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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见,只会徒增痛苦。
看着那金黄色的卡片飞快划出视线,心好痛。浅影关上车窗,手上的串珠轻轻磕碰着玻璃。她呆了呆,伸手握住手腕,久久的,静静的。
戈晨……
分别就是这样的简单,而相逢难上加难。
不久以前还在抗拒独立的风浅影真的就这样开始了工作,每日重复着上班,回家,筹划实习论文的生活。时间便似装了翅膀一般,晃眼就飞到了冬天。
今早,浅影裹着厚重的棉衣出门,被寒风吹的猛缩脖子。她只好抱着‘自力发热,奔跑觅食’的信念,一路小跑着去一站路外的豆浆摊买早点。三个月前,在报纸上看到现在租住的这个老式小公寓,浅影就从舒月家搬出来了。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只有三站路,就是没有公车。刮风下雨都得自己走。
十分钟以后,浅影像往常一样喝到了热豆浆,啃到了大馒头。她满足的呵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往上班的地方走。
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一拐弯就到司徒街北了。
浅影突然站定,用已经热起来的手揉揉不敢相信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昨晚下班还很正常啊!
一夜之间司徒街上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圣诞装饰,好多店家的玻璃上用喷漆喷了图画,挂了小饰物,门口还摆上了大棵的圣诞树。
差点还以为自己拐错了地方,浅影拍拍胸脯继续走,幸好看到移动门口那几个充值有奖的字样。
才钻进科技大厦底下的旋转门,热气就扑面而来,浅影把棉衣脱下来搭在手上。总台小姑娘那欣朝她招手,“快来这里!快来这里!发圣诞礼物了。”
“啥礼物啊?”浅影笑嘻嘻奔过去。
“每人一份,超级大限量!”那欣哗啦一下从总台的大围桌下面抽出一张——巴掌大的贴纸,再附送完美笑容一个,“晴空,这个是你的。”
“……”
不过,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笑眯眯的看过来,实在不好意思说不要。浅影看看左右无人,把它贴在董主编的储物柜的钥匙孔上。再掏出超级巨大的黑色记号笔写上——查封!
“嘿嘿。”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渐渐的弯起,弯起,却在形成弧度之前又突然塌了下去。
大侠……
哥哥。
放好衣服包包,浅影走回座位。往年这个时候航空公司也会有很多圣诞小礼物,尹澈每次都带回家好多好多。金色银色的小铃铛,包在彩色纸头里的外国糖果,可以拆装四肢的小玩偶……去年的圣诞节,他们还去B市滑雪。
敲击键盘的手不知不觉停下,浅影瞪着屏幕上写到一半的稿子,头脑开始打结。她刚才写到哪?
“滴滴——”
QQ在叫,是装乖那家伙。浅影找到休息的借口,赶紧点开右下角跳跃的头像。
乖:我最近好郁闷啊@@
影:你咋了?
乖:偶和偶男人吵架了!
影:==!
影:酱紫啊,偶当虾米。几天了?他跟你道歉没有?
乖:满久的,昨天他say sorry了。可是我没有听懂。
影:你马马乎乎原谅他吧,又不是真的听不懂。
乖:不好,偶要听国语的。
浅影抽搐着嘴角,终于明白这是个没事找抽的,鼠标一移,就把对话窗口关掉了。背后传来老白的惨叫声,“写不出来啊!写不出来!”转椅一滑,人就到了浅影身边。
“晴空,帮我想想新文案怎么写。”
主功摄影的老白最爱抓文字壮丁,浅影的一半工作是他附加的。
“你看我们这期的主题是呼吁家人间的内心交流,可是我写了好多个了,那味道都怪怪的啊。”
浅影抬了下眼皮,“是吗?那我想想。”
结果忙吃完午饭以后才有时间想,浅影闭目考虑了会,抽了张白纸开始写——
[家是我们的避风港。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力量,也有弱点。
在脆弱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坚强。
很多时候,只有认识到这一点,家才不会失去希望。
生在怎么样的家庭,拥有怎样的家人,他们并不是我们选择的。
能选择的,都不会成为家人。
所谓寂寞,是我们忽视了他们。]
浅影苦笑了下,这些话好象是写的自己。把草稿打出来用MSN传给娟姐审核。
一分钟以后娟姐大吼一声,“老白,文案可以,你发稿吧。”
老白立即笑咪咪的发誓,“嘿嘿,晚上请晴空吃饭谢她。”
“去死!”娟姐拆穿他个老小气鬼,“晚上明明是聚餐!又不是你付钱。”
老白耸肩,“晴空才不介意呢,对吧?”
浅影还在忙,背对着两人猛点头。
娟姐又说,“老白,晚上你带你儿子一起去吗?”
老白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还没有想好,你想干吗?”
“不想干吗!”娟姐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指向办公桌上女儿的照片,“就是叫你记得把儿子带过来给我女儿玩!”
“扑——”立即有人喷水。
一片笑声中,浅影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旋回身,看着笑成一团的同事们。忽然瞧到董主编从衣帽室冲出来,手里吊着她早上贴的贴纸!
“是谁干的?”董主编抖着手质问,众人一片茫然。一位早上来的晚,瞧见情况的同事把情况传扬了下,笑声再次毫无顾及的扬起。
“老董,你你你被查封了?!哈哈……”
“是检查机关还是公安机关啊?”
“我看是圣诞老人的礼物,也许里面有情书的哦。”
董主编虽然是编辑部的老大,但是大家混的熟了,从来都这样不分大小。他眯起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的嘴脸,突然左手一掀,自自个口袋里也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贴纸,“看我老董来做回福尔摩斯,这个贴纸人手一份,你们把自己的拿出来。谁没有就是谁的!”
算了,这样被抓出来还要丢人。浅影抖起手臂,高举过头顶,“是我,我认罪!”
“认罪就要认罚!”老董哼哼。
“说吧,要罚什么?”浅影很配合,可怜兮兮的拿手支着下巴,“大人要从轻处理的哦,人家还是未成年少女嘞,受法律保护的。”
“罚你报销晚上聚餐的费用!”老董的心老狠的,结婚特花钱,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
浅影顿时把一口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故意借题发挥的,肯定是!
聚餐吃什么好呢?大家都在苦恼。
聚餐吃什么才省钱呢?浅影也在苦恼。
最后,举手表决去吃火锅。
那就吃火锅吧,浅影想,大冬天吃火锅暖和,而且也不是很贵。于是热热闹闹地在火锅城吃了一顿火锅。结果吃完饭后同事都说不尽兴,又嚷着要去KTV通宵唱歌!
天啊!浅影看着空瘪瘪的皮包,还让不让她活了?
于是就趁着付帐的功夫开溜了,反正天塌下来也到等她过完明后两天的周末了。
周五的晚上特别热闹,而且就快圣诞节了,到处都是牵手勾背的小情侣。浅影拐边上的小巷子离开小吃街,另一边的大马路就要冷清很多,只有车子依序飞驰着。
这么空旷的人行道上,会不会突然跳出个抢劫的?
浅影想着,忽然笑了。瞪着路边岗亭里值班的警察叔叔。
“啪啪啪”走上去敲岗亭的玻璃。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值班警察叔叔行了个礼,礼貌的问。
浅影摇摇头,从包包里挖出从老董手里抢回来的圣诞老人贴纸,“这么晚了还要值班,辛苦你了。这个送给你,节日快乐。”
幸好对方没觉得她是个没事找抽的,礼貌的收下,还反过来感谢她。
“不用谢,”浅影认真的说,“没有你的话,我就要被人抢劫了。”
??
警察叔叔听的一头雾水,他怎么不记得最近抓了什么抢劫犯。
“嘿嘿,再见了啊。”浅影对还在奇怪的人摇摇爪子,转身就走。
忽然背后传来急吼吼的一句,“诶,你停下!”
怎么了?浅影莫名其妙的回头。
值班警察叔叔从岗亭里窜出来,大步从她身边跑过,拦在十多米外一辆违章停车的轿车前。
“对不起同志,这里不能停车。你这样……”
值班警察叔叔教育的话大篇大篇,飘荡在寂静的马路上,但浅影却渐渐的什么都听不清楚。车里的人灰色的西装,高大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她认识这辆车,认识这个号码,这是大侠的POLO叔叔。
大侠,好久不见。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她看着他。
上个月过完生日就虚岁三十岁了,他有没有发福?是不是棉衣放在副驾驶那里,怕自己胖的跟她一样?她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她?有没有……
心有好多疑问,人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挪向他,饶过车尾,走到门边。
直到看到车里的人,她倏地窒息,似被泼了一桶冰水。
“对不起啊,我只是停下来接个电话。”车窗拉下,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深灰色的西服,宝蓝色的斜纹领带,却有几份像尹澈却不是尹澈。
“这个……这个车不是你的。”
不小的声音打断了男子与警察叔叔的对话。
“什么?这车不是他的。”看看脸色苍白,明显是知道内幕的浅影,又看看一脸惊讶的男子,警察叔叔从职业的角度明白过来,对男子说,“同志,请你熄火下车。我现在要和总局确认一下这辆车的资料。”
“老历啊,XX927是郑自强先生的!”
交通总署的档案显示摆在面前,警察叔叔狠狠的瞪着风浅影,“同志,刚才你说车主是尹澈,但是系统里明明不是。你这是妨碍公务,提供虚假信息,要拘留的。”
“可是……”浅影急的眼泪汪汪,“这辆车真的是我哥哥尹澈的。”
被还以清白的郑自强先生见状,出言帮忙,“警察同志,我这个车过户之前确实是尹先生的。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他卖车?为什么?”浅影抽了下鼻涕,转身拽住郑自强。
没有理由啊。大侠又不经济危机。
郑自强就简单的把方才跟警察交代的情况又说了下,他是台湾人,新到大陆做生意。上周买了一房一车,都是从尹澈那里。当时看这个人很急着出手的样子,他还压掉了三万多块钱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似乎很急着用钱,要不也不会又卖车又卖房那么彻底了。”
从警察局出来,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浅影慢慢的走着,一团团白雾随着呼吸吐出来,脚下很沉重,又似踩在棉花上让她无法站稳。
刚才翻出电话本给尹澈打电话,是关机。给言崔雅打电话,也是关机。再给昊泽打电话,他说,他们都辞职了。
她大脑里立即一团混乱,完全听不懂昊泽的话。意识里只反复的重复着一个意思:大侠生气了,消失了,丢下她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想不通,眼泪毫不客气的成串落下,泪痕挂在脸上被夜风吹的冰凉。
可她不是也任性丢下了大侠吗?
他又有什么错呢?
夜很静,连偶尔的车开过的声音都没有。
她想起那个夜晚,他在倾吧KTV聚会,她在花园巷街逛街,他给她打电话。隔着喧闹的人群和音乐,他对她说:我去接你。
他总是能找到她的,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不需要担心迷失方向。
可现在她要去哪里找他?
堵塞的胸腔抑制不住的痛,浅影呼吸困难。按着路边商店的门滑坐到地上,大口呼吸。冰冷的气息却令眼泪更加疯狂。
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冰冷的水泥地上,许多痛苦的回忆都被从深处挖掘出来,一幕一幕似噩梦袭来。父亲去世时铺天盖地的绝望,家被穿制服的人彻底清查的恐惧,和妈妈无处可去的害怕,无数小孩子追着她扔垃圾的狼狈,为了考去则闵同一个学校同他解释而每日每夜学习的疲倦,听到戈晨出国时刺耳的震撼……
那时候每一天都好象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