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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速赶车到台汽客运的前方,打方向灯示意司机停下来。
“奇怪,这个人要干什么?”司机吐掉一口槟榔汁,慢慢将庞大的车身停在
路边。
“喂,先生,你很鸭霸喔!这里没有公共车站啦!你应该到下站去等车。”
齐霖跳出越野吉普车,三两步奔上公车车厢。放眼望去,约莫只有十来个乘
客,个个张大了眼睛等待“公路急先锋”的临检。
蜷窝在最后一排拼命打冷颤的倚月蓦地凝住全身的动作。
有骚动!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家伙干扰了她的逃亡行动?她探头瞧向车窗外。
咦,那辆吉普车好眼熟……
“失礼,运将,我找人,马上就好,不会担误太久。”要命的低沉嗓音操着
简短的语句问候,听进她耳里仿佛牛头马面的催魂符。
类人猿!他跟上来做什么?
该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捉回去。
“你很厉害哦!找人找到公车上,是不是你的牵手吵架吵输了,所以偷偷溜
出来?”司机显然对意外降临的好戏抱持高度的兴致。
倚月极力把自己纤小的娇躯缩藏在椅子之间的缝隙,心里偷偷回答运将的疑
问——只有倒了八辈子楣的女人才会荣任那只类人猿的牵手。
“哈啾!”一声小小的喷嚏暴露了她的行踪。
她开始祈祷,老天保佑他没听到、老天保佑他没听到、老天保佑他没听到…
…
“苏倚月!”
祈祷失效!沉重的脚步声袭向她的藏身地点,下一秒钟铁钳似的大手仿效老
鹰捉小鸡的势子把她揪到半空中。
死了!
“放——放开——哈啾!”她老实不客气地喷了他满头满脸。
“你还有胆子帮我洗脸!跟我回去!”盈盈而握的腰肢在肋下一挟,怒火高
涨的“追夫”迈向车门。
“不要,我干嘛要跟你回去?”她的手使劲勾住椅背的扶手,“救命呀!绑
架呀!大家快去报警——哈啾!”
“闭嘴。”他反手后住她的嗓音出处。“哎呀!”
臭丫头竟敢咬他!
“先生,阿你们是……”一个肥墩墩的中年女人迟疑地插嘴。
倚月宛如在迷雾中发现了灯塔。“伯母,救命呀!哈啾——我根本不认识这
个男人,他绑架我。”
“胡说!”他连忙向众人澄清自己的名誉。“我并没有绑架她,这个女孩是
我的——我的——”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两人有什么直接关系。
“你们看!”倚月立刻逮住他的小辫子。“他连自己和我是什么关系都说不
出来,居然好意思辩称他没有绑架我。他是绑匪,真的!”
“闭嘴!”他慷慨大方地赏她俏臀一记“降龙十八掌”。
“先生,你们闹完了没,我还要开公车哩!”司机站出来充当和事佬。“不
然这样啦!
你们在车上慢慢谈,我继续把车子开下山。“”不行。“他断然回绝。”这
个女孩子是我的员工,她半夜从工场逃出来,我必须带她回去,查查她有没有
偷拿我的贵重物品。“
他学坏了,要捏造故事大家一起来,他不见得会掰输她。
“哦——”所有旁观者发出原来如此的呼声。
“胡说,他说谎,你们不要被他骗了。”倚月急了。“我身上只剩下五百多
块,根本没有偷他——唔……”
熊掌不由分说地捂住她的樱唇。
“对不起,占用大家的时间。”他礼貌的鞠躬,这才挟着背主私逃的小女仆
退下舞台。
好戏大致告一段落,车上的乘客各自还有事情等着处理,没工夫看完整出余
兴节目。公车噗噜噜的引擎声继续驶向未知的旅途,替整出喧闹嘈杂的戏码划
上突兀的句点。
“别……放开我!哟嗬,等等我呀!”她挣脱齐霖的控制,追在尾灯只剩两
点暗红的公车后头又叫又跳。“我已经付过车资了,等我呀!”
他奶奶的,她明天就去台汽投诉。
“走!”牢头的冷言冷语寒过山风一百倍。
“走到哪里去?哈啾——”倚月拭掉滴垂下来的鼻涕。“反正我当初冒冒失
失地跟着上你家,原本就不受到欢迎,现在收拾包袱滚回台北,不是正合你和
‘奶妈’的意,你凭什么抓我回去?”她扬高桀傲不驯的下巴。
以道理而论,似乎她比较站得住脚。
“你以为齐家算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来便来,要走便走吗?”不得已,齐霖
只好端出强势的君主专制架子。
山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个寒颤。“不然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齐霖点出一根食指教训她。“现在的年轻人遇到问题便只
晓得逃家,才会一天到晚有人误入岐途。”
“什么叫逃‘家’?南投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茶叶树。事实上,我
正准备‘逃回家’哩!”她即刻提出一针见血的反驳。
“你在台北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难道还想回去投靠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远亲?”
“我……”她被问住了。
“算了吧!倘若人家真的有心收容你,又怎会放任你沦落在违章建筑里讨生
活。”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美梦。
“我……我可以去……我……”她表情渐渐茫然起来。
“那间铁皮小屋,这会儿只怕已被成平地了,你还能回到哪里去?”
两人陷入沉默。
是呀!她家在哪里?天下之大,竟然没一处她苏倚月落脚的住所!
两道透明的清泉悄悄滑下苍白如雪的玉颊,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自她长记性开始,生离死别的情景便不断在她生命中上演。先是母亲的故去,
而且父亲经年累月的离家奔波,即使侥幸在家看见他,父女俩也往往生疏得不
知该说些什么。然后父亲去世不到三年,相依为命的王嫂也撒手人寰。
同样是双十年华的芳龄,当其他女孩子为了漂亮衣服和“男朋友不理我”而
烦心的时候,她却必须为生活的现实而打拼。
她为何该独自做这么多?她也有权利享受青春岁月呀!
她的父母呢?朋友呢?亲戚呢?
事到临头,竟然只有父亲的宿敌愿意收容她。
“我可以打工赚钱,想法子……想法子养活自己……”哀伤染红了眼眶,与
黑夜的霜雾融合成一体。
“倚月……”齐霖忽然懊悔不已。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他却不断以残酷的
现实来击溃她,这算什么跟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有必
要让你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哇……”她猛地号哭出来。
“倚月——”齐霖被她哭慌了手脚。“别这样,你不要哭嘛!”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三年以来,她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感伤流泄。所有的坚强
防卫、以愤怒作为掩饰的盔甲,尽数拆卸下来,将她隐藏良好的痛楚赤裸裸地
暴露在荒野间。
“妈——爸——王嫂——你们在哪里?”她放声哭叫着。
“嘘!”他轻轻地踏前一步,将发颤的娇小身躯拥进怀里。
“我……我一张开眼睛,他们就不见了……每个人都不见了,哇——”放纵
的泪水湿了他的前襟,也软了他的心房。
他亲吻着她的头顶,柔细的发丝搔闹他的鼻端,仿佛刚出生的雏鸟软毛。
“不会的……不会再有人平白消失的。”
“你骗我,你骗我——”
悲怆的哭声在夜风中回响着清彻的音符,他无助地试图阻止她的泪意,每一
声劝慰却引出更加丰沛的泄洪量。
头痛呀!齐霖只好倚着吉普车身,任她畅情哭喊。
而一份不知名的和煦情愫,在难以察觉的步调中,取代了寒风的萧凉——今
年的冬天,应该会比较温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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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键入第四章
“喂,不要,把你的毒手拿开,好痛——啊!”惨叫声贯彻齐家的前屋后院,
外加茶园和仓库。
“吵死人了!”
房门嘎一声打开,老医生提着医疗箱离开危险地带,食指不忘塞进耳朵里,
隔绝噪音公害。
“医生,她没事吧?”齐母主动迎上去。
“任何病患在打针的时候能和医师缠斗,而且发出激烈的惨叫声,通常不至
于有太大的问题。”医师的诊断结果一针见血。
“她打了几针?”齐霖的眼眸漾出希望的火花。
“两针。”
“两针‘而已’?”他摇头的神情充满遗憾。早知道就让她多吹十分钟的冷
风。
“我听见了!”房里传来病人威势十足的诅咒,“类人猿,我和你誓不两立!”
倚月气得咬牙切齿。听听他的口气!幸灾乐祸的调调与电视上泯灭天良的刻
薄老板有什么不同。
“你们两个别吵啦!”齐母拖着儿子进入病人的闺房。
“倚月,你最好安静休养几天,不过依据我对你有限的了解,你安分躺在病
床上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我已经替你找好消磨时间的事情。”充当和事佬的
同时不忘提出合乎天地至理的观察结论。“来,儿子,给你!”
齐霖被母亲强压着坐在床沿,愣愣地接过厚重的高中数学参考书。
“干什么?”他拒绝念睡前故事给你听,天知道他是全世界最缺乏耐心的保
姆。
“倚月说她明年要重考大学,你趁她卧病在床的时间帮她补习一下。”齐母
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他的头脑很有信心。
“妈,我不行啦!”他弹跳起来。
“我也认为他不行。”倚月难得和他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凭她堂堂二十世纪的新新人类,居然要一个远古时期的类人猿来教她数学,
传出去简直笑掉人家大牙。有谁听过史前时代的生物会算数的?
“为什么不行?从小你的数理就比普通小孩子强,以前还专门替同学划重点,
不是吗?”齐母拒绝采纳他的辩解。
“不是,我——”
“茶园的杂务暂时由阿里布负责一天,不会倒的,你们安心研究学问。”
法官退庭!
齐霖愕愣在原地,呆望着合拢的门板。
拜托,他离开高中阶段起码十年以上,大学主修的植病系更和高中数学扯不
上关系,怎么可能记得牢那些莫名其妙的公式和计算题?
“算了,我不为难你。”倚月宽宏大量地拍拍他肩膀。“去外面玩吧!在齐
妈妈面前我会保密的。”
什么话?分明看扁了他!
齐霖不领情。“纸笔准备好,第一题……”
敢情他玩真的?!倚月顿时开了眼界,也好,病榻前有人“彩衣娱亲”满有
意思的。
“有一个六位的自然数,若将最左之数字移到最右,所得的六位数为原数之
三倍,求此数。”她主动念完题目。“大师,怎么求?”
“呃——”他硬着头皮上阵,“我们假设自然数是A……”
“P。”她插嘴。
“什么?”
“我喜欢用P当代号。”
“不要吵!”他瞪了她一眼。“P就P。那个调来调去的数叫X,其他五数
分别叫作A、B、C……”
“其他五数统一假设为Y就行了。”她好心提醒他。
“是吗?”他搔搔脑袋。“好,就叫它Y,那么P等于……这个……”
“P等于X乘以10的五次方加Y。”她自动接下去。
“为什么?”他满头雾水。
“唉,这么简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