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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羽阿姨说,戈晨病了,人命不等时间,他父亲只要捐献出小部分肝脏就能进行手术了,可是最后费用和手术都没有到位。
她说,怎么可能?就算杜家不出钱,尹澈哥哥也会想办法的,他不会丢下戈晨不管的。
明羽说,他想办法了,能想的办法他都用了。可是这不是一般的病,需要适合的肝脏,否则一切都是零。她也想劝服杜容康去手术,但是那太难……太难!
她只觉得怎么可能呢?天下父母心到了杜容康那里就失去意义了吗?
呼吸,保持着正常的频率,风浅影按住胸口,心脏有力的跳动在那里,一声,一声,又一声。
可她怎么觉得呼吸的地方很痛呢?
这是伤心的痛,和戈晨的病痛一定不是一种感觉。
她闭上眼,只是埋头在庄则闵的怀里,鼻间都是他衬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他有力的手回抱着她,怀抱里充满了温暖
可越是这样,心口就越痛,就越想哭。
庄则闵骗她!
他骗她……他骗她……
“则闵,带我去见尹澈,带我去见他。我知道……我知道他上个月回国了!”她闭上眼睛,任眼泪再一次划过脸颊。
庄则闵猛然一僵,风浅影机械的抱着他,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吻到她明亮的眼睛,她小巧的鼻子……
影影,他们此刻是如此的接近,她滴在胸口泪水是那么炽热,几乎要灼伤他的灵魂。
那令他手脚冰凉的慌张,究竟是什么?
尹澈确实回国了,时间凑的非常巧。没有再过几天,聘用他和言崔雅的新航空公司也通知他们开始正式上班。他来不及收拾什么,思绪或者行李,便再次投入到天空的环抱中。
也许,他想自己是喜欢飞翔在白云之上的感觉。在那里,天一味纯净,云海壮阔,无边无际。如果真有天堂,那么这是他能做到的靠近天堂的,唯一方式。
这一天是飞首都,班次安排的非常合理,一个来回下来,到C城的时候刚好下午四点半多,作完交接班便能回去休息了。
之前经历的种种不仅是身体的也是心理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太累,疲倦就好象灰尘一样学会了积压。他很想安稳的睡上一觉。
“澈,晚上我们就在楼外的弄堂吃吧,早点回去休息。”言崔雅把随身的小箱子拉出拉杆交给尹澈拖着,一面说一面歪头取头上的发卡。她今天还没有换便装,头上固定小圆帽的发卡卡的很不舒服,她想拿下来。
尹澈拖着两个拉杆箱走在机场大厅密集的人群中,他笑,“好啊,就随便吃点吧,前几天都飞夜班,你一定一点作饭的动力都没有了。”
言崔雅白他一眼,“还说呢,是谁说作饭他负责的,我只要洗碗就好了。最后还不是女人的活,女人干!”
“哈哈……”尹澈难得爽朗的大笑,可那笑声像风一样,才洋溢开来,又消散了。
言崔雅取下发卡,疑惑的转头,然后她看见尹澈平静的望着玻璃墙,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玻璃墙外的那道身影。
人流像江海,不带依恋的在身边划过,那道身影一动不动的矗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方才说笑的他们。
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她差点拉在依旧在走的尹澈身后。从意外知道尹澈辞职,到经历去美国的一切,最后回到国内,不长不短半年的时间,她却觉得只是这侧头一瞬间。
那个一直她疑惑,不解,意外,惊异为何不出现的身影,在最不应该,最不可能,最不能解释的情况下,再一次出现在她和尹澈身边。
就如同最初的时候,她的名字忽然创入她的世界,她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风浅影的人,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尹澈的心。
那此刻呢?
言崔雅的心一跳,目光移回尹澈的脸上。太平静了,她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尹澈转回头,“你在坐车的地方等我一会,我过去说几句。”
言崔雅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怔怔的望着他。
尹澈对言崔雅微微一笑,不想她担心。他把东西交过去,大步的向风浅影走去。他们之间隔的不远,只是隔离他们的透明玻璃,穿越的了阳光,穿越不了人。
在玻璃墙前站定,尹澈先对站在风浅影身后很远处的庄则闵略一点头。
庄则闵对上他询问的目光,默默无声的摇头。
尹澈的双手不禁一握,没有瞒住吗?得知戈晨情况的那天正好他和庄则闵在咖啡厅见面,那个时候他千叮万嘱他绝对不能让影影知道,一定要拖住她不要回家。
玻璃墙的外面,风浅影看着尹澈,她张嘴,但是他听不见她的声音,指指大门的方向。
他们同时迈步,彼此看着向大门走去。
玻璃墙很长,离大门很远。那刹那两个人却有种错觉,如果永远都走不到大门那该多好,她忽然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也忽然不敢再讲一次噩耗。
可大门还是走到了,尹澈转出门,走到风浅影的面前。
“今天怎么来了?”
她摇头。
这么久,这么久,然后她听到的是这样的一句疑问,不是她要的答案,不是她想的生气。而是这样平淡无常的客气,他们之间的生疏到底是从她开始的还是从他开始的?
她很难过,尹澈清楚从风浅影的眼睛中看到忧伤,不由放轻声音说,“这里人多,我们到外面的椅子那边说吧。”
两个人坐在长凳说起戈晨,一个大男人,一个小女孩,一个面色沉重,一个神情恍惚。因为知道迟早是要如此,言崔雅和庄则闵自觉的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两个人同时转头,然后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
“听说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查那个案子?”言崔雅先开口,没有点明内容,从庄则闵的神色上也看的出来,他明白她指的是尹澈妈妈任厂长时发生的偷税案。
她这些消息也是从尹澈那边听说的。因为她发现他的行李里大部分是无法丢弃的东西,没有他名贵的衣服,没有他珍藏的书籍,而是母亲的遗物和父亲最喜欢的几枚篆刻,以及……以及一张塑封起来的餐巾纸,那上面是尹澈的笔记,也许也是他唯一的私人物品。
“恩,一开始所有的人都去找过了,只有一个叫杜辛的人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庄则闵点点头,用眼神指指远处说话的人,“如果没有戈晨的那些资料,我想没有这么快有切入点。很多人都以为杜容康是在外地赚到了投资金才回来创业的,没有想到他就是曾经的小出纳杜辛。可是现在动不了他,上面说我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一定要帮戈晨处理他,”言崔雅难得生气到咬牙切齿,说,“杜容康这样的父亲死不足惜!”
庄则闵象征性的点点头,不喜欢是一回事情,依法处理案件是另外一回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杜容康在职期间接触资金调动的面远没有影影的父亲风丰大,也没有尹澈妈妈龚秋琳的签字职权,从主从关系上来说,最多算个偷税案的从犯。可他手里确实有点点他也涉案的线索,到底如何,现在说不准。
“影影,晨晨不想永远留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最后我们带他一起回来了,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去看他。”尹澈的目光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温暖和深邃,“他希望我们开心的生活,就好象以前一样。”
“我知道。”风浅影抠着椅子上的小洞,嘴巴里答应着,眼泪却无法忍住,模糊了眼睛,“我知道……我知道……”
风浅影嘟哝着,用力抹过脸,“戈晨,你真心急,我都没有去找爸爸,你就先去找妈妈了!你这么狠心,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因为你哭。”她说着又哽咽,声音小了下去,“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你就让我哭个爽吧。”说完,眼泪大颗落着,鼻涕抽着,管他什么公共场所,管他什么淑女形象,她从来都不想去在乎这些。
尹澈叹息,心口已经愈合的地方又开始溃烂。
心殇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她?”言崔雅问庄则闵,目光远远的跟随着尹澈和风浅影,充满了迷茫。
庄则闵淡淡一笑,“她在我面前像个大人,在尹澈面前却完全就是个胡闹的孩子。这是你眼里的风浅影?”他勾勾嘴角,转头看来。
言崔雅不否认,于是庄则闵继续说,“每一个女孩子都这样,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影影对尹澈,是小女孩在和爸爸撒娇。而她面对我,则是一个女人,一个拥有足够坚强的一面来给彼此信心一起走下去的女人。”
言崔雅象征性的一笑,她没有庄则闵的自信,所以风浅影的回来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句号,结束她和尹澈这段时间平淡生活的句号。
直直的看着尹澈,她忽然很失落。他像一幅画,画面中赤金色的夕阳穿越长椅上方的枝叶投射着,在他身上绽放出好多光环。
而她在画外,走不进去。
“经历了这半年,我以为……”言崔雅咬住唇,说不下去。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肆意泛滥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还以为不论他走的有多快,是飞上蓝天白云,还是远渡重洋,她总会有跟上他的一天。可事实似乎完全不是这样,她微微的叹息,指尖划过脸颊,就好像他的手指也曾这样轻柔的拂过她的发丝。
言崔雅,言崔雅,你好傻……
她不禁嘲笑自己。
他们又回去了,回到了过去的状态,他回到了那样溺爱着风浅影的,完全看不到别人的尹澈,她回到了那个远远观望,再不能,也没有资格再向前走一步的言崔雅。
言崔雅手脚冰凉,怔怔的说,“我该走了。”
“你……等等。”庄则闵听出她语气中的别样,忍不住叫住言崔雅。她只是头也不回的冲他摇摇手,“我累了,先走了。”
她和尹澈,那个二十多年的梦,就这样结束了。
脚步不听使唤的机械的向前迈着,言崔雅扬起头。宽敞笔直的机场大道,她只看的到寂寞。此刻茂盛的法国梧桐,为什么每到秋天就要放弃这些令他美丽的树叶。这就是自然规律吗?
有一些总要舍弃,就好像她。
思绪混乱,好不明白,只能搂着肩膀加快步伐。双眼开始模糊酸涩,人山人海里,看不清楚地面和人面,她静静的拥抱自己的结局。
这份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始终在她的视野里,幸福与否,快乐与否,她都会知道,永远永远都知道……
言崔雅想笑,又笑不似笑,鞋跟踩在石子上,险些扭到脚踝。她睁着充满泪水的眼睛,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提在手里。双脚着地,又冰又硬,可这是真是的踏实,和飞在云团上的浮华不同。
“尹澈……”她呢喃着他的名字,团起自己蹲下来,心里询问着他,她可不可以不再维持着表面的坚强?她可不可以偶尔发发脾气,撒撒娇?而他可不可以告诉她……爱还是不爱而不是承诺留在她身边?
“小雅,所有乘客都下去了吗?”浓烟在机舱中,尹澈从A舱巡视到B舱,言崔雅方才扶一个大学生跳上冲气救生滑梯,忙回到说,“这是最后一个,没有乘客了。”
这是不久前因为机翼忽然起火,飞机在韩国机场起飞后紧急迫降。
发现情况的第一时刻,言崔雅收到尹澈返航的最后决定。从驾驶室冲出来拿起话筒,她将声音克制到了最冷静的状态说:“各位旅客我们的此次旅行因为遇到天气原因有所颠簸,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按照我们机组人员的演示佩戴座椅上方放下的氧气罩。有孩子的家长请务必先为自己佩戴好以后,再帮助孩子佩戴氧气罩。”
“各位旅客,请系好安全带,飞机现在因为天气原因需要回航首尔机场。”
广播里反复播放的声音,尹澈和指挥塔的联络型号却断断续续,“J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