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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二毛用一只手触摸着臂上的肌肤,说道。
“你们可要趴稳,不敢真睡去,底下起码有几十层楼深,掉下要成肉酱的。”达通叮嘱道。
“记得一篇什么课文里讲到红军战士夜晚睡在山路上听到各种声响,现在咱们的处境真要比红军战士艰苦哩。”二毛道。
“那是初中课本里的一篇课文,叫《老山界》,是陆定一写的。咱现在的处境确实像老山界,应该说比老山界还要那个。你们哪位会写文章,日后把今晚这情景描绘下来奇Qīsuū。сom书,一定很动人的。大毛二毛,你们读书读到几年级了?”
“勉强读到初中毕业,我没补考,大毛补了考才拿到毕业证书,学过的东西如今又还给老了。”
又一阵山风刮过,他们感到又冷又饿,只得死死地趴在岩石上。
“大毛二毛,你们在学校学唱过《国际歌》吗?以前我学唱时只是哼哼,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饥寒交迫’的滋味。”
“文老板,我一点力气都没了,我们还是少说话吧。”
“好吧,你和二毛千万别真睡去,再苦再累也要熬过这一夜。你们要打打盹可以,我来值班,隔一会提醒一声,我在日本打工时上过夜班,熬得起夜。”
他们再也无力说话了。夜像一口大黑锅,把他们罩在了锅底,达通感到仿佛回到了远古的洪荒年代,四周是那么的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蓦地,一阵山风刮过,把寂静撕裂开来,世界仿佛在这撕裂声中诞生了。又有几缕雨丝飘洒下来,本来被汗水雨水粘着肉体的衣服还没干,又潮湿了。
“大毛二毛,睡着了没有?”
“没有。”
“眼皮正要合上呢。”
长夜最难挨。达通想起了往日在火车站等车,列车晚点了,等了一分钟又一分钟,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车站墙上大钟的分针过了许久才很不情愿地跳动了一下,一个小时过得比一年还要长。在车站等车还有个希望,等下去列车终究会到来,现在呢,俯伏在这危崖顶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死神每分每秒都在招手,还奢求啥希望呢?不知现在是啥钟点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腕瞧瞧表,啥也瞧不见。夜显得更浓重更深沉了,仿佛全世界的墨汁都被倾倒在这儿了。此时此刻,达通才真正体会到了大自然原始的威力,这对于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们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并且永远无法领略到的。尽管文明的人类极少去领略它,但它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存在着,在它的巨大的威力面前,人的生命是多么地渺小啊。
雨丝不再飘了,山风也倏然而止。达通感到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强制着命令自己:“不许睡!不许睡!”他到底敌不过骤然袭来的睡意,俯伏在岩石上不动了。
达通用力睁开了阖着的眼皮,哟,眼前出现了微弱的亮光。他的心情为之一振,睁大眼睛一瞧,大毛二毛正趴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前方睡得正香呢。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仍是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团在疾驰着。他扭转头望身后,东方的天边露出了一个大裂缝,呈现出了鱼肚白,裂缝旁的云朵像一片片鱼鳞闪亮着。达通用手臂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一瞧,自己身子底下是一块长长的棒槌形的约摸一米多高的岩石,岩石脚下是一片长满青草的平缓的山坡。他转过身来瞧那崖壁,崖壁离这儿有几十米远,昨晚他们爬过了崖缝,过了崖缝又顺着岩石爬了一段路。黑夜捉弄了他们。达通又气恼又兴奋,使劲地跺了跺脚,叫嚷了起来:“大毛二毛,快起来!天亮了!”
大毛二毛被叫醒了,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了望周围的景物,一跃身子都站立了起来,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嚷道:“嗨,老天爷偏要跟我们作对,把我们给耍了。”“害得我们受了一夜的罪,这一夜过得比一千年还长。”
“我的背包呢?”达通的目光在岩石周围搜寻着,蓦地,他看见背包正落在岩石左侧的草丛中。他激动地从岩石上跃了下去,捡起了背包,冲着大毛二毛叫道:“昨晚要知道是这个样子,咱们都从这上面滚下来睡多舒服呀。”
大毛二毛也先后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他们都感到了饿,慌忙打开背包,每人拿了一袋面包,又打开了瓶矿泉水,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第五章(一)
大毛二毛住在离六六湾市约二百公里的坐落在山间盆地中央的川岳县城郊的一个村子里。他俩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争吵声不断的家庭里,当年母亲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撒手西去。当驾驶员的父亲对他们很少关心,每次出车去丢下几个钱给他们算了事,而出车回来一听说他们学习成绩不好,不加细问便是一顿打。后来他俩初中毕业了,父亲寻不到门路,无法帮他们找个事干,只给了他俩一点钱,让他俩在家闲待着。不久前,父亲突然出了车祸死去了。父亲没个单位,是个体运输户,还是保险公司按规定给了大毛二毛一笔钱。他俩要吃要穿,有时还要上县城去找朋友玩,上上馆子,花销挺大的,没多久,那笔钱所剩无几了。
几天来,他俩手头拮据,不敢再上县城玩去了。这天,大毛二毛睡得很迟才起床,快中午了,二毛到外头买了几个面包回来,两人胡乱吃了,然后来到厅堂看电视,看了一会,大毛看不下去了,问二毛要不要看。二毛摆了摆手。大毛走上前去关掉了电视机。他俩无精打采地坐在木沙发上盘算着下去的日子怎么过。
“哥,咱手头剩下这一点点钱花不上几天就完了,这日后没个钱怎么过日子呀?”
“管它什么日子不日子,现在先要解决的是如何填饱肚皮,是得想想法子了。”
“那怎么办呢,总得想个法子去赚钱呀。”
“赚钱?一靠本钱二靠手艺。咱一没本钱,二啥技术也不会,靠啥赚钱?”
“哥,咱得到外头去找找工做,有个粗工做也行,总比在家里饿肚子好受。”
“眼下找工不见得那么好找,咱这地方新办的企业少,要用工的单位很少。你没看到这儿的人一个个都往东往南去了么?”
“咦,只可惜咱浑身是劲没个地方使,要是早生几十年就好了,咱就可以像董存瑞那样去托炸药包,像黄继光那样去堵机枪眼,当个英雄多好啊。可咱现在不要说当英雄,就连个狗熊都不如。”
“是呀,咱没那个福分,没能赶上那个年代,没那个机会当英雄。当然,战争年代是充满危险的,其实越危险越能让人有所作为,越能让人大显身手,‘时势造英雄’嘛。不用说离咱远的年代,就是离咱很近的那一个年代咱也没能赶上。”
“离咱很近的年代?”
“上山下乡运动呗。听说当年有一部分知青很怕上山下乡,有的人硬着头皮去了,主要的原因是怕扎根在农村,回不了城。现在看来,其实上山下乡是很有意思的,一伙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起劳动一起生活,相当有趣的,也不必为肚子挨饿而发愁。”
“一伙人,特别是合得来的朋友在一起生活是蛮快活的,现在要是再来个上山下乡,我肯定第一个报名去,就是到北大荒,到新疆西藏,到再远的地方,我都去。”
“到哪去呢,现在是啥子地方也没得去,你有钱吗,没钱是寸步难行的。本来嘛,我是想咱到沿海地方闯闯去,咱这儿不是有很多人都往那儿打工去了么?但那儿离咱这儿挺远的,要花上一笔路费,我正愁着哩。”
“上哪儿去弄钱呢?”
“去偷我不干,那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要干就要光明正大地干。”
“咋干哩,难道去抢?”
“你甭说那么难听,好么?我是想圣华山那地方是旅游区,去那儿游玩的一般都是有钱人,但是,咱上那儿总不能低声下气向人家要钱呀。叫我当乞丐,求人家施舍,我是办不到的,所以……”
“是啊,要是人家不肯给,难道咱要给他下跪不成?”
“我看只有……”
“去抢?”
“你又说这么难听了。咱就只来它这么一次,只要凑够到沿海地方去的路费就行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以后再也不干了。”
“这样看来,除了这么办,再也没别的路子好走了。”
他俩聊到这儿,终于下了决心,决定干它一次。他俩认真讨论了具体的行动步骤。
东方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大了,露出了瓦蓝瓦蓝的天空。渐渐地整个天空灰色的云团退去了,消散开了,呈现出一小块一小块的青天。酡红的霞光映照在远处的山峦上。太阳出来了,金黄色的光芒照在了湿漉漉的岩石和沾着水珠的青草上。倏地,一块游移的云块把太阳遮挡住了,太阳又收敛了它的光芒。
他们三人吃完了面包,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达通从背包里找出了圣华山风景区地图,摊开来,在图上查找了良久,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找不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地图上没有标,看来我们进入无人区了。”
大毛二毛围了过来,要了地图观看,他俩在图上查看了半天,又失望地把地图交给了达通。
达通收起了地图,背起背包,说:“我们是下山去呢,还是顺着昨天的路往回去呢?”
“过崖缝都快把人折磨死了,再回头,昨晚下了小雨,滑滑的,人要掉下去的。”大毛道。
“我看还是下山去,好走,到了山下,说不定转转就出去了。”二毛接着说。
他们三人顺着山坡往山下走去。到了山下,眼前是一座长满了树木的不高的山坡,没有路,他们踩着林中的茅草,翻过了山坡,横亘在面前的是连绵起伏的山林,山不很高,树木却长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高,树林也越来越密。
达通望着眼前的情景发了愁,对大毛二毛说道:“如今咱们困在这山林中真难办,你们瞧,这四周连一条小路也没有,可见从前极少有人来过这儿。现在是欲进不能欲退无路,咱可真要成了鲁滨逊了。”
“哪个鲁滨逊?”二毛问道。
“鲁滨逊是英国人,一个人在太平洋上的一个荒岛生活了二十八年,远离人群,缺少生活资料,他硬是靠自己坚强的意志顽强的毅力才活了下来。”达通解释道,又说,“咱们不能再盲目地走下去,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最好要找到有水的地方,没水咱们都甭想活下去。”
“我去探路吧。”大毛道。
“要沿着山的边缘走,那儿树木稀点。我估计这儿就是无人区的原始森林的边缘,钻进去迷了路永远也甭想出来。大毛,你走一段距离叫喊一声,要让我们听得到,保持联系。”达通叮嘱道。
大毛往前头探路去了,他走了一段距离就大喊一声,二毛立即大声应着。
太阳升在半空中了,他们还在艰难地绕过一棵又一棵树行走着。
“水!这儿有水!”远处传来了大毛的声音。
达通和二毛听到叫声,兴奋得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
达通顾不得裤管被荆棘刮破,来到了跟前一瞧,这儿是一小块开阔地,周围是密密匝匝的树木,惟独这里长着一片青草和灌木丛,从前方山谷中流淌下来的一条小水沟正从青草中穿过。
“看来老天爷还是可怜我们的,赏给了这块地方。就在这儿休息吧。”达通道。
他们又累又乏,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我到那头看看去。”
二毛站了起来,跑到了小水沟边,一个箭步跃了过去。
“这儿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