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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名不虚传。你瞧,今天又不是什么斋戒日,这烧香拜佛的,总是络绎不绝。”逍遥子道:“都是些善男信女。一天到晚来这里迷信。我就讨厌这些。”小护士笑道:“我也是讲迷信的人,你也讨厌吗?——听说这里的签特灵验,所以专程来求了一签。果不其然,那签联说,‘一轮明月才棒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我想这是指你的金榜题名了;我又看那签底,你猜猜它怎么说——”说时拉逍遥子手,逍遥子表示猜不中,她兴奋又腼腆道:“‘比翼双飞’!这不是说的我们两个么?”逍遥子见她此时的女儿羞状实在迷人,不禁心旌摇荡;忽想起和苏林的交易,又满脸cool。小护士一甩手,假生气道:“你呀,怎么老是这么一副苦瓜脸!是不是我不够亲热呀?”也不顾大庭广众,就在逍遥子脸上亲了一口,又说:“谁知道我也是这么争气,医师资格考试通过了!这下好了,你们可以一起去美国了!”按捺不住的欣喜。逍遥子纵有前言万语,也是有口难言。两人携手漫步在湖边树荫,走一段,相拥着吻一回。小护士连说几遍:“你中的那种毒非同寻常,十天半月也好不了的,我给的那些药你都按时吃了吗?”逍遥子说都按时吃了,只剩下几颗了。小护士高兴的笑了。于是继续漫步。小护士踩着路旁隔花草的基石,一手搭逍遥子肩,一手伸直当平衡,摇摇曳曳的走;不时问逍遥子许多话。逍遥子只胡乱应着。两人还爬假山,钻山洞。玩到天黑,小护士打个电话,小郑开车来接。逍遥子在师二号门岗下了车。小护士说:“晚上等我电话。”他答应一声,赶紧抄近道回连队。众人见逍遥子先回来,都笑道:“怎么,也没请我们的安慰天使去五星级宾馆搓一顿?”逍遥子问:“国国还没回来?”一笑而过。
晚上八点国国才回来。又带回几条烟,一些相关人士也就赦免了他的“超假罪”。十点了,国国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披大衣下床,先往厕所里静静地撒泡尿,然后上二楼凉衣场,漆黑里一个人影,吓了国国一跳,原来是逍遥子。国国说:“你怎么也睡不着——今天在公园里,一见小护士你就眼里心里没有其它人,丢下我不管,你这安慰天使怎么当的?”逍遥子抱歉道:“真对不起!我现在还惭愧着呢,走的时候也没向你爸妈妹妹说一声,基本的礼数都忘了。什么时候他们来连队了,我亲自赔罪去。”国国说:“他们不会来连队了。明天就要走了。”逍惊道:“明天就走?怎么走这么急?”国国淡淡的说:“随他们的便罢。我也懒得去送了。”逍说:“我想你应该去送送。你今天也异常得很,家人大老远的跑来看望,怎么说也得高兴,你倒好,‘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叫你老爸老妈看了寒心。”国国冷笑道:“家人,什么叫家人?跟你讲,当时你一走,我老子就发话了,说:‘看着小逍在场,不想挑明,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你考军校的事!’他们又为我花了这许多钱,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他们!”逍说:“怎么又有这些事情了。我记得闯第二关你被刷下来那会,你跟我说过,你打电话回去跟家人说了,你家人不强求你了,准你退伍回家了嘛。”国国道:“没有完,这事没有完!永远都没完!”说完一阵苦笑;逍说:“风大了,我也披件衣服去。”刚进门,发现苏林打着手电在排房里;一见逍遥子,大声道:“我操!这么晚不在床上睡觉,干什么去了?——她来电话了,你接不接?”苏林引逍遥子到他房间里。逍遥子拿起听筒。那头小护士问:“阿逍,你真是下定决心了?”逍遥子听了茫然。苏林适时的解释:“我都告诉她了。她不信,打电话到军务科张科长那里去证实;现在打电话给你,是要亲自问你——就看你怎么说了。”逍遥子真想一拳打烂他臭嘴,忍着气,回答电话那头:“是的,妃。我真的不想去读什么美国西点军校,也不想呆在部队了。我只想退伍,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最好能归隐山林——”那头小护士冷笑几声,说:“世间哪有世外桃源?为了个人的逍遥自在,就离亲叛众,你会后悔的!”逍遥子听了这话,忍不住就要掉泪;那头已在啜泣,很久不说话,也没有挂断,逍遥子也不敢就挂,半日那头方说:“为了你,我和爸爸闹别扭;为了你,我跟唐妖精她们吵翻脸;为了你,我多少次丢下脸面要——”忙又住口,哽咽道:“你,你可真叫我痛心呵……”忽然很恐怖的吩咐:“把电话给苏林吧!”苏林通话时,故作声色。逍遥子一旁痛苦万分,他知道这一次后,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小护士了。一会苏林同完电话,催他快履行交易。他流着心泪,在协议书上签字,按手印,苏林把那包东西给了他。抱着包,逍遥子悄悄去了营房后山头;不过是毁灭一些东西,做之前胆战心惊肉跳,做时痛快淋漓,做完了放心释虑——心底里只剩失落和忧伤;悲然回到排房,爬上床,和衣倒下;有人打鼾,有人梦话,哪里睡得着;忽想起国国还在凉衣场,于是下床;刚下了几级楼梯,便听见国国在唉声叹气;静静走到国国身旁,也凭栏垂首;两人各有心事,只求一吐为快;国国先说:“去了这么久——肯定又是小护士来电话了,你们谈些什么好事情?”逍遥子连声痛苦:“断了,断了,”把刚才小护士的‘电话绝交’说给国国听,国国听了默然;逍遥子揉揉酸鼻子,大声地——“你倒解释解释,全家千里迢迢来看望,你为何那个样子?要是我有家人来看望,不知有多高兴呢!”国国道:“一言难尽。遥子,有家是一种福,没有家也是福。我有时候也想换作你,赤条条的一个人逍遥自在。我家一直比较穷,他们含辛茹苦几十年,养我和妹妹这么大,很不容易,这我都知道。我真后悔长这么大,后悔小时候没饿死冻死。骨肉皮毛,都是他们喂养的,我吃了他们的粮食,穿了他们的衣服,住了他们的房子,用了他们的钱,都是要还的。不怕你笑话,从我上幼儿园起,他们就有一个本子,记着我所交学费书籍费生活零用费,我以前不知道,直到上高中,每次交学杂费或者放月假问他们要钱,他们就拿出那个本子,叫我在上面签名、按手印,我才看清楚,连我从小生下来吃饭穿衣也按时价折合成钱记着了。高考落榜,人家痛苦流涕,我却喜庆万幸——要是读大学,不知又要按多少手印。当兵的时候,为进部队这个门,花了他们三千块钱,我主动在那本子上签字按了手印;为我考军校,又寄来三千块钱,你知道的,这三千块我一分没动,还在那存折里,明天我就去取出来,还给他们。考军校没着落了,他们又想我考士官学校,长期留在部队服役——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人就这么个观念,谁家儿子在部队,干部也好兵也好,呆到老死了还不退伍回家,谁家就兴旺有名气。我老子说在部队即使不当官,也是吃皇粮的,比社会上什么人都强,我老子想着名利双收的。他们这次来,就带着那个本子,给我看的,给我看他们养我这么大,总共花费了他们多少血汗钱!我很寒心,什么父子,什么母子,什么家人,全在那本子上,全在一个钱字。我是被他们牵了鼻子的牛,我没有自由,要我耕田我就耕田;我是他们养成的一条狗,在家里得替他们看门,放出来又要帮他们咬人。他们总跟我说他们在家如何如何累,总是说被别人欺负了,受了别人的气了,是为了我,他们苦,他们累,全是为了我呀!没有我,他们就不会受苦受累,不是为了我,他们就不会遭人欺负不会受人气。我是罪人,是我害了他们。他们要我当官,替他们报仇;他们要我发财,好向我讨债;他们只要官,要钱,不要我这个人。两年来,你们想家念家,我不想,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一想到家我就想到钱。我用了他们多少钱,我欠了他们多少人情债。我晚上也做梦,也梦着家里,但每次都梦见我老子拿着那个本子向我要钱。人都说梦是甜的,可我的梦总是苦的,我醒来就揉胸口,心痛啊我,生不如死呀遥子我。晚上站岗,我有时候真想一枪自毙了,可是怕连累你们,二是舍不下我妹妹,三就是为了那些钱——我还没还清他们的钱,我就不能死!”逍遥子见他声悲气哽,不觉大起同情之心;国国的这份悲情和痛苦,逍遥子虽然不是亲身体验,但于心感受着;忽想起中中写的那首“现代人四大悲诗”,这分明就是那第四个悲剧——“他乡遇故知——债主”;回想小护士在电话里说的话,分明带有威胁的口气,知道不该写那么一些颇具“反动言论”的信件给她——那些信可有一大撂了,都是将来治罪时铁证如山的东西;又想起那日在文书房苏林那里看见自己的“言行记录”,历历在案;心中着实难受,忍不住将自己跟苏林所进行的交易说给国国听。国国惊道:“亏你们想得出!苏林看起来跟你是差不到哪里去,倒像是双胞胎。这一调包计也真可谓天衣无缝了。只是,你真舍得下她?”逍遥子无话——理想里,等美国西点军校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撕它个粉碎,如今却要拱手让给苏林,并且连爱人也一起奉送,他心头还真不是滋味。
弃暗投明(29)
逍遥子接到通知书那天,苏林就打电话给小护士,说:“那张‘红’(指军校录取通知书。作者注)到了,还在他手里。”小护士听了,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苏林不知她要怎样。第二天逍遥子就被连长叫去房间训了一顿,说:“怎么又惹大小姐生气了?”逍遥子不知何事。连长告诉他小护士又哭闹着军长打电话到连队来,请逍遥子去军长官邸一趟,“去吧去吧,我这个小小连长现在也管不了你了。”叫他写张请假条。逍遥子一切遵命。这天中午被送到了军长官邸。小护士携他手进屋,一番亲热不提。下午两人去买很多菜,准备在家过温馨生活。孰料晚上小护士几个同学来,请他两个去外边吃西餐。逍遥子说买了这么多菜回来,就在家自己弄来吃。小护士偏要去外边吃。逍遥子死也不肯去。结果小护士一个人去了。回来已经很晚,却不见逍遥子。小护士正急,他回来了。她就问:“哪去了?”他答:“我累得很,你又不在家,所以懒得做饭菜,出去随便吃了点。”小护士就他身上闻了闻,“你喝酒了?”“没有哇。”“那为什么衣服上有酒味?”“不可能!我喝酒时一点也没有洒在衣服上。”忽拍脑袋说“好傻”。“不打自招了吧——傻瓜!”小护士笑着,抱住他,“跟你说,你本来就中了毒,现又吃着药,是喝不得酒的。”“我只喝了一点。”“半点都沾不得!你吃的这些药都是和酒起化学反应的,而且很敏感。”“真的?”“难道我还骗你!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逍遥子害怕道:“那怎么办?”小护士道:“有我呢,你怕什么。我明天给你再配几服药就行了。”逍遥子不耐烦她抱,抽脱身去床上躺着,道:“你们这些学医的真是可怕,随便叫人吃这样药吃那样药;可怜我们这些外行、药盲,也不知是毒不是。”小护士听了他这话,气得发抖:“是!我叫你吃的都是毒!剧毒!毒死你!”逍遥子也神经质似的:“毒死我吧!毒死我你开心!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