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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处理的过中,屠玡一直不发一语,他僵硬地坐着,定定地瞧着蝶依。
“痛吗?”她含泪问道,轻柔地抚过他大腿上那狰狞的伤痕。
他抿紧了唇。
“伤了筋脉,恐怕以后再也不能正常行走了。”
许久,他嘶嗄地开口,让蝶依泪流满面。
她低下头,将唇印在他腿上可怕的伤处,再度为她所成的痛苦感到愧疚。
她感觉到他震动了一下,拳头在身侧捏紧。
“你恨我吗?”她抬起泪眼,迷蒙地望着屠玡。
“我恨你吗?”他粗哑地重复她的话,眸中首次掠过一抹激动的神色,“为了你,我失去了王位;为了你,我狼狈地逃离自己的国家;为了你,我必须躲避自己弟弟的追杀,我恨你吗?你怎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曲蝶依黯然垂首,他的话撕扯着她的心,并非因为他对她的恨,而是他所经历的那些苦痛……
“这是你的目的吗?你恨我,所以不惜前来杀我?如果是这样……”她抬眸,凄楚地睨着他,“动手吧!”
他的巨掌掐住她纤细的颈项,逐渐缩紧——
“你知道我多希望你死吗?”他冷酷的语气使蝶依颤抖,“我本来活不了了,是因为你,你是我活下来唯一的理由,我发誓要活着,直到我亲手杀死你。”
曲蝶依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自眼角不停滑落。
“杀了我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要再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他没有回答,预期中的痛苦迟迟没有来。曲蝶依终于睁开眼,他的眼睛狂炽而骇人,令蝶依心跳狂乱的是,在那双野兽般的眸中,她又看到那个疯狂爱恋她的男人身影。
“屠玡!?”
她的轻唤让他惊醒过来,他的手臂紧紧钳住她的肩膀。
“告诉我!”他全身紧绷,“瞒顿说你爱他,是真的吗?是你要他刺杀我的吗?”
他的问题令她措手不及,但蝶依急切地为自己辩白,“那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鼓励他做出这种事!”
“他说你爱他!”他疾言厉色地问:“他说你告诉他,我是怎么折磨你的,是吗?”他狂怒的眼盯视着她,捏着她肩膀的力量逐渐加重,几乎要折断她的肩骨……
“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你而言,是一种折磨吗?”他大吼。
蝶依拼命地摇头。“不是的,那是他自己乱想的,我没有……”蝶依涨红了脸。“我没有……从来没有把我们……之间的事……当成、当成是一种折磨。”
她羞红的脸颊似乎平缓了屠玡的怒气,他手上的力量稍减,眯起眼盯住她。
“你愚弄了我们两兄弟,你真的做到了,用你的美貌把我们迷惑到失去理智,你一定很得意吧?看到我们两个笨蛋任你摆布,看整个匈奴国为你一个人而倾倒。”
“我一点也不得意!”蝶依哭喊道,“我恨透了自己必须经历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在如常的情况下遇见你。”
蝶依潸然泪下,水光弥漫的眸,凄楚地凝住他冷硬的眼。
屠玡沉下脸,下颚绷紧,带茧的指腹缓缓抚去她颊上的水珠。
“我还能相信这些泪水吗?它们是那么美、那么楚楚可怜,我怎知道在我再次撤下心防时,它们不会变成一把利刃,在我背后砍我一刀?”
他残忍的话语让蝶依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痛楚,她说不出为自己辩白的话,他不信任她,而她又怎能怪他呢?她带给他的痛苦实在太过巨大了。
“你为什么要来?既然你不信任我,为什么还要冒险前来找我?”蝶依凝睇着他,幽幽低诉。
屠玡深沉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他苦涩地扬起唇,“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已经来到中原了,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失去了一切,但只有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蝶依惊讶地张大嘴。
屠玡将她粗鲁地揣入怀中,灼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
“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你是谍者也好,你欺骗我也好,你是我的阏氏,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他埋在她发间低吼。
在他怀中的曲蝶依僵直了身子,听着这霸道得不可思议的告白,她的心茫然了——
※※※※※※※
屠玡在曲蝶依的木屋住了下来。
可以想像当天奶娘从山下回来时,见着屋里多了个满面胡须身受重伤的匈奴人的震撼,有多大了。
被那可怕蛮人的凶狠目光瞧上一眼,她顿时吓得三魂掉了七魄。
“你……你是谁?我警告……告你喔,别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否则、否则我……”怕归怕,奶娘仍鼓起勇气,打算拼上一条老命也要保护小姐。
“奶娘,别这样。”曲蝶依忙拉住她高举竹篮的手,“他……”她小脸微微羞红的瞄一眼抿着嘴、一脸不悦的屠玡。“他是我的丈夫。”
这下奶娘可真的吓到了,站在当场,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屠玡是个沉默的病人,他总是静静地任由蝶依处置他的伤口、为他梳洗。有时她粗心大意明明弄疼了他的伤处,他也不喊疼,依旧直直盯着蝶依瞧,直到她羞赧地别过头去。
他对什么都没意见,除了一样——
“你跟我睡!”第一晚蝶依服侍他上床后正要离开时,一向沉默的他忽然用这样不容反驳的严厉语气对她说。
蝶依脸一红,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颗心怦怦狂跳。她必须承认自己没有勇气拒绝他,纵使身受重伤,纵使他看来苍白而赢弱,他仍有一股天生的王者气势,让人不由得屈服。
蝶依听话地走向他,僵硬地躺在他身侧,双颊嫣红。
他的手臂强悍地将她的身子拉向他,并紧紧搂住她,不容许两人之间存有任何空隙。
在他强势的拥抱之下,两人的身体紧密而契合,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他的心跳在她身后强而有力的鼓动,这不可思议的亲昵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晕眩。
她在期待着,她全身每个细胞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必定能从紧抵着她胸膛的手臂上,感觉到她狂擂的心跳了吧?蝶依羞愧地闭上双眼,忍不住羞红了耳根。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一个时辰过去了,蝶依仍无眠地睁大双眼,身后传来稳定的呼吸声让她挫败的想哭。
你在想什么嘛,曲蝶依!他受伤了耶!你难道还期望他……噢!真是丢脸!她强迫自己合上眼。
快睡!别胡思乱想了。
几次这样斥责自己以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身后一双男性眼眸倏地睁开,俯视着身下熟睡女子嫣红的粉颊、微噘的红唇,轻轻撩起细洁颈项上一绺柔细的发丝,贴近鼻翼深吸一口清香。
他身子一僵,额上沁出微汗,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
屠玡一直没“碰”她。除了夜晚亲密的拥抱之外,他并没有做出逾矩的行动。
只是有几次蝶依醒来,会不期然迎上他深沉而阴鸷的眼瞳。
他正看着自己,以一种黑狼注视着猎物般的狂猛眼神,蝶依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但当她起身,屠玡翻身闭眼睡去,她呆愣地看着他沉稳的睡容,有片刻的恍惚。
究竟刚才那可怕的眼神,是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想像?她不确定了……
山居的日子平淡充实,屠玡的伤势在蝶依的细心照料下日有起色,只是那只伤重的右腿,依然一跛一跛,如他所料,怕是好不了。
曲蝶依常常静默地看着他辛苦移动步伐,然后转过头去悄悄拭泪。
除此之外,不可讳言地,这段日子是蝶依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褪去了君王和谍者错纵复杂的身分,如今的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这是蝶依梦想不到且得来不易的快乐。
他们常在溪谷底,消磨一整天的时光——蝶依坐在大石上刺绣,而他则一遍遍地练着箭术。
在他歇息的时候,蝶依会用沁凉的手绢温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水。
“我想亲手再为你猎一头青狼。”他捉住她纤细的手腕,黯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迫切。
蝶依抬眸怔怔地看着他。在他的眼中她看出了渴望,不只是针对她,更深层的是对那片大漠的渴望——那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和无垠的蔚盖青空。
曾经是叱吒一方的霸主,曾经拥有整个强悍的匈奴国,这样的男人,让他住在一栋简陋的山中木屋内,恐怕拘束极了吧?
“你想回匈奴国吗?”蝶依忐忑地问道。
屠玡面无表情,她在他脸上看到隐忍的痛楚。
“那是不可能的,瞒顿已登上王位,若我贸然在匈奴国现身,势必引来杀身之祸。”
一如以往,尖锐的罪恶感撕裂了蝶依的心,她无法面对他,只能垂首默然掉泪。
屠玡用双手捧起蝶依的脸庞,让她与他对视。
蝶依泪眼汪汪地凝望着他。
“都是我的错……”她凄恻的说。
屠玡不发一语,那似乎可穿透人心的凌厉眼神直直锁住蝶依。
“你曾经真心爱过一个人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蝶依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曾经爱得那样深,纵使失去所有也要把她据为己有吗?”
她惊讶的望着他,一瞬间肺部的空气仿佛都抽离了,无法呼吸,只能粗浅地喘息……
他的手摩擦过她细致纤白的脸庞,占有地将她的脸拉近,贴在他肌肉纠结的胸膛上。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
“在沙漠中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决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蝶依心跳狂乱,听着他同样凌乱不已的心跳声,几乎有种喘不过气的晕眩感……
“把你从瞒顿手中夺来,用那种几近残酷的方式占有你,与其说是出于惩罚你的意图……不如是——嫉妒。我嫉妒得发狂,当我知道你将要成为我的弟媳,那种椎心刺骨的痛苦,超越我所能忍受的极限……”
这样不可思议的告白,着实吓到曲蝶依了,她的世界在瞬间旋转起来。
他爱她!?
天!她闭上眼,轻伏在他的怀抱中,满足欣喜的泪缓缓滑下脸庞,落在二人再也分不开的躯体之间……
※※※※※※※
上邪!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灭,乃敢与君绝。
烛光摇曳,曲蝶依微泛着嫣红的双颊映照着火光,自她红艳的檀口,缓缓唱出这段乐曲。
琵琶声骤歇,曲蝶依一双盈盈秋瞳,含羞带怯地对上床榻上的男人。
第一次那么露骨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意,那么炽热激越的词曲,还真令人羞涩不已。
屠玡的面孔在昏暗的斗室中看不真切,短暂'奇+书+网'的沉默令蝶依清楚地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跳声。
“过来!”她听到他低嘎的命令。
放下乐器,曲蝶依轻移莲步,坐在床榻的一角,她的脸涨得通红,目光不敢放在他脸上,只能紧张地凝视着他粗厚的手掌。
他蓦地一扯,将她的身子带入怀中,紧钳住的手臂,带着一抹激动。
头依在他胸前,蝶依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粗重的喘息,她知道他是懂她的。
天可为证,我愿与你相知相惜,直到生命到了尽头,直到山夷为平地、江河枯竭、冬日雷电、夏日降雪,直到天崩地灭,才敢与你分别……
他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蝶依深吸口气,只觉心头忽地一荡。纤细的小手滑上他结实的胸膛,竟开始贪恋地抚摸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喃喃低咒,呼吸浊重。
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