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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染固执地摇头。
一遍一遍，依然无法接通。
天一亮，孙染洗了把脸就去政教处找郭东林，希望至少能见上他一面也好。可是，里面的老师却说他出差去了，昨天早上走的。
他连走，都没有通知她。竟是匆忙到这样的地步吗？
孙染呆呆地站在政教处的办公室门口，突然涌起的大风呼啸而过，办公室里的资料和文件被吹得哗哗作响。她感到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的，彻骨的寒意。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那个说爱她的人，却不在身边，这是一种怎样心灰意冷的绝望？大风不仅吹走她身体内仅有的温度，还吹走了她心里所有的灰烬。那是爱情在一瞬间被燃烧殆尽的灰烬。席卷着，一吹，就散落天涯。
孙染觉得自己很可笑。郭东林什么也没有对她承诺过，她凭什么就笃定如果她跟他要五万，他会真给她？
就凭他说他爱她吗？
她忽然想起曼珠说过的话，爱情，值几个钱？
妈妈已经等不了了。她却相信这个有家有妻的男人。在这里等待这个说走就走，不会回来的男人。有什么意思？
人们都是在对某一个人彻底失望以后，才会完全冷静下来看清楚所有的事情。反正都是做三儿，和谁又能区别到哪里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一个能获取利润最大化的包客。
用青春去换钱，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摆在眼前的现实不会给她时间去等待着她的日积月累。
孙染没有继续耽搁，原来爸爸说得是对的，只有清清白白地嫁人才会幸福。在嫁人前就丢了清白的她，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爱情，更别说是幸福了。
电话里有权哥的号码，孙染当时就拨通了他的电话，下午即刻去做了处女膜修复的手术，第二天就去找他，对自己明码标价，开口五万。
第九十节
第九十节
权哥早就料到她有一天会来，也知道她这样的女子来的时候代表着他需要怎样的付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流『露』出获取猎物后的得意神情。
权哥从她身上离开的时候，把一张支票放到了桌子上。
孙染看着这张支票，笑到满脸是泪。
其实，她就只值五万而已。
孙染忽地想到了外婆。当年外婆走的时候，她答应过外婆要做一个艺术家的。为了这一个目的，不顾一切来到这里，然而，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各种各样的外因致使着她离过去看准的道路越来越远。天堂和地狱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她赤『裸』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水汽氲氤在周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手抚『摸』到自己的脸上，她已经无法记起，这里过去的容颜。一点一滴，渐渐模糊，直至看不清楚自己。
终于凑齐了钱，孙染请了两周的假就匆忙往家赶。
可是，当孙染拿着五万块钱回到家里的时候，没有想到，她竟是晚了一步。
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往里看，把她家堵得水泄不通。房子里混杂着哭声和喊声听不清楚。孙染心慌意『乱』地慢慢靠近过去，听到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你看老孙家真惨啊。”
“是啊是啊。花什么劳什子的钱去上学，说什么当艺术家，要不浪费那钱或许还能凑出钱来看病。我看都倾家『荡』产了。”
“你们也别这么说，孙家难得出个大学生，谁会想到会有这事儿发生啊，造孽啊……”
孙染并不喜欢这么多人聚集到她家嚼是非，皱眉低喝了一声。那些人发现孙染的时候赶紧噤声纷纷给她让道。
孙染走进去才发现刚才的哭喊声原来是来自老刘叔夫『妇』。他们在楼台里劝着孙爸，看到孙染的时候不禁一愣，老刘叔的老婆过来拉起孙染就哭道：“孙染，你回来了啊，赶紧去看看你爸吧。我们都劝了他两天了，他还是这样。”
孙染应声，就朝屋子里走进去。空『荡』『荡』的家里什么家具也没有了，家徒四壁。爸爸半靠在墙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孙染看着爸爸，觉得他似乎老了太多。伟岸的身姿委顿得了无生气，鬓角斑白的头发让她的心头泛起浓浓的心酸。
孙染环顾四周，“爸，我回来了，妈呢？”
孙爸涣散的眼神听到孙染声音的一瞬间顿时聚拢，目光闪烁，孙染看着他顿时就不安起来，刚才在门口不好的预感再次出现，追问：“我妈呢？爸！”
孙爸抬起头来，哀伤地看了孙染一眼。红红的血丝充斥满眼。他把她带到了卧室，指了指躺在角落里的人。
孙染颤抖着走过去，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妈妈安详地躺在地上的草席上，仿佛只是睡过去一般。只要她轻轻地呼唤，她就能醒过来。
“染染，医疗费太高了，你寄过来的钱一两天就全都没有了。你妈不想我们继续为她担心，所以她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减轻我们的负担。她『自杀』的时候，我正巧出去买『药』，没有想到……”孙爸的声音里满是痛楚，越说越低，最后低到就连自己都听不清。
第九十一节
第九十一节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孙染过了好久，意识才从震惊中一点点恢复过来。太过沉痛的悲伤反而让她连哭都已经忘记了，冷着声音问道：“爸，我妈是什么时候『自杀』的？”
“昨天下午。”
孙染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来晚了一天！来晚了一天！
如果不是她为了郭东林暗自神伤，如果不是因为她等郭东林，如果不是她还对郭东林抱有着希望，如果她早一点去找权哥，如果，如果……
总之如果她能早一些觉悟，或许在权哥来招她的时候她就答应他，那么她就不会耽误这一天，她就能够更早地回来。妈妈或许也就不会绝望，也就不会『自杀』！
孙染咬紧双唇，她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
妈妈是她害死的，都是她，都是她！
什么自尊，什么清白，什么爱情，什么未来，面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时候，这些东西脆弱得不堪一击！道德能当饭吃？清白能让垂死的病人复生？爱情能让这个家美满和谐？全都是狗屁！
当时她一定很难过吧。用垂危的生命在等待着自己的女儿回来，而那个不孝的女儿却在为了其他的男人自怜自艾把她给忘记。
眼泪终于止不住决堤，“妈！”孙染跪倒在妈妈的面前。她的手抚『摸』过妈妈的脸，她平静的脸上嘴角上挑着，好似她还能睁开眼睛对着孙染微笑一般，“妈，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染染，你妈其实一直在等你回来。她一直在等的。”孙爸的安慰反而让孙染更加地难过，“你妈在临死前就一直念叨着你。她放不下你。可是，她已经不能再等了……她不想连累我们，更不想连累你。她说你现在还只是学生，她怕你会为了凑到那么多钱去做傻事儿。本来她是不准我告诉你钱的事情的……所以，她只能……”
孙爸泣不成声，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最后干脆走了出去。
孙染握着妈妈冰冷的手，“妈，你怎么会那么傻，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等一等呢，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妈，我错了，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啊！妈，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啊……”
孙爸听到孙染的尖叫急忙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情绪失控的孙染，拍着她的背。孙爸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或许让她与这个家脱离会让她好过些吧。至少她也不会那么愧疚了。
“染染啊，你爸我没本事儿，没钱医好你妈的病，还害的她这么个下场，也苦了你。以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在外面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千万别回来了。你走吧。”
孙染惊慌起来，声音都在颤抖：“爸，你不要我了吗？”
“染染，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我不能成了你的牵绊啊。你来这里是逃课了吗？你要好好学习啊。快回去吧。”
第九十二节
第九十二节
孙染紧紧地拽住爸爸的衣服，“爸，妈已经走了，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傻孩子啊，这个家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不能连累你啊。”
“爸，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如果早一点儿回来，就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孙染痛苦地摇着头，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
都是为了钱，都是为了钱！她早一些拿到钱的话就绝对不会是这样！不会的！
孙染此时终于深刻地体会到，没有钱，她什么都做不了。没有钱，她什么也不是。与其夜夜笙歌流连于不同的男人身上，靠着日积月累才会有的那些工资，还不如好好做别人养的小，至少，能有的，还能以最迅捷的速度得到。
又或许，至少，如果她早些看明白，妈妈就不会死。
孙染在妈妈的旁边守了一夜，哭了一夜。她的心就如同妈妈冰冷的尸体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心都死了，还有什么会去在乎？执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就这么离开了。这个时候，爸爸垮了，她却不能垮。
天气已经转夏，尸体不能长放。天亮之后，孙染整个人都变了。
她开始张罗着妈妈的后事。孙爸看着孙染忙进忙出，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孙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给挡了回去。她的冷漠中，透着时而浓烈时而清淡的哀伤。挥之不去。仿佛是生长在她的骨髓里一般。一夜之间就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孙染抱着妈妈的骨灰盒把她安置在公墓里最好的地方。那些从前不肯妥协的坚持，也随同妈妈的尸体一起，被火化成灰烬。留在了这里。再也回不去。
孙染重新为家里购置了家具，把带来的所有钱全都交到了爸爸的手里，孙爸忧心忡忡地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钞票推还给她：“染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不需要那么多的，你自己留着用吧。学校里还有需要钱的时候。”
孙染想到那天回来时爸爸呆滞的脸，再度涌起一股心酸，撒谎道：“爸，我长大了，可以自己挣钱了。这些钱都是我参加比赛的时候学校颁发的奖金。你放心，我还有。这些你就留着用，有什么想吃的就买来，不用替我省钱的。”顿了顿，孙染把爸爸的手握住：“爸，你还有我。我们要好好地活下去……”
“哇，孙染，你真的是孙染吗？真的是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啊！” 孙染一回到学校，苏卿的惊声尖叫就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孙染，你变了！你变了你变了！”苏卿依然很激动。
艳丽的彩妆，低胸吊带长裙，长长的耳坠，还有高跟鞋，这些都是孙染以前不会穿的。最多是去做包房公主的时候，会换上曼珠给的裙子穿上，涂点唇彩。平日里绝对不会穿成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苏卿突然想到当年在她们偷看孙染去上课的时候，曼珠说等到哪一天孙染爆发出来，绝对吓死她。曼珠姐果然有先见之明。孙染现在的改变，确实让苏卿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