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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没一会儿,连人物是男是女都分不太清楚。
穆洵听完她的意见埋头修改,平日里SOHO惯了,生活日夜颠倒,晚上最精神,觉得她好半天不说话,再抬头才发现卿卿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熟了。
“七七!七七!醒醒!”
叫了几次,还没有反应,穆洵偷偷凑到床边,帮卿卿散开绑了一天的辫子,手贴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抱着笔记本离开前,帮她房里留了盏灯。
午夜,卿卿在张妈的呼唤声里迷迷糊糊再度醒来,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盖着厚厚的棉被。
“七七,醒醒,喝了姜糖水吃了药再睡,听话。”
张妈捧着杯子,还立起个枕头让她靠着。
坐起身,卿卿鼻子早已堵住,嗓子也变得干痒,喝过糖水发了汗躺回去,张妈的脸看起来蒙着一层纱,卿卿揉揉眼睛抓住张妈的衣角:“别关灯!”
“知道知道!”替她掖了掖被角,张妈出去前,把墙角的灯光调到最暗。
第二天一早,卿卿在爷爷奶奶劝阻下坐上了穆洵的摩托,奈何感冒药效力强大,她罩在头盔里睡了一路。不觉得好了,只觉得更糟。
工作还是一样忙,早晨要接待家长,要点名,要上课,还有额外留心送小虎的陌生男人。
是的,他又来了,换了身休闲便装,牛仔裤,衬衫外简单的藏青色毛衣,袖口向上挽着,露出一段结实的手臂,像个做粗活的工人。小虎就坐在他手臂上,扒着他的肩膀,耷拉着脑袋。
男人依然停在昨日的盆景旁边,放下小虎让他自己走。分开前,小虎抱着他不肯松手,仰起脸像是央求着什么,最后还是自己抱着书包。进到班里,卿卿见到小虎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频频向楼道里张望。
放下点名册出去,她又走回落地窗边。一缕阳光正打在她额头上,暖意混合着感冒药造成的晕眩,勾勒出一副不太清晰的画面。斜长的背影,冷硬的线条,比第一天消失的还要快,而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卿卿一时到想不起来了。
……中午吃完药查过床,卿卿抱着书看不下去,叫来糯米一起说话,两个人靠在垫子上聊起小虎,不知不觉就说到一连两天送他的男人。
糯米沉思了一阵,剥着糖果:“我以前也没注意,反正肯定不是费先生,费先生我见过,没这个人个高。”讲完又比划高矮胖瘦,“应该是家里亲戚吧,你不觉得他跟小虎挺像吗?!”
像吗?卿卿说不上来,擦着鼻水,一遍遍回忆见过两次的面孔,陌生里带着熟悉,可脑子里实在很乱,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小虎的心理辅导怎么样了?”
“一般吧,查理管惯了大孩子,对小的经验不足,老是让小虎做测试,一会儿验性格,一会儿验智商,反正我没觉得有什么大进展。”糯米拨开糖纸放进嘴里,圆圆的身上穿着围裙,上面都是早晨画画课上弄的油彩。
“等我好点了陪他去,不行的话还要跟费太太那边联系一下,沟通下家里的情况。这两天小虎情绪不是很高,还有送他的男人……说不出来,反正我有点不放心……”卿卿咬着指甲,小指的地方已经咬掉了一大块,露出参差不齐的边缘。两天来,除了生病,好几次她会忙完手里的事情就静下来回忆那张脸,越回忆,感冒症状越严重。
为了缓解,饭后卿卿加了一次西药,鼻塞流鼻涕好了些,昏昏欲睡却更甚。午间朦胧到进入假寐,才刚阖上眼,马上又被糯米摇醒。
“卿卿醒醒,小虎哭了,我哄不住。”糯米慌了神,跑进跑出好几趟,卿卿费力爬起来还是睡眼惺忪,没进睡房就听见里面小虎的哭声。
赶过去,小小的身子正抱着被子闷哼哼的趴在枕头上哭,枕巾一大片都湿透了。卿卿不忍,把小虎裹在被子里抱到外面哄,忍着疲惫,给他讲了两个故事。
几个月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纽带总是能从眼神中就传达出信任与默契,小虎伏在卿卿身上喃喃啜泣,哄到睡着时,在她肩上留了块小小的泪痕。
再抱回房里,卿卿脚下没根,底气不足,下午孩子们起床后,她躺在医务室休息,刚进校的小护士苏西帮她倒了杯糖水,在旁边劝了半天。
“量力而行,该休息就休息,年纪轻轻也别拼命啊!”
卿卿“嗨”了一声,仰天无奈。
幼儿园没有轻松工作,两个大人二十个孩子,一般年轻未婚女老师做不久,不是因为经验不足就是耐心不够,卿卿三年里磨出那点快乐,也是一滴滴汗水眼泪换回来的。躺在病床上养精神,她盯着窗台上的一盆文竹,新结的绿色种子藏在舒展的枝叶下,斑驳的绿褪尽秋天就过去了,而那时,她也要二十五岁了。
孩子们见不到她,下午茶点时间都非常沉闷,最闹的双胞胎剩出小西红柿捧在碟子里交给糯米,说是要留给Miss77,就一直放在她电脑桌上。小虎也出奇的沉默,整个下午没说过话,独自坐在房子模型前,手里抱着辆已经开不动的玩具汽车。
直到晚上放学,孩子们也没看见到卿卿,失望之极。她趴在校医室的窗台上,数着校车一辆辆开走。
感冒从初期转入重症,病号晚饭只吃了一半,穆洵就把碗从卿卿面前端走。
“别吃了,先睡吧,饿了再说!”
“那你陪我说说话?”卿卿靠在垫子上闭起眼睛,耳边交织着各种游戏音乐,“小哥,整天在家SOHO不无聊吗?”
“还好,自在,再说了,不是有你吗?”穆洵关小了背景音乐音量,席地而坐靠在床沿边。
明明知道她生病,他不怕传染把她碗里剩下的鸡蛋面吃完,给她放了个新近完成的动画设计短片。
精神消耗不起,屏幕上的故事还没有发展,卿卿的头已经垂到一边,手中的遥控器也掉到了被子外面。
收拾碗筷准备出去,穆洵习惯性在书柜前停留了片刻。翻过无数次的童书被卿卿分门别类放在不同层格里,包着精致的书皮。书架中层有个玻璃镜框,里面的合影是她大学毕业典礼后在学校门口和他一起照的。照片里是三年前的她,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胖些,还是两条辫子,会笑的眼睛,高鼻梁,元宝般的嘴唇。
穆洵对着镜框端详了很久,缅怀起儿时一起长大的事情,再回头看看床上睡熟的人,不禁有些感慨。他曾经爱拉着她到外面玩,见人总不忘大声炫耀一句“看,我妹妹七七!”,“我妹妹好看吧!”如今都是大人了,倒不能再像当初那样朝夕相伴。
一起太多年,对卿卿,穆洵已经没了感觉,进而变成一种习惯。照顾她,关心她,被她照顾,被她关心。作为哥哥,她的健康快乐,就是他的最大心愿。
穆洵放下镜框,卿卿正在床上翻身,一只脚从被子缝隙里伸出来,衣服也没脱。毕竟是大了,男女有别很多不便,他只帮她解开绑了一天的辫子,摸了摸发烫的额头,便出门去找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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