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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后半生不得安宁,惹来无边漫骂,那也是值了。李络棋千想万想,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却不知道有时候人的贪欲是可以压倒一切理智的,在一些小的东西上或许可能放弃,但在一些深藏在他们心底的东西,因为难以得到,更加深他们对此事的渴望。
所以这一群世家子弟,竟是没有一个人退出。虞允文看著台下的众人,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但台下众人看著那个字谜,却无不诧异得目瞪口呆。苏琴生心中认为是个卡字,但看了一眼身旁的水蓝潮,再看了一眼台上的虞允文,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那水蓝潮想了半天,方才确定应该是一个卡字,看了一眼身旁一脸迷惑的苏琴生,不由得洋洋得意,论文才急智,苏琴生确是胜他一筹,这让他平日里极不服气,他们四大世家蒋家已经九族尽诛,琴家不问世事,剩下的水苏两家暗自斗法,却总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反而被穆家后来者居上,抢了头筹。
水苏两家不思前因,反而认为是对方阻碍了自己晋身的道路,才导致这种局面,因此都是遇事都是争风相对,不死不休。而水蓝潮与苏琴生,身为京城闻名的公子,自然少不了为一些事情斗法,今日诗会更是这般,尤显剧烈。
水蓝潮急急忙忙大声宣布道:“这还不简单,是一个卡字……”
李络棋“扑嗤”一笑,虞允文一脸黑线,那苏琴生一看李络棋的反应,立即暗自庆幸,所幸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抢先说出。想那虞允文是天下四大文宗之一,有他在嘉琰公主身边,所出三问,李络棋会赐以南唐第一才子这六字,可见这三问不是那么简单的。但就在这时,一个清淡的声音从远方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淡淡响起:“一!”
一声而出,天地皆静,李络棋惊讶得张大嘴巴,那虞允文身子一震,也不由得转过头来,向声音发去望去,只见那那沉沉的黑暗之中,缓缓走来一个清若白莲的少年,手中握著一管长笛,那种清淡飘逸,直似白云飘出山岫,琴声滑过浮冰。
“一”字,是啊,天下还有什么字比这个字更简单,上字在下,下字在上,母子中间,不正好是一么?
穆晴岚怔怔的看著那少年,却见他徐徐走来,所过之处,那些世家子弟不由得为他让开一条通道,这是蒋琬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完全显露出他那种历劫清华的气质,让众人不由得自惭形秽。
虞允文含笑看著这个少年,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给他以强烈震憾的少年,一个是李帝花,现在的诗中泰斗,那种轻狂纵酒,踏花天涯的气质,曾让他惊为天人。而此刻,这个少年给予他的震撼,丝毫不比那个早已名动天下的诗酒仙人李帝花差。只是他的这种气质,更像是一种隔著万重山水,然后你再去看他,破开前世今生,但还曾有那些执著。淡,这是这个少年给予虞允文的第一种感觉,然后诸般感觉纷至沓来,最后还归于淡。
他和李帝花是不同的,但与他却又有那么多强烈的相似之处,令他忍不住生出惜才之心。
李帝花诗酒天涯,踏花千山,固然是因为他的性格,更多的也是无奈,可惜那个时候虞允文也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听闻李帝花的遭遇之后不由得扼腕叹息,但当他平步青云,进入到可以影响到皇权中心的太子太傅位置,再派人去盛请李帝花还朝之时,李帝花却拒绝了,因为昔日的那一腔报国热血早已褪去,更多的是平淡。
看破权利之后,他爱上的是山水。而这个少年,却是山水之外,更远之处的一衍湖泊。那么的明净清彻,却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青雾,让人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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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冠盖京华(中)
全场刹那间静了下来,仿佛只有那少年一人,虞允文看著他,微笑道:“很好,第一问你答对了。那老朽这里还有第二题,今朝张若虚曾作过一曲不世名曲《春江花月夜》,后人模仿者不计其数,今夜正好是暮春初月,你可能仿以此曲,给我作出一首诗来?”
李络棋诧异的看著虞允文,心想:“太傅今夜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刚才他出的三题,没有这个啊。《春江花月夜》是千古经典,在同样格式下还有谁能够作出可以与《春江花月夜》相媲美的词曲出来,或许,四大文宗勉强有这个能力吧,可是各人风格不同,在诗中张若虚也许比不过李帝花,但要李帝花去模仿《春江花月》作了一首诗来,那也未必就能比张若虚要好上一些。
但这少年明显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虽然气质惊人,纵然他确实也有著惊世的才华,但谁也不相信,就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可能作出那样的诗作来。
或许,除了四大文宗之外,天下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惜花主人琬。可是那个神秘的惜花主人,却从来不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其实就连虞允文自已,也不相信面前的这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可以作出那样的诗作出来,便是他自己都不敢轻言尝试,但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忽然想为难一下面前的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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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少年,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他有没有底,底又在哪里?
但显然,今夜注定要是一个惊动天下的日子,今夜的蒋琬,也注定会让他们所有人一路惊讶到底。
平日里的默默无闻,自甘寂寞,宁愿平凡。今夜的不得已而为之,倾情一纵,只为昔日那个抱著自己一句一句吹著笛子的柔弱女子。
不论是何题,就算耗尽心血,减寿十年,他也要将他解答出来。至于什么南唐第一才子,在他眼中,又算什么?能算什么?
虞允文看著眼前的少年,这时他才猛然发觉那少年的一双眼睛,似乎无边的黑洞,深沉到无边无际的远处,他的心中猛然一震,就在这时,那少年淡淡的道:“好。”
周边士子无不吃惊的看著他,但那少年的声音中却有著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冷到骨子里,令得虞允文心中都不由得一寒。
这时蒋琬的六识又自动漫卷了开去,这是他第三次莫名其妙的进入到这种境界之中,第一次是那个夜里教情儿天魔妙相的时候,第一次自动出现然后就“看见”了情儿的面容;第二次则是那一晚伤心悲愤之中莫名其妙的又进入到这种境界,才意外的使出了“天脉”第六手――生炙。
夺尽造成化生机。所以才有了情儿的天魔妙相。
如今,正是他第三次进入到了那种静寂如水的境界,脑海之中清晰的映现出外面的一切,那个蓝衣中年儒生,台上的两个明丽如玉的少女,还有四周无数的世家公子,再然后,他就抬头,看见了天上的那一湾新月。
他的心境这一刹那完全沉浸到了那轮月华之中,然后就一字一句的吟出了一首千古绝唱:“萋萋千里物华新,湘川人日不逢人。园中柳枝已能绿,汀洲草色暗尘生。立春人日芳花节,此日行吟正愁绝。倚栏垂泪看初春,临风低头看新月。初春新月几回新,几回新月照新人。若言人世年年老,何故天边岁岁春。寻常人日人常在,祗怜明月无期待。”
“故人看月恒自新,故月看人人事改。也知盈缺本无情,无奈春来春恨生。远思随波易千里,罗帷对影最孤明。故人新月共徘徊,湘水浮春尽日来。黄鹤楼前汉阳树,湘春城角定王台。休言月下新人艳,明年对月容光减。鸾镜长开亦厌人,燕脂色重难胜脸。庭中桃树背春愁,春来月落梦悠悠。惟见迎春卷朱幔,谁知避月下江楼。”
“楼前斜月到天边,楼上春寒非昔年。远水余光仍似雪,空山夜碧忽如烟。如烟似雪光难取,明月有情应有语。从来照尽古今人,可怜愁思无今古。”
全场一片静寂,蒋琬的神思如潮水一般收回,眼前顿时又变得一片漆黑,虽然早已料到,却总是有些不舍。一个人一直看不见,到也无可厚非,但一旦你重新又能看得见,一会儿却又恢复到看不见,那才是人生中最大的折磨。却不知他刚才随口吟出的这首诗,早已把四周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口结舌,看著蒋琬,仿佛看著怪物一般。
李络棋与穆晴岚皆是吃惊的看著蒋琬,四周寂静无声,还好虞允文定力高,总算及时反应了过来,回过神来,拍掌笑道:“好诗。这首诗我可以给你四个字的评价,我用八个字说出来,只要你能猜出这四字评语是什么,第三题便算你通过了。”
那少年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虞允文见他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心中暗暗好笑:“这四个字是那么好猜的么?你也太不把我虞允文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你倒底有多么的厉害法。”
他因此满脸微笑的看著蒋琬,缓缓念出八个毫不相关的字来:“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四周众人无不一怔,心道:“这是什么题?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完全没一点提示,根本就不可能猜出嘛,这虞允文不是故意为难人的嘛。”
蒋琬也怔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困难。心中默默念道:“黄绢?幼妇?外孙?齑臼?黄绢……”蓦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黄绢?这不是带颜色的丝绸嘛吗,色丝合一‘绝’字;幼妇,即是年少的女子,少女合一‘妙’字,既然前面两个字是‘绝妙’,下面两个字就不难猜了,外孙是女儿之子,女子合一‘好’字,齑臼是接受辛辣之物的器具,受辛合一‘辞’字。总合起来正好是‘绝妙好辞’四个字。”
他淡淡道:“那可不敢当,绝妙好辞,世间当得这几字评语的,只怕在下不佩。”');
第五十五章 冠盖京华(下)
虞允文身子一震,再也掩不住满脸的讶异:“你……你真猜出来了?”
蒋琬却懒得回答他,径直向院外行去。一缕月光照在他雪白的儒衣之上,显出那么的清寂与落寞。
他的影子是孤单的,面容过于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但走起路来,却是坚强刚毅,缓慢而有力。
李络棋见他毫无留恋的离开,不禁大急,叫道:“喂,你还没有领赏呢?你是今夜的诗中状元,我说过要封你为南唐第一才子的。”
那少年却渐渐转入花影深处,消失不见。李络棋正要叫人去追,虞允文却摇手止住她道:“不必了,南唐第一才子,嘿,在世人眼中也许是一种高不可攀的荣誉,但在这少年眼中,却是一种人生的负累罢!他若在意,不用你说他也会留下;他若无意,你又何必一定要强求?”
李络棋娇嗔一声,跺脚不语,望著那消失在花影深处的白儒衣少年,心中却深深地烙印上了这个清冷孤寂的影子。
穆晴岚、虞允文也在望著那少年消失的方向,不过穆晴岚的眼中闪出一抹青涩,而虞允文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
既然你不是为名利而来,依你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强出风头,平时只怕避之尚恐不及吧,既然如此,那你又是何所为而来?
在虞允文望不到的角落里,蒋琬走在一条碎石子铺成的花间小路上,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