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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扶正多年,来往交好的也有几家太太,但她此时无子,也没有娘家。倒是请人写了张状纸递到县老爷那里,只是官家的大门岂是那么好进的。托了相熟的太太去打听,后来就有人跟她说,根源在江家大姑奶奶身上,沈家跟县太爷的关系人所共知,江氏早就递了话过去,她说一句可比旁人说一万句还有用。
胡氏听得十分心惊,怎么也没想到江氏一个出嫁女儿竟然管这事了。还是章婆子劝她,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有儿子傍身怎么都好说,现在夫子子亡,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是常事,更何况她又没儿子。
江氏跟胡氏早有旧仇,要是江氏背后给江大伯一家撑腰,这事确实十分难办。胡氏想到当年跟江氏恩怨,自己出面不止要受江氏的羞辱,只怕也没有效果。胡氏便让女儿江月姐过来,来的时候一直都在叮嘱江月姐,见到江氏一定要好好说话。
江月姐自小就被胡氏宠坏了,得知江氏背后暗算,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抽江氏几个耳光。后来还是胡氏还一通怒骂,江月姐才肯过来,但她那脾气如何能低声下气,胡氏让她转几句,她就这么转了,自觉得任务完成。
江月姐本不想跟再跟江氏说话,现在听江氏如此说,顿时怒指道:“你还敢说不知道,不就是你背后给县老爷递了话,让江大太太过来陷害母亲,说母亲只是妾室,并不是父亲正室。”
江氏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对章婆子道:“我一个出嫁女儿本不该管娘家的事,但胡氏也该教教月姐才是,她再是生母,大庭广众下叫姨娘为母亲总是不妥,听着让人笑话。”
“你……”江月姐听得直跳起来,上来就要抓江氏。
江氏身边的丫头婆子岂是吃素的,上去把江月姐按住,江月姐还要叫,冬至直接拿帕子塞到她嘴里。江氏连忙摆手道:“不得无礼,虽然是庶出,这也是妹妹。胡氏一个妾室哪里会教女儿,一个好好的小姐教的当街撒泼,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今年都十四了,又不是年龄小,还是这个样子,以后哪家还敢聘娶。”
“你……”江月姐越听越气,刚想再开口就听江氏道:“把月姐送到大伯母那里去,父亲去世,胡氏教不好女儿,只能麻烦大伯母了。”
张财家的早在旁边侍侯着,听得此言带上几个婆子上前把江月娘再次抓住了,章婆子见此变故当即变了脸色,跪下道:“大姑奶奶,就是当年你跟太太有点不和,但跟小姑娘无关,还望您看在一父所出的份上,手上留情。”
江氏脸色阴沉下来,道:“章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话,父母过世,家中无兄弟可依,我又是出嫁的女儿,把小妹交给大伯母管教哪里不对。你亲眼在这里看着,胡氏己经把小妹教成这样,难道还任由她管教下去,以至以后嫁都嫁不出去吗!!”
章婆子还想再说其他,江氏却是道:“今日大爷带着我和姑娘要去观里上香,大爷己经等了一会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门口下了车行请问礼都不会,就这么跑过来说话,哪家姑娘有这样的规矩。”
张财家的本来就是江氏的陪嫁,当年跟着江氏在娘家时受过胡氏和章婆子不少气,看着章婆子现在如此,心里暗爽不己。伸手把章婆子扶起来,道:“章妈妈也未免太没有眼色,车驾都备好了,马上进观上香,妈妈这里拉着奶奶说话,前头大爷可是等着的。”
张财家的如此一说,章婆子不由的看向前头沈书君。当年胡氏到沈家吵闹,沈书君随手就抄起家伙要打胡氏,胡氏后来大骂还要告官却是被里长制止,还有后来沈家兄弟之长。要说江氏的性情脾气也许还有回转余地,但撞上沈书君,只怕命都要搭里头。
想到此处,章婆子敢紧过去给沈书君磕头,道:“耽搁了姑爷的行程,请姑爷勿怪。”
沈书君翻身上马,看都没看章婆子一眼。江氏见状也连忙上车,又给张财家的使了个眼色,先把郑月姐送到江大太太家中去,此时她正要收拾胡氏,省得江月姐在外头跑来跑去,不够丢人现眼的。胡氏确实太不会教女儿,能把郑月姐教成现在这样确实是种本事。
江大太太的手段,江氏多少知晓的,郑月姐到了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就江月姐现在这样,也只有江大太太收拾的了。
46、谢衡
出了淮阳城门,沈书娴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不远处就灵虚山。这样看着山势不高,却是连绵起伏,整体山势平缓。打了春,冬天的寒意还没过去,看不到多少绿色,连带着山带着一股子寒意。
车驾停下来,丫头们各自扶着主子下车,沈书君和卫策也把马交给小厮们,沈书君笑着向卫策道:“山路窄,行人多,骑马不方便,就劳烦小弟徒步上去了。”
卫策笑着道:“人多才热闹,徒路更合我心意。”
沈书娴己经从车上下来,果然如春分所说,清虚观的香火确实鼎盛。才下了十五,正月未出,天寒地冻之时香客己经不少。其中穿红着绿的女眷也不少,身边带着丫头婆子,早早过来上香。
留下一个管事及两个小厮照看车马,其他人等全部随行。沈书君理所当然的陪着卫策前头走着,沈书娴跟着江氏并排随后,林姨娘不敢跟江氏并肩,落后一步。
沈书娴难得出门一趟,平常商户人家的规矩不大,但未出阁的小姐还是不能随意随头露面。就像江氏甚至于可以在沈书君不在家的时候直接到店里料理生意,沈书娴最多也就是在家里算算帐本。再比跟傅家退婚,江氏可以带着林姨娘闹上门去,沈书娴只能在家里坐着等消息。
“等到了春天,我定要嫂嫂陪我出来踏青走走。”沈书娴笑着说着,她不好一个人出门,只得拖上江氏,姑嫂一起出行,这样正合适。
江氏笑着道:“到了阳春三月里,就让人把别院收拾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小住两天。”那时候家中生意正忙碌,沈书君估计难在家中。
姑嫂说话间,山路越来越窄,行人却是不见少,脚程不自觉得慢了下来。沈书娴心情愉悦的看着周围,突然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映入眼睑,一身粗麻布衣,头上一根银钗,打扮的十分素净,似乎有几分带孝的意思。
少妇容貌美丽,身材妖饶,布衣难掩其姿色。这些还不是重点,沈书娴猛然一见,只觉得她与绍姨娘容貌有几分相似,再看又觉得不像了。
沈书娴多少有点惊讶,要是绍姨娘长相普通,乍一见相惟之人也就算了,不管是绍姨娘还是这个少妇长相都不俗。本想引江氏去看,但回头叫江氏的功夫,少妇己经不见了,清虚观本来就是人多路窄,想在其中寻个人真不容易。
“怎么了?”江氏轻声问着。
沈书娴有点犹豫,人有相似本属平常,她又是随意一眼,便笑着道:“也没什么,怕是我花眼了,刚才看到一人跟绍姨娘有几分相似。”
江氏听听也没放在心上,人有相似不说,绍姨娘也是马上要送出门的。
江氏早在前天就派人来观里送了消息,此时一行人到门口,早有道童过来迎接。沈家虽然是突然暴发起来,但现在在淮阳城中也是数的着的富户,江氏素来鬼神,前两年为了求子,香油钱是从来舍得的。
这趟全家出动过来,虽然不至于不让其他香客进门,却是早早收拾出一处房舍给沈家众人休息吃饭。
“后头园子挺不错的。”卫策回来说着,小跨院很小,又都是女眷怕要歇息。他一个外男不方便,便没进屋,直接从角门出去到了观后花园。虚观前头是道观,旁边是道士们的房舍,后头却是个极大的花园,沈家暂时休息的院落就在园子边上,有个小角门可以直接过去。
江氏和沈书君是常客,对园子早没了举趣,沈书娴倒是想去逛逛,却不敢跟卫策同行。林姨娘笑着道:“听说这园子原是淮阳城中一富户求子得子后,出钱给观里修建,后来几经翻修,现在己经破旧许多了。”
沈书君听说如此,便道:“我要是能得一子,我就把园子重新翻修一遍。”
江氏也听得心中一叹,儿子都快成她和沈书君的梦魇了。
稍做休息,沈家众人就要到前头正殿上香祈福,卫策却没跟着同行。他不信这个,沈家一行人正经进来祈求家宅平安的,逛逛园子还无所谓,前头正殿就不去了。
这是沈书娴穿过来之后头一次跟着上香,沈书君带着,如何磕头,如何跪,沈书娴是有样学样,倒也没做错。鬼神之说她也是不信,要是凡人祈求真能打动神仙帮忙,这些神仙忙也忙死了。
中午饭在观里吃的,除了清虚观的素斋之外,还有沈家自带的十几个食盒。因卫策在,林姨娘不得同席,只与四个通房一桌吃,丫头婆子们在厢房中轮流吃饭。
沈书君拿起筷子时就忍不住叹气,道:“想我年近而立之年,身边却无一子一女,就是挣得银子,这家业传给谁去。”
江氏默然不语,沈书娴正想开口,卫策就笑着道:“沈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此时正当壮年,嫂夫人也如此年轻,怎么会愁起这个。就我所知,青阳城内就有一个财主,五十岁还添了儿子。”
沈书君听得高兴起来。
饭毕沈书娴想到园中逛逛,本想拖上江氏同去。沈书君吩咐管事的去添香火银子,道:“我也许久没逛过,一起去看看吧。”人家求子修园,要是这样灵验,他给花香再修一座。
沈书君说去,沈家大队人马也都跟上了,卫策才逛完就没跟着,只说要到前头正殿看看。沈家一行从角门过去,本以为今天香客多,园子里人头也多,没想到从角门过去一个人没看见,冷清的很。
沈书君心中疑惑,正闹不清原由,抬头就见假山凉亭上坐着三人,为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身量高大,身披玄色大氅,看不出材质,腰间羊脂佩,左手中指上带着一个绿玉扳指,气势不俗。
左边坐的是个年轻男子,手抚长琴,身披白狐狸皮大氅,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然样貌跟沈书君比还是差点。右边站着一劲装男子,一身青衣,神情严肃。
沈书君抬头看见,忙转身就要往后走,看扮相就知道惹不起,为了少生事端,还是早点走开的好。只是沈家这么一大串人马,就是想马上转头走不容易。
一行人进院时
只听右边男子喝道:“何人乱闯?”
沈书君只得转过头来,拱手行礼道:“不知大人在此,失礼了,我这就带着家眷回去。”
“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那么有缘与兄台遇上,何不过来一叙。”领头的男人懒洋洋的说着,先是看看沈书君,又看看沈书娴,神情十分玩意。
沈书君心念转动,拱手笑着道:“兄台之约本不该推辞,但我今日带着家眷来上香,天色己经不早,一会就回去,怕不能幸尽。看兄台不像是淮阳人士,要是来此游幸,不如到让小弟做个导游,小弟家住淮阳城中东街,姓沈名书君,随便一问即知。”
“原来是沈兄。”为首男子说着,停了一下才道:“我姓谢,名衡。”
“谢兄有礼。”沈书君拱手说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