她夹在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