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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的“旧约的上帝”,因为他指的不是一种某个群体与上帝的关系,而是单独个人与上帝的关系。他自己说:“我并不上教堂,但我相信有类似上帝的东西存在,我与他的关系是个人化的,不须依靠别的凭借。” 再有,基斯洛夫斯基根本不接受律法道德观。谁可以来评定一个人的行为是道德的?评定道德者自身必须是义人,但人是有欠负的,没有谁是义人,也就没有人可以充当道德的评判者。只有上帝才是义,人没有能力作出道德评判。基斯洛夫斯基的上帝更像新约的上帝,只不过加重了道德色彩。 基督信仰本质上与宗法伦理相抵触。保罗自从认信了基督,就不再认为严守犹太教的宗法伦理那么重要了。上帝唯一的儿子基督的个体生命改变了信奉他的个体人的生命感觉,耶稣在十字架上的牺牲带来的全新生活伦理不是“人的规例和教训的产物”,新的生命感觉的经脉是基督身体的负罪、受死、复活对人的脆弱的在世生命的承负。 既然你们跟基督同死,摆脱了那些星宿之灵,为什么仍然跟世俗一样去服从“不可动这个,不可尝那个,不可摸这个”这一类的禁忌呢?这类东西一经使用就完了,因为它们无非是人的规例和教训的产物。从表面看,崇拜天使、故作谦虚、苦待自己的身体等等,似乎是明智之举,究其实,对于抑制肉体的情欲是毫无价值的。(保罗:《歌罗西书》2:20—23) 不能把基督信仰与基督教道德搞混了,前者是支托着个体不堪摧残的身体的信靠,后者是历史社会中民俗宗法的基督教化。基督的上帝信仰突破了宗法式的道德禁忌,这种突破及其伦理后果与现代启蒙主义的人义论的自由伦理观对宗法式道德禁忌的突破不同,它并没有提出理性良知的主体化道德神。 在基督信仰看来,任何道德规例都是不自足的,在身体与伦理的牵缠中,受伤的身体最终只能在信仰中得到补救。基督信仰坚持不放过个体人的罪性,人义论自由伦理则把人的罪性转移成自足的有限性。作为人的罪性的欠然指的是这样一回事情:人自身不是自己的创造者,上帝才是人自身的创造者。这并不是在自然在性的意义上说的,好像上帝是人的欠然在性的造作者,相反,人的欠然在性倒是由人自身的自然在性造成的。我在身体的欠然既不是我选择的,也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自然而然的。上帝创造了人身的意思是,人自身的生命意义被上帝从自然在性的生命挪到非自然在性的生命——恩典——之中。 上帝的创造确定了人身的生命与不受自然在性的偶在性伤害的庇护的关系。罪作为人身的在体性欠然,不过说的是,从人与上帝的这种庇护关系来看,人自身的在体性欠然一旦离弃了上帝的手,就再又成为自然而然的欠然、心安理得的自由,而不是终究意难平的欠然的自由。欲望自由声称对人身的有限性负责,这意味着人身的有限性不是一种局限性,而是普罗米修斯式的自足性。 作为人的罪性的欠然与作为个体欲望的主体的有限性因此根本不同,罪性的欠然是相对于人作为上帝的子女具有的自由(freedom)而言的,个体欲望的主体的有限性是相对于自己作为自己的上帝(人的主体)具有的自由而言的。在这种有限的个体自由的自足性中,恶被推诿给了人自身有限的认识能力和条件,成了人的自由的善。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可冻结的负疚(《十诫》之八)
伊利莎白是犹太波兰人。 1939年纳粹占领华沙,犹太波兰人统统被送往集中营。伊利莎白只有六岁,父母已被送去集中营。一个好心的非犹太波兰人把伊利莎白藏起来。他单身一人,是个裁缝。 圣诞节快到了。盖世太保开始大搜捕,裁缝需要为伊利莎白搞一张出生证明书,才能躲过搜捕。时间很紧迫,戒严的时限只有几个小时。裁缝找到一对年轻的信仰天主教的夫妇,请他们为伊利莎白出具一张假的出生证明书。这对天主教徒夫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约定好的时间,裁缝牵着伊利莎白来到法律事务所,那对年轻的天主教夫妇已经赶到了。他们看见裁缝和伊利莎白进来,那个男的站着一动不动,一双疲倦不堪的眼睛紧盯着裁缝的脸。那个女的脸上显出模糊不清的犹豫。她走过来,伸手摸着伊利莎白的头,仔细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对裁缝说,他们很遗憾,不能为伊利莎白提供假的出生证明,因为天主教徒不能说谎、不能作假见证。 裁缝牵着伊利莎白的手离开法律事务所,伊利莎白觉得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不能作伪证”的道德戒律使伊利莎白唯一的一线生命的希望破灭了,她浑身发抖,紧紧拉着裁缝的手。在“不能作伪证”的道德教条与这只温暖的手之间,是伊利莎白六岁生命的生或死。 在一个幼小生命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能作伪证”的理由道德吗?一个幼小的生命与一个道德信条,哪一个更重要? 裁缝让伊利莎白在浴池里躲藏了两个星期,终于找到一位逃亡者带她逃离波兰去美国。裁缝牵着伊利莎白的手,穿过好多小巷,去找那个逃亡者。裁缝的手——令伊利莎白难忘的手,牵着她走过好多黑暗的小巷。 伊利莎白的生命得救了,心灵像清水染上混浊的颜色,一直被笼罩在不可说谎的道德教条对她幼小生命的欠负和一只温暖的手对她幼小生命的恩情之中。 她的生活沉重不堪,童年生死经历带来的恩与欠压在心头二十几年,像一道若明若暗的光晕,窒息了她的生命感觉。她觉得,生活在欠负和恩情之中是一种伦理上的不平等。伊利莎白心灵的受伤不仅因为被拋弃,也因为自己被人救护。他人的恩典是一种债务,伊利莎白感到欠债的重负。从念中学时起,伊利莎白就想找寻裁缝和那个自称天主教徒不能作伪证的女士。 那位年轻的天主教徒叫索菲娅。一天,伊利莎白在书店看到索菲娅写的伦理学著作,知道她如今是华沙大学哲学系的伦理学教授。伊利莎白决定马上去华沙找她。 索菲娅老了,不是自然的衰老,是生活摧残的老。她面相祥和,看起来还葆有温爱天性,沉毅的面色中透出隐隐的慈情。 索菲娅请伊利莎白到家里做客,让她住在一直为自己的儿子准备的空房中。她儿子在战争中死去了,索菲娅每天要在这间空房中放上一束补赎过去的鲜花。索菲娅对伊利莎白讲了过去的事。 “二十多年来,我当时的拒绝一直折磨着我,夜里时常因梦见你而惊醒。我的一生都为那次说谎不安。这倒不是因为说谎本身,而是说谎的后果。你一定记得,那个裁缝来找我们出具假出生证明书时,我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就在我们去法律事务所之前接到消息说,收养你的裁缝是盖世太保的线民。当时我和丈夫参加了一个秘密组织,专门营救受纳粹迫害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就不敢为你出具证明书了。我当时以天主教徒不能作伪证为理由拒绝出具证明书,本身就是说谎。说谎都是有意的,生活的偶然事件让人一生要做到不说谎很难。为了我们的秘密组织不被盖世太保破坏,我说了谎。我们当时清楚地知道这样做对你的后果。 “尽管当时说谎是有理由的,你的生命毕竟因为我们被拋回险境。我们后来搞清楚了,说裁缝是盖世太保的线民的消息搞错了。就算这消息是真的,我的一生也被这有理由的说谎伤害了,令我负疚终身,一生都带着它的伤痕。一个生命的受伤,经常是出于一场偶然的误会。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当时有理由的选择是心安理得的。我一直在期待着你的出现,说明真相,虽然这并不能释解自己的负疚。“什么是负疚?负疚是个人对自己生命的欠缺的道德承负。负疚出于如果我当初……那么就……的假设心愿,一种修改自己的生命痕迹的愿望。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心中有与自己实际有过的生活不同的生活想象,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愿,也就不会有负疚。人尽管并不能支配生活中的各种机缘,偶然的误会造成生存裂伤,是生活中自然而然的事,但人应该以一种情感对待撞到自己身上的生存裂伤。负疚是信念性的情感,对生存裂伤感到歉疚的情感。我觉得心里有一双上帝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虽然我的上帝从来不说话,但他一直在我心里。” 昆德拉为了避免道德情感的政治化提出“冻结情感”的倡议。在基斯洛夫斯基的自由伦理学看来,有的道德情感是不可冻结的。 人义论自由伦理承认人自身就是难免的疾病,这疾病恰恰是个体有限的自由在伦理实践上的自足性的基质,使得我的身体伤痕累累,但我是无辜的,我在的身体不该承受这样的伤痕。 可是,谁应该为我在的身体不该承负的伤痕负责? 既不可能追究我在身体的欠然,也不可能追究上帝。唯一值得追究的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偶然,但自然而然的偶然恰恰是无法追究的。人义论自由伦理把罪性改写成有限性后,自然在性的欠然中的恶就终有一天会被看作是人自身的自由的表达或条件。对于神义论的自由伦理来说,不可避免的伦理处境中我在身体的受伤,是我在的身体不该承负的,这伤痕是紫色的伤痕。尽管如此,罪性的欠然中的恶仍然是反自然状态中的不安、挣扎和负疚,个体人的自由伦理“终究意难平”。 伊利莎白找到裁缝,他也老了。 伊利莎白其实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伊利莎白告诉他,自己就是他当年救过的女孩子,想对他说一句感激的话。裁缝避而不谈过去的事,只愿谈做服装,他不觉得自己有让人欠恩的权利。 恩是一种义,对于基督徒来说,义在上帝手中,不在人手中。自己拥有的恩不过是另一个人生命中偶在的裂伤,老裁缝不接受伊利莎白的恩情。 自由伦理有两种不同的品质:昆德拉在道德相对性中沉醉的晕眩伦理和基斯洛夫斯基在道德相对性中的挣扎伦理。基斯洛夫斯基把人们带入自己已经不在意了的伦理迷离处境,让人们记起自己在道德行为中的脆弱,指出“面对困境的人们”身体上的紫色伤痕,让人面对自己道德的私人理解的荒凉、贫瘠、无奈和由此产生的灵魂和身体上的病痛。 人义论自由伦理心安理得,神义论自由伦理“终究意难平”。 据昆德拉的看法,心安理得的自由尤其体现在“兴奋”的现在此刻的沉醉中。与此相反,“终究意难平”的自由在“兴奋”的现在此刻的沉醉中看到纯粹情感可能的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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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玩耍的情感(《十诫》之六)
十九岁的多米克爱上三十三岁的玛格达是从想知道她一个人关起门时的单独生活开始的。 多米克寄宿在喜欢常年漂游的同学家里,他住的房间窗户对面的公寓里正巧住着一位美丽的少妇。多米克在邮局找到一份临时工作,发放汇款、挂号信,这位少妇有时来邮局取挂号信,多米克知道她叫玛格达。 多米克隔着邮局的玻璃窗看到玛格达的眼睛好像隐忍着许多苦楚,这些好像由无端涩泪浸泡出来的苦楚激起了多米克想进一步看她的欲望。为了能多看到玛格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