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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别说了,以后不管我怎么样,我都孝敬你。我嫁人了我也要把你接过去,爸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你才是生了我养了我的人。”
这是聂素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哭的这么难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向茹的婚姻悲剧,对聂素问心灵上造成莫大的影响,但她从未想过抛弃母亲,即使在最悲凉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的打开门,接受了被骗光身家走投无路的向茹。
她望着向茹,突然间觉得这么些年来母亲也老了。她的美貌承袭于母亲,在她小的时候,身为局长夫人的向茹总是乐于回忆当年她是怎么艳压群芳,俘获了她的局长父亲。可现在她老了,聂素问已经看得见她的白发,看得见她的皱纹,看得见这些年来生活的烙印和风霜,因此更能感受她中年下堂孤苦一人的悲痛。
下午的时候她陪母亲逛街,两人除了去超市买了许多菜囤着过年的时候吃,特意还去商场逛了圈。
素问给母亲买了套祛皱抗衰老的化妆品,又在女装层给她买了件狐狸毛的呢大衣,两件东西加起来也近万了,向茹虽然嘴里一直说不要破费,但可以看得见她收到礼物时一直合不拢的笑。
晚上她说:“妈,今晚你别回去做菜了,咱们在外面吃吧。明天年三十在家待一天,就不出来了。”
素问想到跟母亲来到北京三年多了,竟然没有请母亲在外面吃过一顿好的。以前是没钱,吃了上顿都愁下顿,后来她挣钱了,却没了时间。
她听说周晓川在北京开了家餐厅,就在西单大悦城附近,一直想去试试,却没时间。听说那儿包房私密性也挺好,艺人们常去光顾,于是就打了电话过去订位。
聂素问也没客气,直接报了周晓川的名,服务员一听是老板的朋友,立刻热情的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一间包厢。
这个点吃饭的还挺多,幸好包厢有私人电梯直达。素问取出墨镜戴上,向茹还有些犹豫,一直拉着她说要回家吃。
电梯门一开,向茹就愣在那儿了。
素问隔着墨镜,看到一男一女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出来吃饭,心想,这世界可真是小。
素问挽住母亲的手,指了指电梯说:“妈,进去啊。”
五个人里,聂远显得最紧张,本来张嘴想叫“素素”的,一听素问这话,赶紧先让开身子,让她们上电梯。
向茹僵在原地不肯上去。
素问摘下墨镜,装作才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有狐狸味,怪不得妈你不肯上去。要不,我们再等下班?”
依偎着聂远的女人脸变得非常快,惨白惨白的,想开口说什么,触及到聂远的神态,又忍住了。
倒是她那天真可爱的女儿,素问想了想,好象是比她小六岁,今年应该快高考了吧?小姑娘戴着副黑框眼镜,扬着脖子问她妈:“妈,哪里有狐狸?”
当初小三到她家闹的时候,是没带女儿的,所以这姑娘也没见过素问和向茹。不过这回素问把墨镜摘了,姑娘一下认出她来:“咦,她不是演《色戒》的那个聂素问?妈,你看像不像?”
素问在心里头冷笑。这个女孩,算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吧?下一步该不是要问她要签名了?
聂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沉着声音喝了句:“岚岚!”
“聂岚岚?这名字真好听。”素问当即脱口而出。
丫头还以为素问是在夸她,喜滋滋的,不过眼珠子一转:“你怎么知道我叫聂岚岚?”
素问微笑,不语。聂远的脸快挂不住了,倒是小三当机立断,拉着女儿出了电梯,温柔对向茹说:“姐姐,你们来吃饭吗?我们已经吃好要走了,你们上去吧。”甚至体贴的帮她们按住开门键,防止空置的电梯阖上。
向茹紧绷着脸,一直不作声。素问一只手轻轻伸过去,果决的挥开小三搭在自己自己母亲胳膊上的手:“别乱攀关系,我妈姓向,你姓什么?这‘姐姐’可不是乱叫的。还是你想效仿封建社会二女侍一夫?那可真抱歉了,丢给别人的东西,我家没有废物回收的习惯!”
说完,硬是拖拽着呆愣的向茹进了电梯,然后戴上墨镜就开始狂按关门键。还帮向茹扇着风说:“奇怪,这狐狸味儿怎么扇也扇不掉。”
这样一段插曲,简直倒尽胃口。向茹抓着筷子不吃,素问也吃不下去。
“他的病……”向茹免不了要旧事重提。
“行了妈,你再不吃,病的就是你。再说你看他们一家三口出来吃饭多尽兴,哪有一点儿像生病的样子?”
她回想刚才电梯里的聂远,比起前一段时间在仁心医院偶遇,确实气色要好些了。不过人是真的消瘦了。听说白血病挺折腾人,她没得过,也不了解。反正全中国这么多人口,她就不信除了自己,没人能给他捐骨髓了。反正他有的是钱,有钱可以养小三,有钱还怕找不着人给他配型。何况她现在怀孕了,更不可能为了救他而把孩子打掉。
吃完饭回去都八九点钟了,在门口找钥匙的时候,邻居突然开门出来,拎着几个礼品袋,说下午有个高高瘦瘦挺漂亮的女孩上她们家找聂素问。邻居说母女俩都出去了家里没人,那姑娘就把东西放她家了。
听邻居这么一描述,素问就知道是周沫。这才想起她好像说过是这几天的飞机去纽约。素问这阵子连家都没回,自然也没机会见到周沫,去机场送送她。
从邻居手里接过纸袋,进门了打开一看,有给她的,也有给向茹的新年礼物。给她的是挺贵的一个牌子的高跟鞋。素问以前没红的时候,就老跟在周沫后头,蹭她的衣服蹭她的鞋,周沫虽然嘴上毒了一些,但借给她的,从来眼皮不眨一下。
向茹也打开袋子瞧了眼,除了一条羊毛围脖,还有个红包,塞得厚沓沓的一叠,向茹粗略数了下,有五千块钱。
“这孩子……不知道挣钱辛苦的。”向茹跟数落自己孩子似的。
以往过年周沫只要一个人,素问就会让她来蹭年夜饭。周沫虽然常常过来蹭饭,但没有哪次是空着手上门的,所以向茹一直都挺喜欢她。以前素问家条件差,她就送些实惠的。还有什么能比钱更实惠呢?现在素问有钱了,赚的比她还多,周沫也不上来蹭饭了,礼物倒没废。
素问翻翻红包后面,还有字。是手写的。
素问觉得挺稀罕。丫自从码字以后,写个什么都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编辑第一回让她办签售的时候,她还特认真的跟素问忧愁了一回:“你说我这字哪能见人啊?”
红包背后,一笔一画,写得特认真:“姐们今儿个不能陪你过年了,又长一岁,要乖乖的听话哦。姐姐我在美利坚会为你祝福的。”
口气倒是没变。
素问觉得怀孕以来自己特容易多愁善感,捏着那纸就有点眼红了。她觉得自己真幸运,除了陆铮以外,还能遇到周沫。爱人也许不能陪你共度一生,朋友却可以是一辈子的,无论她在天涯海角,心里总有一隅在温暖着你。
另一边,冰冷的办公室里,陆铮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终于撑开手臂舒展了下身体。
昨天已经正式进入年假,公司已经冷冷清清,连电梯都停开了一半,只剩留守加班的个别同事。
终于赶在大年夜前处理完美方合作商的刁难,让其他舍命陪他加班的同事也可以赶回去过个好年。加班费特地给每人封了份大红包,徐特助下去发的时候,隔着一层楼,都能听到那些人震破屋顶的欢呼声。
天黑的早,员工们三三两两离开了,剩下他一人,更显得冷清毫无目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看见徐特助他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我记得让你跟他们一起下班了啊?”
徐特助递过电话,说:“您的内线不通,电话只好打到我这里来了。幸好我还没走,您家里打来的。”
陆铮这才想起,他为了专心投入赶工,已经把电话线都拔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冯湛。
谁知道接起来却是陆文漪。
“姨妈。”
“听秘书说你还在公司?差不多就该过来了,工作总是做不完的,大过年的不急这一会。晚一点封路,车都不好开。”
陆铮没作声。前几天冯湛就打过几次电话了,都是叫他过年回家,陆宅里有他的房间,一直都让人清扫干净着,时刻等他回去住。只不过陆铮总是避瘟疫似的不愿回家,今年他找了个借口在公司加班,本想再待一会儿,冯湛再打过来,他就借口封路车开不过去就不回去了,没成想早已被陆文漪看破,堵住了他所有后路。
见他不回声,陆文漪又加重了语气:“无论如何,今晚你得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
他挂了电话,瞧见徐特助也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不禁问:“还不走?”
徐特助好像很高兴似的,眯起眼笑:“走,这就走了,晚一点封路不好走了。陆少您也早点走吧。”
徐特助从他创业伊始就跟他,算是唯一既了然他家庭又知道他私生活的工作伙伴。对他的关心,自然也多一分。
开车回去,路上并没有因除夕而显得额外拥挤,一路上竟意外的通畅,不到六点,车就停在陆家大院外。
冯湛伸着头,在廊外不知等了多久,瞧见他的车,一愣,然后喜色立刻铺满面上,小跑着过去接过车钥匙:“小祖宗,啥时候换车了,连车牌都给换了?”
第一眼他还真没认出来,以为这么晚了还有老首长手下的兵来给他拜年。
陆铮也懒得跟他解释这么多,大步迈进客厅。
要过年了,因此家里到处都重新粉刷过一遍,门廊上贴着陆海博亲手写的对联,老爷子平时没空就在书房里练字,对自己的书法颇为自负,所以不仅自己家里挂着贴着,有时候别人上门拜年,还要送人几幅。
年夜饭的餐桌都摆好了,还是家里那张梨花木大圆桌,老爷子的珍藏,听说是清代的古董,从和府里搬出来的,和绅当年一家吃年夜饭就坐这张桌上。
小时候陆铮头一回听这典故,还笑过:“人和绅是千古留名的大贪官,外公你留这张桌,也不怕党和人民检讨你的作风问题。”把老爷子气的是半死。
至今,陆家还只有每年过年才抬出这桌来。
大是真的大,围十来个人一起吃饭是不成问题。可惜陆家人丁单薄,陆文漪至今未成家,陆文芷去了以后,陆铮离家出走那两年,竟只有陆文漪一个陪老人家吃年夜饭。
为了添点人气热闹点,陆海博一出来就招手对冯湛和其他几个警卫员说:“别站着,来,过来坐,都一起吃。”
加上佣人警卫员,才一共八九个人。
偌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冯湛先给老爷子倒了杯酒,国宴级别的花雕。老爷子病着,喝不了烈的,家里人都陪着喝花雕。陆铮坐老爷子对面,有个警卫员要起来跟他换座位,陆海博见他一脸不情愿的,手一挥说:“他爱坐哪让他坐哪,眼不见心不烦。”
陆铮还因为聂素问被封杀这事跟老爷子拧着,能叫他回来吃顿饭不容易。老爷子嘴硬心软,见花胶炖海参做得酥软,于是嚷大伙都盛点尝尝。
很快有人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先站起来盛了一碗给陆铮。
陆铮嚼了两口,还没说话,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一带都僻静得紧,要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