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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声忽然响起,左手接过,线路那端传来的声音令她脸色一寒。
“谢语清。”对方叫她的名字,极尽娇媚,柔到骨子里。
她先是沉默,后瞥一眼电脑屏幕,耿纳碰到了绿旗英雄,对方先行挑衅。
战线排开,敌方队伍里大天使的羽翼皓白如雪,刺痛她的眼睛。
于是便开始笑,回应电话那边的人:“你好,高阳。”
鼠标轻点,我方队伍不动。
“我听说你也来了B城,还就读Q大法律系,真是了不起。我就没你那么好命,拼死拼活考上B大,分却差了半分,只好念念俄语,那些俄语磁带我都听不懂耶。”名叫高阳的少女轻叹口气,“要是我也有个像你那么神通广大的老妈就好了。”
大天使飞过来,砍死了所有的鹰身女巫。
她面不改色地使用魔法弄瞎对方祭司的眼睛。
“最好的俄语在黑龙江大学。”
高阳似乎一怔,但继而笑道:“那是。可是,如果你走在街上,人家问哪个大学的啊?我黑大的,切;我B大的,强!”
黑龙跳过来,对准天使吐出火焰,致死率一半,好极。
谢语清泛起一丝微笑,说:“多好,现在人家来问我,我也可以冒充一下才女了。”
电话那边尴尬地笑笑,忽然话题一转:“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叶希也在B大哦,上次还跟我说什么时候找你一块出来喝喝冷饮聊聊天呢!”
绿旗英雄复活了天使,天使砍死一半黑龙。谢语清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发抖,眼前的一切瞬间迷糊了起来。
“哎呀,说起来也真是的,他现在非常热衷学生会争权夺利那些事,都很少时间陪我。我经常说有他这种男朋友跟没有一个样,哪天我真生气了就休了他!”高阳格格地笑着,显得很得意。
这是一次示威,她不能输!
然而,为什么眼前的屏幕会越来越模糊?
在快崩溃前开门声救了她,同宿舍的两个学姐背着大包小包说笑着回来了。眼中的雾气迅速隐去,她清晰看见游戏正在等待她的新一轮指命。
这次,不再迟疑,她使用了雷鸣爆破。
“高阳。”谢语清提高声音,丝毫不介意学姐们正在旁边听着,一字一字说得非常清晰,“首先,允许我提醒你,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倾诉自己的感情生活;其次,我觉得你的行为让我很困扰,如果你想示威,那么你选错了对象,如果你有露阴癖,我却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爱好;第三,如果我要见叶希,我会自己找他,而且是单独见面,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以任何借口在场;最后,还是谢谢你打这个电话来。其实我觉得真正神通广大的人是你,居然这么快就弄到了我的寝室电话。如此步步为营,你不会觉得很累吗?言尽于此,Farewell。”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又补了一句:“对了,|Qī…shu…ωang|你说你听不懂俄语,没有关系,Farewell是英语,如果不懂可以查字典。”
“啪”地挂上电话,回头,看见两个学姐一脸错愕地望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她挑起了眉毛。
学姐们连忙摇头,转身各干各的事。
视线回到游戏里,天使已经全部死亡,其他部队在连环大闪的攻击下也纷纷溃不成军。
漂亮的一役,可惜,先前由于她的犹豫,还是损折了些许兵将,不够完美。
不过,就这样吧。她丝毫不介意事物有所缺陷,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有缺陷的人。
关上电脑,潇洒地起身走出寝室,身后低低的议论声依稀飘到了耳边,然而,管它呢!不再害怕了,原来真的可以做到这么冷绝,将关系撕碎彻底,不需要再虚伪,不需要再掩饰厌恶。
十八岁,最最任性时候,无须迟疑。
她在校园里走的时候,碰到了季悠然。
季悠然抱着一卷图纸从小径那头走过来,脚步不急不慢,表情不冷不热,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他看起来都是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而季洛则完全不同,他总是走得很快,微扬着头眸光灿灿,看见人时会笑,有些调皮有些狡黠,还有那么点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真奇怪,他们兄弟俩怎么会差那么多?
谢语清停住脚步,看他一点点走近。季悠然也看见了她,脸上某种表情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说:“你好。”“不,我不好。”
季悠然开始笑,“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找不到季洛。”事实上,她还没去找,就先碰上了哥哥。
季悠然微微惊讶:“他去参加演讲比赛了,你不知道吗?”
“哦。”据说属鸡的人有很强的表演欲,果然如此,“有没有时间?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季悠然迟疑地看向手里的图纸,她立刻说:“那算了,再见。”
“等我十分钟。”他叫住她,然后飞奔回研究生楼将东西放好。自从那天夏梓彤来找过他后,他就很想跟这个女孩谈谈。季悠然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真成了弟弟女友的爱情顾问了。
等他再回到原地找她时,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谢语清摇下车窗朝他挥手。
上车,出租车平缓地自西校门驰出。
季悠然望着窗边的道路,问:“去哪儿?”
“一个不近的地方。如果后悔,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恰恰相反,我正想借机和你谈谈。”
“谈什么?”
季悠然转过头,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女孩并不美,五官清秀,没有化妆,但肤色很白,眉毛和眼睛很黑,因此看上去便有了些许冷然的味道。这种冷然使她即使置身人群之中,都能第一眼被人看到。
“为什么喜欢季洛?”说实话,他很难相信她是会一见钟情的人,通常而言,一见钟情带了太多感情冲动成分,而在她身上,他找不出那种可能性。
“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谢语清一笑,“那个女孩来找过我。”
“夏梓彤?”季悠然不禁轻皱了下眉。虽然面对夏梓彤的上门求助,他的确心生怜悯,然而,并不意味着她的情敌也会如此可怜她。找她,很不明智的行为。
“她很坦白,第一句话就问我爱季洛什么。”谢语清的眼睛晶晶亮,“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先说了。她说:”季洛很挑食,饭菜有一点点香菜和大蒜就不碰;他最喜欢皮夹,几乎每个季度换一个;他有时候很孩子气,逛街时看中的东西就非要买到手,否则就会不高兴;他早上起来时不喜欢说话,吃过早餐后才会恢复正常……‘她说了很多很多后,问我:“这些你都知道吗?你只是看到他在辩论赛上的风采何其迷人,可知迷人风采背后又有多少平凡?爱情不是象牙塔,它和生活密切相关。’”
没想到夏梓彤竟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季悠然心中感慨——若季洛听了这些话,想必也会感动吧?
谢语清可半点感动的样子都没有,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回答她:”没错,爱情不是象牙塔,但它也不是肥皂剧。生活习惯性情爱好都可以经由时间慢慢发掘,但是这儿……‘“她指了指脑袋,”不可以。“
季悠然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同样,这也是我要回答你的。我不会给季洛洗衣服做饭事事迁就他,那是保姆,不是女友。但是我可以跟他一起做别人不敢或不能的事情,比如他喜欢的那些运动,再比如理想,以及信念。爱或不爱,爱多或爱少,爱长或爱久,为什么要爱,这些问题其实都很无聊。男女朋友在一起,爱只是前提,相处才是过程,这是门学问,我要修出完美学分。”
见他有点发怔,她轻吁了口气:“再说得简单些,因为季洛身上有些东西很吸引我,所以我决定和他交往。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好好爱一个人,好好爱一次。”说到这她的眼睛开始有些,声音也放低了,喃喃道,“我只想好好谈场恋爱,只是这样。”
季悠然沉默半响,无奈地笑笑。很怪的言论,然而却无法辩驳些什么,这个女孩总是令他惊奇。
“我觉得爱情很奇妙,它让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变得密切,它是上帝给孤独的人的一种补偿,让他们也能获得幸福。”她说这句话时,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他所熟悉的嘲弄,反而显得很虔诚。
季悠然忽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很孤独吗?”
谢语清呆了一下,转过头盯着他,目光非常清澈,也非常的异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勾起唇笑了笑,“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回答。”
这时司机回头打断他们的谈话:“小姐,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季悠然在顾语清眼中看到了疏离。他知道她有故事,她的故事构筑成一个与世相隔的冰冷堡垒,外面的人闯不进去,而她也不允许别人拜访。究竟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时间思绪乱飞,愈发迷离了起来。
蹦极!
她居然带他来蹦极!
“试试?”在工作人员捆绑装备时,她向他扬眉,见他摇头,脸上笑意更深,“只有24米而已,世界最高的蹦极点是布劳克朗斯大桥,这里只有它的1/10。真的不试一下?”
“我的眼睛深度近视,不适合做此运动。”
谢语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活动手脚走上跳台,背朝后倒数5声,展开双臂向后空翻地跳了下去。周遭传来其他游客的惊叹声:“绑脚后空翻式?这可是弹跳跳法中难度最高的啊!这姑娘真帅!”
她不但帅,而且还帅了三次。
第三次回来时她走到一旁蹲下干呕了起来。
季悠然递上纸巾,她抬起头来时,脸庞因充血而显得格外红,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的眼圈看上去也是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我没事。”谢语清捂住脸。
“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可以。”
“为什么喜欢这个运动?”
谢语清在长椅上坐下,反问道:“你认为呢?”
“一般人的理由是喜欢那种自由落体的快感,以及反弹失重的乐趣。”说这话时他很仔细地留意她的反应。
她的脸色很平静,望着远处蹦极的人们,缓缓说道:“我觉得蹦极是一种救赎。”
“救赎?”
“嗯。自由落体的过程是堕落,你以为你誓将沉沦,必死无疑,但是总会有根绳子抓住你,带你上升,不让你继续下降。它拉住了你,除非你回到岸上,否则永远不会松开。所以我爱这种慈悲的运动。”
“慈悲?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妙极了。”
谢语清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季悠然惊道:“还玩?”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打趣,“是我跳,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别跳了,身体的承受能力有时候是很弱的,爱惜它一些。”他不知道,此时的他表情非常温柔,看在谢语清眼中,蓦然一颤。
她扭头,把视线投放到很远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深吸口气说:“不玩了,我们回去吧。”
他说服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说服她。驯服就此开始,谁也不曾发觉。
“谢语清?她很安静耶,在宿舍里都不太讲话的,看不出是那么大胆的女孩子。”
“她从不跟我们一起玩,比较离群。不过人还不错,挺大方的,CD啊电脑啊什么的放寝室里大家都可以用。”
“听说她不是考进来的?人家有后台,家里有钱,牛一点是正常的。”
“她真的成了季洛的女朋友吗?都没见季洛打电话给她,也没到宿舍楼下等她,两人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