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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当中傅宣年纪最小,生得也最为文弱。一张漂亮的脸孔总是带着几分满不在意的浅笑。看到殷仲对他的调侃毫不介意,他自己反而笑了:“二哥,歌舞也不要,美人也都被你赶跑了。就咱们三个大男人相对枯坐,你不觉得闷么?这里没有外人,假道学的面孔是不用装的。”
殷仲懒懒的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路蘅却笑道:“你府上的美人十有八九都是从老二的府上讨来的,老二原本就看腻了。”
傅宣瞠目说道:“不会吧。这个红奴,明明是还没有送进殷府就被我讨来了啊。”
路蘅不禁放声大笑。他生得眉目俊朗,因为出身将门,举首投足别有一番豪爽风范。三人当中也数他最为年长。只因为生得黑,被傅宣起了个外号叫“枸酱”。几年来一直驻守西河郡,日前已加封了骁骑都尉。
路蘅一边笑一边冲着殷仲遥遥举杯:“小傅也是个傻子,老二府上现成的两个美人,又何须到你这里来赏?”
傅宣听了这话,惋惜的一叹:“大哥说的是皇上赏赐那位鲜卑美人和那位南越美人吧?”见路蘅冲他眨眼,又涎着脸追问殷仲:“二哥,那两位美人说话,你当真听得懂吗?”
殷仲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反倒是路蘅哧的一声又大笑了起来:“老二最烦别人扰他的清净。言语不通,岂不是正中他下怀?再说,老二闺阁中的秘事,也是你问得的?老三该罚!”
殷仲却深知路蘅为人虽然狂放不羁,平素话却不多。见他借着酒意竟然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便多少猜到他是有心事的。斜眼去看傅宣,他果然也看出来了,挥挥手将侍酒的美人也都赶了出去。
路蘅却不急不徐的端起酒杯放到鼻下嗅了嗅,轻声赞道:“老三的酒,果然是好酒。”
傅宣按捺不住心急,用力一拍桌子:“老大,你要急死人么?”
路蘅却又抬头一笑:“这就急了?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经商?竟也混成了当朝一方财阀……”
殷仲不禁微微皱眉。
路蘅又斜他一眼,抿嘴一笑,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借病不用上朝,一个是自由富贵身,焉能体会我的苦楚?”
傅宣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禁气结,一拍桌子,大喊一声:“来人,把路将军案上的酒菜都给我收了!”
殷仲的眉头却舒展了开来,自失的一笑:“是让你回西河郡吧?我这一心想去的人,却偏偏去不得……”
路蘅猛然想起殷仲自剿了南疆匪乱之后,就一直困在长安。他自然知道殷仲是一心想回霸上的。如今却不情不愿的留在长安,不知这里头又有些什么样的隐情……斜眼去看殷仲,他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只是那懒散里多少透着一点竭力想要掩饰的落寞。
路蘅浅浅的抿了一口酒,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话题:“今天朝上又吵成了一锅粥……”
殷仲听他这样说,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又懒懒的收了回去,声音里却多少透出几分不屑来:“又是为削藩的事吧。削藩,削藩,谈何容易?!”
路蘅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的口吻倒和庄丞相是一样的。”
殷仲却不屑的将头摇了两摇:“庄青翟这厮一身媚骨。他肯跳出来表态,只怕是吃准了皇上的心思。”
路蘅放下酒杯,抿嘴一笑:“御史大夫晁大人的态度倒是坚决得很呢。他说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结果和庄青翟吵成了一团……”
殷仲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情若有所思:“吴国富庶,自然是天下皆知。吴王多年称病不朝,也是天下皆知。但若说谋反……”
傅宣不等他说完,便将酒杯重重一放,“我可是布衣,听不得朝中这些机密事。两位大人不妨移驾别处,慢慢的谈吧。”
路蘅笑道:“只怕是又想着你的美人了吧?”
傅宣笑道:“错了。我想的是,老夫人快要过寿了,不知二哥何时动身前往武南?”
殷仲浅浅一笑:“大概就这几日了吧。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路蘅笑道:“只怕是又惦记着武南侯府上的哪位美人了吧?”
殷仲似笑非笑的斜了傅宣一眼,“当我的武南侯府是撷芳楼了么?”
路蘅大笑:“他家的紫姬、玉夫人、香夫人可不都是从你府上要过去的么?”
傅宣连忙笑道:“别听大哥胡说。我那里是那么不着道的人?我跟着你去,可是有正事的。老大也同去如何?”
路蘅斟满了自己的酒杯,忿忿说道:“我哪里逍遥得了?命令一下来,我就得动身回西河郡了。没听说过军令如山么?”
殷仲不以为然的垂下头,幽深的眼眸里却不易觉察的掠过了一丝黯然。
与长安相比,武南郡的气候要湿润得多。
武南郡毗邻梁王刘武的封国,距离梁都睢阳,快马不过十余日的路程。通商往来十分便捷。淮水的分支——越河穿城而过,将武南郡平均分做了南北两个部分。城中的市集、作坊大都集中在北区,南区多是城中富户的宅邸,相对而言要清净得多。
荣安侯府就座落在南城的中心。
“扑通”一声,碎石落入湖中,溅起了一簇耀眼的水花,几乎打湿了苏颜的裙角。苏颜吓了一跳,还未抬头,耳边已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
从她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湖面上一架弯弯的朱红色木桥,几个侍女正挤在小桥上争喂水中的游鱼。初秋的艳阳下,一群笑靥如花的女孩子,衬着周围的红桥绿树,生动得如同一卷画轴。
苏颜看着这一幕,也忘记了刚才些微的不快,唇边浮起了一弯浅浅的笑容。
“阿颜,”桥上的桃喜冲着她招手:“你在那凉石头上坐了半天了,过来玩一会儿吧。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儿。”
苏颜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手臂揉了揉微酸的脖子。午后灿烂的阳光穿过了头顶繁茂的枝叶,丝丝缕缕洒落在她的身上。微风拂过,几瓣细小的桂花翩然落下,正好落在她的额头上。轻微的触感柔软如婴孩的手,苏颜不禁微笑。小心翼翼的取下桂花,放在了针线筐的边上。坐了半天,光是落花,她就已经收集了一大捧。
这里临湖,身后又有几株老桂树,清净又凉爽。来到武南郡荣安侯府没多久,她就喜欢上了这个清净的地方。自己不当差的时候,总会带着针线活儿来这里坐一坐。
她渐渐觉得,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这里了,果然比长安的宅邸更宽敞,也更舒适。尤其是这里没有殷仲严岢的家法,上至殷锦,下至园丁使女,人人都在暗中松了一口气。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太夫人和二管家桂姨,也比在长安时多了几分笑容。
又一块碎石“扑通”一声丢在自己的脚边,苏颜不禁失笑,转头去看,却见笑成一团的丫鬟们旁边,两个半大的男孩子正举着鸟笼子冲着她摆手。见她的视线望了过来,殷锦招手笑道:“阿颜你快过来瞧瞧,我这只鸟儿可是刚从市集上发现的好宝贝。”
苏颜不禁暗中摇头,刚进殷府的时候,总觉得殷仲管教自己弟弟的方法不近人情。等到了武南之后,目睹这位小少爷整日里东游西逛,无所事事的惫懒,又隐隐觉得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有殷仲那样的手段才能起到管教的作用。
苏颜不想和他太过接近,又不好当着丫鬟们扫了他的面子。正在踌躇,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芙蓉正穿过假山石后面的园圃,朝小桥的方向走过来。苏颜知道这几个丫头闹成一团的样子让她看到的话,少不得要挨一顿数落,连忙冲着她们摇手使眼色。怎奈那几个丫鬟正围着殷锦逗弄那只鸟儿,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一番好意。殷锦倒是注意到了,回身一看是芙蓉,心中也不甚在意。再一回头,湖岸青石之上已经没有了苏颜的身影。
殷锦撇了撇嘴,心里多少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枝絮草悄悄伸到了苏颜的鬓边,苏颜无意识的伸手拨拉了一下,却听耳边一个人哧的一声笑了起来,鼻息微微拂动了她的鬓发,居然离得很近。
苏颜一回头,原来是殷锦。一手提着那个鸟笼子,另一只手拿着根絮草,正带着满脸顽皮的笑容等着看她被吓到的样子。
苏颜的手一抖,针尖倏地划过了左手,在手背上带起了一道灼热的刺痛。
殷锦立刻就被腻白肌肤上的那一点腥红吸引住了视线,哎呀一声喊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划破了呢!”
苏颜连忙向旁边闪开来,抓过手帕毫不介意的按在了手背上。转头望着他浅浅一笑,“二爷怎么又跑到下人住的地方来淘气?让夫人知道,又要……”
殷锦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耷拉了表情,闷闷的瞥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自从到了夫人这里,就不肯理我了。”
苏颜摇头苦笑,将手背上的帕子拿开一看,果然已沾染了几点殷红。
“阿颜,”殷锦眼珠转了两转,“干脆我跟夫人说说,你到我院里来服侍吧……”
苏颜一惊,神色里立刻就带出了几分仓皇。
殷锦在她身边盘膝坐了下来,顺手将鸟笼子放在一边,不悦的反问她:“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那里不比这里好?每天陪着我玩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苏颜摇了摇头,委婉的岔开了话题:“二爷,你今天不是要去书斋的吗?”
殷锦懒懒的往条案上一靠:“闷都闷死了。我让角儿去跟先生说,我夜里着凉了。”
苏颜唇边微微浮起了一点苦笑,摇了摇头,温言劝道:“二爷,你可是大家的公子,总这么东游西逛的,让人看了……”
殷锦哼了一声,忿忿的转过了脸。
苏颜起身,为他倒了热茶,又说:“就是我们这里,你也不能总来啊。”
殷锦又哼了一声,语气越发的不耐:“你怎么变得象芙蓉一样絮叨?”
“这都是为你好的话,”苏颜无奈的一叹:“难道,非要再等着侯爷来了挨板子么?”
殷锦一把拽起鸟笼子转身就走。
苏颜知道他是个没有心机的人。看到他拂袖而出,自己也多少有些不自在。怔怔的闷坐片刻,又低了头继续做手里的针线。
耳边隐隐听到芙蓉正在廊檐外训斥小丫头,眉头也只是微微一蹙,便又舒展开来。
手背上的划痕还在隐隐作痛,苏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浅伤,不期然又想起了昨天夜里桃喜偷偷说的那番话来:“阿颜,这里没有旁人,我还是告诉了你吧,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算计了去。”
桃喜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今日在夫人跟前当差的时候,听见夫人正跟芙蓉说二爷的事……夫人说二爷贪玩,芙蓉姐也说二爷总是混在丫头堆儿里头,不成体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你身上。夫人说……得想个法子,把你调开去,免得二爷成天糖糕似的粘在这里……”
苏颜听到这里,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反问一句:“调我到哪里去?”
桃喜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没说。我只告诉你,这府里的人,各样的心思都有。你心里要有数。”
苏颜握紧了她的手,却没有出声。
她自然知道殷锦常来看她,不过是可怜着她罢了。但是他的好意落在旁人眼里,就只怕将她当作了心怀叵测的人。她在这里横竖就三五年的煎熬,能忍则忍,能躲则躲,何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呢?
暗地里也曾想过,殷府并不把她那几个赎身钱看在眼里。说不定夫人有了这样的心思会免了她的债,直接就打发她走路……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