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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跳进沼泽地里抓招潮蟹,然后拿到渡口码头上当诱饵卖,一磅五角钱。我们熟悉每一条水道和沙洲,完全知道什么地方的牡蛎耙子在低潮时会让小船触礁。我九岁时的那个夏天,在天塌地裂之前,我们是两个英勇无畏的孩子,追寻火鸡的踪迹,辨别鳄鱼的脚印。夜晚,当房屋四周的棕榈树在狂风中啪啪作响的时候,我们从窗口溜出去,跑到奴隶墓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将鬼魂们,看它们敢不敢出来。那个女孩儿到哪里去了?我凝视着丹宁酸一样的溪水,心中涌起了一阵对那个女孩儿的强烈渴望。我惊异于记忆的重量,以及家庭和住所给人留下的深刻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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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美人鱼椅子(11)
我记得我的父亲驾驶着他二十英尺长的克里斯·克拉夫游船,牙齿间咬着我送给他的海泡石烟斗,把我夹在他的胸脯和方向舵之间。我几乎能够听到他的喊声,“杰茜,海豚过来了。”我看到自己朝船栏杆跑去,聆听海豚喷气的声音,欣赏它们身体破水时的那一道黑线。当海岛的西北角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我已经在回忆他游船爆炸的事情了。回忆母亲抽屉里的报纸剪辑。“警方推测,他烟斗中飞出的火星导致油管漏油处起火。”我将目光扫过水面,朝出事地点凝视了片刻,然后把头扭开了。我从渡船栏杆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望着海岛越来越近了。海岛只有五英里长,两个半英里宽,但是,从船上望去,它显得更小。渡口码头后面的商店屋顶映入了眼帘,黑尾鸥在屋顶上空盘旋着,在那些商店的后面,便是海岛的绿色中心地带,那里长满了槲树、棕榈树和丛丛的桃金娘。渡船靠近码头,发动机减缓了速度。有人抛出一根绳子,将我们的船紧紧地拴在桩柱上,我听到经年的木板吱嘎作响。码头上,几个人坐在沙滩椅上,正在垂钓红鲈鱼。但是,没有凯特和贝恩的影子。凯特答应来接我。我走回船舱,拿起手提箱,然后站在窗前,等候其他乘客下船。几分钟后,她们匆忙地赶过来了,马克斯一溜小跑地跟在她们的身后。她们手牵着手,凯特穿着她的高跟鞋和薄袜子,贝恩好像正在半拖着她跑。凯特的深红色头发在头顶上高高地梳成一个发髻,我母亲说她头发的颜色是“葡萄牙红酒”。一绺绺头发已经散落下来,遮盖在她的脸上。她们在码头边上停住脚步,抬头朝船上望过来。马克斯蹲坐在她俩中间,摇晃着半截儿尾巴,好像它的尾巴是两截似的。凯特瞥见了站在窗口的我,我看到她的胸脯一阵起伏。“嘿,别傻站在那儿呀!下来吧!”她大喊道。贝恩忽然跳起了一种滑稽的快步舞,两脚抬起,原地踏步。“杰—茜,杰—茜。”她诵唱着,马克斯吠叫起来,惊起了码头水边上的一群海鸥。其他乘客止步观望,然后,相互对视一眼,神情尴尬。家。我别无选择,只好提起手提箱,跋涉进去。凯特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犹如两片淡黄色的阴影。她将我搂在怀里,就在同一时刻,海岛的气息扑进了我的鼻孔,那是一种强烈的混合气味——淤泥、破旧的螃蟹锅、咸咸的空气以及充满活力的黑色泥滩,黏糊糊的泥土里爬满了浑身长刺的生物。“你终于回来了。”凯特说道,我朝她微微一笑。贝恩将她的圆脸蛋儿靠在我的外套袖子上,像一只藤壶似的紧贴着我。我伸出一只胳膊抱住她,使劲搂了一下。“你没想来,”她说,你讨厌到这儿来。”凯特清了清嗓子。行了,贝恩,别说了。”然而,贝恩还没有说完呢。妈,你正站在血渍上。”她说。我低头朝下看去。大家都朝下看去。一块泼溅开来的暗色血渍,在凯特的脚下清晰可辨。我想象着她们惊慌失措地赶到渡口码头上,越过海湾,母亲的手裹在一条JC潘尼百货公司的浴巾里。凯特把脚抽回来,我们站在迟暮的阳光中,站在一片完美的寂静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母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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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挤进凯特停泊在码头尽处的高尔夫球车里。贝恩同我的手提箱一起坐在后面,我爬进前座,警惕地瞥了一眼车上的气喇叭,回忆起上次坐她车时的痛苦经历。“别担心,”凯特说,“我不会按喇叭的,除非有人发疯似的要冲到我的车前面。”“我讨厌那可恶的东西。”我说。“好,你尽管讨厌吧,但是,它可救过无数游客的性命。”“妈妈过去专门撞游客。”贝恩说。“哎,我没有。”“我相信贝恩是不会撒谎的,”我说,凯特气呼呼地把车开上了狭窄的街道。在我们的头顶上,天空渐渐变成橘黄色。我感觉到聚集在光明后面的黑暗正在逼近。我们在海岛的商店前面飞快地驶过,没有人讲话,连贝恩也默不作声。所有商店的窗台上都摆着一箱箱盛开的藕色紫罗兰,甚至连小小的邮局也不例外。舍姆钓趣用品店被油漆成柿子的颜色,啾啾日用杂货店外面的木雕鹈鹕现在被装上了一个小马鞍,我想是为了让孩子们坐吧。我们在白鹭旅行社的前面经过,看到几位游客正在登记参加船游和观鸟远足。即使在冬日淡季里,这地方也显得充满了活力。我伸手指了指夹在马克斯咖啡店和海岛狗旅店之间的一家小店铺。店铺前面有一顶蓝白相间的条纹凉棚,橱窗里的一个招牌上写着“美人鱼的故事”。那里原来不是一家鱼店吗?”“关门了。”凯特说道。“现在是妈妈的商店了,”贝恩说道。“不是开玩笑吧?你开的店?那个礼品店?”我感到很惊讶。我认识凯特一辈子了,她从来没对开店表示过任何兴趣。她的丈夫去世后——那少说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和贝恩一直心满意足地依靠她的退休金和一些社会保险生活。“我去年春天开的。”凯特说。“这会儿谁在看店呀?”“我人在,店就开门;人不在,店就关门。”她说。“我很喜欢那个店名。”我对她说。“我开始想管它叫‘绝路’,但是,你的母亲不允许。那女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她从来就没有。”“那可不对。很久以前,她曾经非常幽默。”凯特说道。她将高尔夫球车飞快地沿街驶去,驶进了一片淡淡的暮色中。我看到她的身体向前倾斜着,好像她正在使用意念,让车超过每小时十八英里的时速限制。许许多多往事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母亲零零碎碎的笑声,我们仍然正常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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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美人鱼椅子(12)
凯特说得对——母亲确实曾经非常幽默。我想起有一次母亲煮了椰汁虾,她穿上一条草裙招呼大家吃饭。还有一次,在迈克八岁的时候,他往一个可乐瓶子里撒尿,结果他可怜的小鸡鸡卡在了里面——我们谁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小鸡鸡,怎么说呢,在进去之后不知怎么勃胀了起来。母亲试图表现出关心的样子,但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跟他说:“迈克,去到你的房间里坐下,想想特蕾莎修女,你的小鸡鸡就会出来了。”“店里最热门的商品是上面写着‘美人鱼在此经过’的黄色牌子,”我听到凯特对我说,“还有我们的美人鱼小册子。你记得多米尼克神父吗?他为我们撰写了圣女茜娜拉的故事,我们把它印刷成一本名叫《美人鱼的故事》的小册子——与商店同名。我们不能有存货。多米尼克总是戴着他那顶破草帽到商店里来,要求在书上签名。我跟他说,‘多米尼克,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可别以为自己是帕特·康罗伊呀。’”我大笑起来。小时候,当我在修道院里一边玩一边等着母亲在厨房里做完事情的时候,我常常会碰到多米尼克神父;他总是跟我玩咚咚敲门的游戏。但是,他身上还有另外一面,一种我无法说清楚的庄重。那天修士们把我父亲的船骸送到家里来,站在那里望着母亲将船板在壁炉里烧掉,多米尼克便在其中。“他还戴那顶草帽吗?”“还戴。草梗已经开始腐烂了。”她说。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时候,我们绕到了海岛背后的边缘地带,这里主要是一片久经海风蹂躏的荒芜的乱树丛。我们拐过一个弯,树林忽然敞开来,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枯黄的草地,在草地的尽头,便是大海。海水是墨黑色的,黑得发紫,我触景生情,又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母亲用切肉刀做的事情。她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扭曲和复杂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一个更好的女儿,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我是不是应该预计到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我所知,此时此刻,她可能正在家里将自己其余的手指切掉。她为什么切断自己的手指?我心想。为什么是手指?贝恩坐在后车座上哼着小调。我将身体凑近凯特。“她的手指怎么样了?她切掉的那根。”“放在她床边的一个蛋黄酱瓶子里。”她淡淡地说道。我们驶到了铺有路面的小路尽头,修道院教堂顶上的尖塔映入了眼帘。凯特压根没有放慢车速,我们冲到了硬邦邦的泥路上,车子在空中跳起一尺高。车后扬起了一团团尘土。“坐稳了!”她朝贝恩大喊着。我们从修道院大门口疾驰而过,凯特的头发全部从发夹里掉出来了,在她的身后飞舞着。修道院大门口旁边是海星礼拜堂,一座白色墙板的社区教堂,修士们在那里为海岛居民做弥撒,白鹭岛的孩子们,包括我在内,都在那里上小学。安娜·勒加雷同时教授所有的年级,在我十岁的时候,她开门见山地告诉我:我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我十二岁时,她把我画的无数张沉船素描都挂到礼拜堂的墙壁上,并且邀请了整个海岛的人来参观“画展”。凯特花二十五美分买了一张。“我的那幅画,你买去挂在厨房里的那幅画,还在吗?”“我还保留着。现在挂在‘美人鱼的故事’那个店里。”当我们经过凯特家门前的车道时,我注意到一个写着“美人鱼在此经过”的牌子钉在信箱旁边的柱子上。几秒钟之后,我们在母亲住的房子前减缓了车速。像大多数海岛上的房子一样,母亲的房子也是18世纪20年代潮水别墅的式样。房子建造在脚柱上,周围是一大片棕榈树林,还有老虎窗、黑色的百叶窗以及一条横跨屋前的宽敞的门廊。这座房子一向都是葱绿色的,但是,现在却变成一种褪了色的浅绿。院子里,刺叶丝兰和圆币草四处丛生,院子中央竖立着母亲那令人震惊的浴缸石窟。十多年前,她找舍姆帮忙,将一个浴缸竖着埋进地里,由于舍姆没有马上领悟她的意图,他把带水龙头的一端留在地面上。母亲照样将它利用起来了,她把一座马利亚的混凝土雕像放在拱形浴缸下面。现在,浴缸上锈迹斑斑,水龙头上还绑着一些塑料花似的东西。当我第一次看到浴缸的时候,我对母亲说,难怪人们说马利亚的雕像会流泪,因为她的虔信者们品位太差。当然,迪伊认为这个浴缸圣母像棒极了。车慢慢地停住了,贝恩从后面跳下来,我看到赫普吉巴站在门廊上。她身穿一条非洲式长裙——猩红和橘黄相间的印染布长裙一直垂到她的脚踝上,头上绑着一块配套的头巾。她站在那里,高大魁梧、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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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美人鱼椅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