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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晓你根本…从来不把我和甜恩当作朋友,对吧!」小秦气愤又难过地质问着。
「我…我…」她没有,但这句反驳在这样的场景下,反显毫无说服力的荒唐…是啊,她如果真的把她们当成朋友的话,她会什麽都不知道吗?
「那我也不要和你当朋友了!我们!绝交!」
这样依旧显得孩子气的宣告,隐约在观望人群里引发不屑的笑声。嗤,绝交?
可是若晓听见了,却只觉得冷。
永无止尽的冷。
随着小秦那声气急败坏的宣告,心中匡当一声,有什麽东西…忽然碎裂开来一样。
「发生什麽事了?」慌慌张张挤开人群,若暮大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若晓。被他冷淡间灼灼烧着的愤怒瞥了眼的众人,顿时有些畏缩地往旁闪去。他看了眼还压在若晓身上的小秦,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
「礼若暮同学…」关小秦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若暮,脸一如往常地涨红起来——但旋即被替朋友打抱不平的义气压过,鼓着脸,忿忿地瞪着她的王子看。
「你们…」他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蹲下身子,手扶起若晓…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拨开。
「我没事。」
若暮蹙眉,有点动怒:「都摔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吗?」
刚才跌在地板上时,她膝盖上除了多了点瘀青,还有道擦伤,正微微渗着血。
她撇头:「嗯,我没事。」
为什麽他要出现呢?现在这种状况…他为什麽要忽然像白马王子忽然降临一样,解救她呢?若暮这样的出现,反而让她更加绝望。
「小秦你不要闹了,我们走吧。」甜恩打破这片沉默,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後,走过来,弯腰拉起关小秦的手,看着若晓,勉强露出笑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因为…」晁甜恩抹了抹眼睛「那时候,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帮助,才来和你说话的。」
镜片後的眼睛哭得红肿,有不甘、无奈和平静。
她什麽都来不及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甜恩抓起关小秦的手,不管她挣扎地把她拖离现场,由两旁散去的人群空道中,两道背影慢慢地缩小,然後消失在转角。
看着两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若晓忽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彷佛甜恩和小秦,顺手从她心中取走了一样东西。有什麽…永远不见了的失落,再也找不回来了,有些东西,再也、再也……
那股失落难受得让她很想哭。
可是她能说什麽呢?
晁甜恩曾经笑着跟若晓说过,就算是朋友,有些话,也是无法说出口的。这句话并没有错,小秦说得也没有错,因为…她…她从来不曾真正把她们当作朋友。
她们两个,是她来这所学校後,第一个开始主动跟她说话的人。多亏她们,她吃午餐时有人陪,上课时也有人帮忙占位子,假日也能和同学一块出去逛街……
都是因为她们。
如果说,默默爱着一个人,是件多绝望凄惨的事,礼若晓明明就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来不及说出的话、奢望却得不到的空虚…她应该要懂的,但她没有读懂,她从没认真看过晁甜恩的眼睛。
她利用她们的温柔…利用她们的好意!只为让自己生活的好过些…「若晓,疼吗?我…我带你去保健室。」若暮小声地说着,不顾旁人视线,迳自打横将她抱起。但她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一跛、一跛地,自己往反方向走去。
背对若暮和其他看热闹的人群,她手轻轻地抚在颈子上,肩膀上还好疼,膝盖也是,那种辛辣的痛觉不断地刺激着她的泪腺。
滚烫的泪水,潸潸地滚落下来。
不,当然不是因为歉疚…
因为,她只是个卑鄙自私的人。
一个只会利用朋友,不顾别人感受的坏人。
她根本,不配和谁成为朋友。
托尹伊承这场意外惊喜之举,接下来一周,有关若晓的传言,几乎全被这最新消息给压下去了。
全校学生的八卦魂,像被淋了汽油一样,沸腾腾地旺烧起来。不少妄想嫁入豪门的少女心,和一日能飞黄腾达的少男心,全都碎了一地都是,怎麽捡也拾不回来。
同样拾不回来的,还有碎了的友情。
☆、44 佟医师
***
「若晓?」
若暮倚着门边,试探性地叫了声。坐在客厅沙发上,呆呆望着窗外的女孩,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嗯?」
她一身粉红色居家服,盘腿窝在沙发上,手上抓着一只绵羊玩偶,绑起马尾露出的白皙颈子,衬着落地窗外阴冷冷的天气,不知怎地,让他觉得好平静。
「他们呢?」
「你说养父养母他们吗?」不知何时开始,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若晓不再喊他们为爹地妈咪了「亚当一早就和朋友去打高尔夫,陈渊说要出去见来台湾演出的老朋友。」
「哦。」若暮环着手,静静地应了声。表情平稳,但目光却来来回回地逗留在她小脸上,她最近虽然乍看正常,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若晓变得比之前都还要沉默。一有空闲就看着远方发呆,问她怎麽了也只是笑着说没事。
「那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下定决心後,他看着她,温柔而几分沙哑的嗓音,兀自在微凉的空气间流荡。
「去哪?」
「医院。」
刚刚,佟玺瑒打手机给他。语气还是一如以往的闲话家常,但却不容人拒绝的专断——“礼若暮同学,我想你要来见你爹地一趟罗。”
若晓微怔,但若暮跟她一样一知半解,只给撇开脸,咳了声道:「你不是说我不能在瞒你了嘛,所以我想…」
但愿不是什麽大问题。他想带她出去走走散心,而不是关在家里,看着外头发呆。何况,让若晓见见佟玺瑒,依那不老变态的个性,应该能逗她笑吧…?
那时候的礼若暮不会知道,这将是他人生再度剧变的前奏。他和若晓,注定被残酷的命运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
若晓换好外出服後,便和若暮一块出门。两人走到坡下的社区公车站,搭上班有经过佟玺瑒医院的公车。一路上若晓只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若暮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看着她。
她最初原本想假装没发现他的视线的,但还是失败了,几分钟不到,她的耳根就红了,嗫嚅着:「能、能不能不要那样看着我…」
若暮噗嗤笑出声来:「不能。」
「什麽啊?」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这家伙是恶霸吗?「若暮你…你这个变态。」
「哈哈,」他笑的眼角微弯,美得让人屏息…这,竟然是个少年。若暮手轻捏了下她冰冷的手心「你终於笑了。」
「我…」她愣愣地回过头,看见洁净车窗上反射出的那个少女,有些憔悴,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严格说来,这并不是抹漂亮的笑脸,因为她看来是那样的疲倦,彷佛想逃离一切的怯弱,但那笑後的少年,却笑得像得到一整个世界似的。
她…终於笑了?
若晓有点歉疚地看着若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公车靠站停下,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上车来。假日的午後,虽还下着雨,但还是不少父母带小孩出来玩。若晓和若暮坐在公车後方的双人位上,从後门上来一个爸爸,七手八脚地扛着娃娃车上来,接着上车的,是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她一上车,车子刚起动,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丈夫低叫了声:「嗳,你小心。」伸手揣着她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
前方几个年轻学生看见,忙争先起身让位。那母亲笑得羞涩,抱着孩子坐下,对让位子给自己的人感激地笑了。丈夫立好收起的娃娃椅,站在她旁边,悄声地跟她说着话。妻子微微笑着,很幸福的。
看着这一切的若晓,心忽然揪了一下。
有点酸疼,又有些羡慕的。
其实她要的不多,她不是个贪心的人。以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她几乎是无欲无求。虽然唯一要的那个…不过是奢望。
「若晓,下车了。」若暮忽然握住她的手,也不管在其他乘客里,这样的动作有多突兀。按了下车铃、刷卡,从後门下了车。一对轮廓相似的兄妹,一前一後往前走着。
他们都没有说话。
多可笑啊,正因为是兄妹,所以格外心有灵犀,连眼睛看到的、脑中想到的都一样。
走进医院大楼,吵杂的广播声、人来人往的说话吵闹,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猛地冲散了两人原本的隔阂。若晓怯生生地抬起脸,看着若暮:「发生什麽事了呢?」
这个问题,出门前她早该问了。
若暮微歪着头:「我有个人想让你见见。」
「人?」
两人搭了离大门会客候诊区一段距离的电梯往上,最後停在医师私人研究室专用的楼层。走廊上铺着深色地毯,走起路来静悄悄的。两边是隔着几公尺距离的门,连点声音都没有。
走到其中一扇门前,若暮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门。「请进~」是个男人的声音,听来低沉而亲切,若晓迅速往门边的名牌瞄了一眼——佟玺瑒 医师。
呃,佟玺瑒是谁呀?啊,难道是替若暮动手术的医生?
这样想着时,若暮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慌慌张张地跟着踏进房里。办公研究室比外观看去的还宽敞不少,整齐地摆着一面占满墙的奖状表扬状学术成果优秀状,还有大张小张贴成爱心状的照片。
一旁的剧院组音响、驼色沙发坐椅,木质书柜,还有淡淡飘着的玫瑰花茶香味……这、这里真的是医院研究室吗?
根本是某人的公寓吧?
「唷吼,欢迎欢迎~礼若暮,看你活得还挺好嘛。」短发修剪的乾净俐落,散发成熟型男魅力,一身订制的蓝紫色衬衫,还戴着白金制耳针,全身上下看不见一丝医生专业的佟玺瑒,正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直接忽略若暮,他朝若晓伸出手来:「礼若晓,久仰久仰啦,还真的是个小美女。我相信我家宝贝儿子,一定跟你提过很多关於我的事吼~」
呃…对方都这样说了,要是直接戳穿若暮根本连名字都没提过的话,会不会很失礼啊?若晓有点像第一次到男方家玩的准媳妇,结结巴巴地开口:「呃,呃当然有啊…久、久仰您大名了…冬…冬…玺场。」
冬.玺.场?
作家的话:
这儿子之前被提亲差点嫁出去,不过我留下另作他用~~
☆、45 心结
***
礼若暮几乎是瞬间爆笑,但他很有家教地遮着嘴,转过身弯腰开始忍笑。
而手还举在半空,笑得志得意满的佟玺瑒,全身石化愣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有、有没有搞错啊?冬玺场?冬玺场是什麽东东啊!他还给她冬刑场咧!!!呸呸呸!好歹他也是个妙手回春的杏林中人!姓氏念错念成旁字就算了,居然给他取了个刑场的绰号?也太不吉利了吧!
「噗…那个…我妹妹她今年刚从伦敦回来,所以…所以中文不太好。」若暮嘴角狂抽,憋笑憋得眉都皱在一块了。
「是…是吗?」佟玺瑒只能讪讪地笑着。
看他们两人的反应,若晓也大约猜得到自己念错了名字,小脸刷地红了起来,尴尬地低下头来:「对…对不起我…我…」
「咳,那个,礼若晓小姐,我,是佟玺瑒,喜洋洋的那个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