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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盈惊惧的看著雪珂,惊惧的体会到她那一片深情。她无法再说话,只是心慌意乱的想著,那个叶刚,那个像森林,像海,像夜,像日出……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要把雪珂带到什么地方去?昨夜之灯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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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雪珂又被徐远航叫到家里来了。经过母亲的盘问,现在轮到父亲了。“雪珂,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和叶刚混在一起!你是发了昏了,听我的,你必须和他马上断绝来往!”徐远航在他那大客厅里,激动的嚷著。整个客厅中,所有的人都避开了,当然,林雨雁绝不在场。雪珂缩在一张沙发里,闷闷的啃著手指甲,被动的听著徐远航的大吼大叫。心里模模糊糊的想,你去反对吧!你有反对的理由,你无法忍受叶刚,你当然无法忍受他!因为他和你那“小妻子”曾有过一段情!天哪!她混乱的想:人与人之间,怎可能造成如此复杂的关系?是的,婚姻,都是婚姻惹的祸!“姻亲”造成很多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还好,叶刚不是雨雁的亲人,假若那天她在婚礼上碰到的不是雨雁的旧情人,而是雨雁的亲人,例如是她哥哥,假若她和雨雁的哥哥恋爱不知是否有乱伦罪?她的心思飘远了,飘远了,飘远了。
“雪珂!你有没有在听我?”徐远航站定在她面前,瞪视著她:“我告诉你,叶刚绝不是一个好女孩的对象,他会伤害你,当你受到伤害再撤退就太晚了,你听到没有?你必须和他停止来往!马上停止!”
雪珂努力把思想集中,注视著父亲。徐远航那么严肃,那么严重,那么激烈,他不像平常的父亲了。徐远航是酒,酒一样的温柔,即使四十五岁,仍然让二十岁的少女发疯。现在,父亲不是酒,他是冰山,能让铁达尼邮轮沉入海底的冰山。不过,雪珂每个细胞,每根纤维都知道,她不是铁达尼,父亲的严峻绝对影响不了她。
“爸,”她坚定而清楚的说:“你打电话叫我来,你说有重要的话和我谈。现在,我来过了,你也谈过了,是不是可以让我走了?”“雪珂!”徐远航喊著,不相信似的凝视她。他咬咬牙,蹙紧眉头,坐进雪珂面前的沙发里。“雪珂,”他再喊,声音放温柔了,他在努力让语气平和,诚恳。“你听一点道理,好不好?”“这事根本没道理!”雪珂挺起背脊来了。“我遇到一个人,我和他恋爱了。这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别人都没有关系!你可以不喜欢他,妈妈可以不喜欢他,全世界都可以不喜欢他,只要我喜欢他!现在,你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我也表明我的态度。爸爸,你不能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正像我不能干涉你一样!别以为,我对你的再婚很开心,别以为,我能接纳你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太太!但是,我能怎样?我对你说过残酷的话吗?我贬低过林雨雁吗?说实话,爸爸,只因为在血统上你是我父亲,我小了一辈,所以变得无权说话。在道理上,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我无法干涉你,你也无法干涉我!”
徐远航惊异的听著,了她一会儿。他沉重的呼吸,胸腔在剧烈的起伏。“我不是干涉你,”他摇摇头,悲哀的说:“而是爱你。雪珂,我不否认,我不是个尽了责任的爸爸……”
“又来了!”雪珂从沙发里跳起来,不耐的走到窗边,烦恼的用手卷著窗帘上的穗子,压抑的说:“几天以来,我就听妈妈说对我有多抱歉,听她说她是个不尽责任的母亲!现在,你又来同样一套!好像我和叶刚恋爱,是因为你们两个离婚了的关系,你们难道不明白,这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有关系。”徐远航轻声说。“如果我不和你妈离婚,你根本没有机会遇到叶刚!”雪珂从窗前抬起头来。
“爸爸!”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并不是魔鬼!他也是你家的朋友!”她故意用“你家”两个字,来囊括其他人物。
“是。”徐远航短促的说:“所以我更加自责。雪珂,”他盯著她,非常固执的。“我要你和他断绝来往!”
“不。”雪珂简短而坚定,她瞪著徐远航。心里迅速的冲上一股怒火,父亲怎能这样霸道,又这样无情!他凭什么对她说“我要你和他断绝来往”?仅仅因为他是父亲,仅仅因为他不喜欢他?还是因为叶刚曾是他的“情敌”?是了,从“情敌”变为女儿的男友,这使他太难堪了!这就是父亲,他只是不能忍受这种难堪!“你一定要和他断绝来往!”徐远航再说,声音里已带著强烈的命令意味。“不,不,绝不。”“你被鬼迷了心了!”徐远航气冲冲的站起来,满屋子乱走,语气已非常不稳定。“你知道,叶刚不是你幻想中的人物,他儿戏人生,玩弄感情,他和你的恋爱,永远不会有结果!”
“我们又兜回到老问题来了,”雪珂无奈的说:“你所谓的结果就是婚姻!”“那么,你所谓的结果是什么?”徐远航烦躁的问。
“我没有所谓的结果,”她沉声说:“结不结婚对我都没关系,我只要两人相爱。”“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了呢?”
她怔了怔,抬眼看父亲。
“像你不爱妈妈时一样吗?你们结过婚,那时你怎么做的?”“雪珂!”他怒喊:“好,今天我没办法和你讲理!我自己立场不稳,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走吧!我不跟你谈了。但是,我告诉你——”他强而有力的说:“我会不计代价让你们两个分开!你不听我,没关系,我会找叶刚来谈!”
雪珂扬起睫毛,不信任的看著父亲。
“你不会的!”她说。“我会!”徐远航坚定的说:“我会叫他离开你,我会告诉他他正在摧残一个美好的生命……”
“他不会听你!”她再说。
“是吗?试试看!他会听我!”徐远航奇書網電子書盯著女儿。“他会听我,因为在他骄傲的外表之下,他有一颗根本不能面对现实的、充满自卑感的心!我会唤醒他的自卑感!我会的!”
雪珂惊愕万状的望著父亲,忽然浑身冰冷。她体会出了一件东西,父亲有一句话可能是对的,在叶刚骄傲的外表下,他有颗自卑的心!她觉得从内心深处冷出来,一直冷到背脊上。她直直的看著徐远航。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恨他呢?为什么要这样仇视他呢?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不该和父亲吵,不该说些强硬的话,这只能刺激父亲使他更生气,她该软化一些,她该去“求”父亲谅解。她呆了好几秒钟,然后,她走过去,握住了父亲的手。
“爸爸,”她的声音软了,软软的充满真挚的恳求。“不要那样做。求你不要。这些年来,我虽然没跟在你身边,但是,你一直知道,我对你有多崇拜多依恋的。依恋得连你和林雨雁结婚,我都吃醋。爸爸,你不要去做一件会让你后悔的事。如果你真拆散了我们……”她忽然哽塞了,泪水涌进眼眶中,她激动的,呜咽的说:“我会恨你,恨死你!而且,如果你真拆散了我们……我的生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去做,做到了,我自杀!”“雪珂!”徐远航惊喊,被她这几句话完全吓呆了。“你在威胁我……”“是威胁,很认真的威胁!”雪珂抓起桌上的皮包,转身往大门跑:“不过,我会说到做到的!我一定会!”她用手著嘴,哭著跑出了徐家的大门。
这天晚上,当她和叶刚在他那公寓里见面的时候,她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她看起来苍白、疲倦、而憔悴,她眼底有失眠的痕迹,下巴尖尖的。她眉端轻蹙,举手投足间,都带著种说不出的哀愁与无可奈何。叶刚注视著她,很深刻的注视著她,她所有的烦恼,都没有逃开叶刚的眼光。“什么事?雪珂?”他柔声问。“你有心事。”
“嗯。”她轻哼著,斜靠在沙发中,看了叶刚一眼。叶刚的眼神温柔而细腻,带著宠爱,带著怜惜。和叶刚认识这么久,她熟悉他每种眼神,无论何时,他眼神中总是带著抹令人莫测高深的冷傲。即使在他最热情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冷傲。可是,今晚的他很温柔。唉!在他这样温柔的时候,何必去破坏气氛呢?她捧著茶杯,啜著那清香而沁人心脾的包种茶。逃避的低语了一句:“没有事。”
他从她手中取走茶杯,用双手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再举起手来,轻轻的拂开她额前的一绺短发,托起她的下巴,他很仔细的看她的眼睛。“你知道吗?雪珂?”他说:“你的眼睛藏不住秘密,每次你心里不高兴或烦恼时,你的大眼睛就变得迷迷蒙蒙的,而你那很黑很黑的眼珠,就会变成灰色。现在,你的眼睛就是这种情况。告诉我,是什么在困扰你?是那个七四七吗?”
是的,七四七也是问题,七四七总让她有内疚和犯罪感,七四七总让她心中痛楚而惶惶不安。
“不完全是七四七。”他低声说:“你还有另外的问题……”他又在穿越她的思想了,这种穿越力是让她又惊异又震动的。从没有人像他那样能看透她!“为什么不说话?是——”他犹豫的吐出来:“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吗?”
她惊跳的抬眼看他,他那深邃的眼光那么深刻啊!他的每个凝视都让她心跳,让她心动,让她心酸。这种眼光不许看别的女人啊,如果他有一天变心,她也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她想著想著,眼眶就湿了,睫毛也湿了。是的,不要他的保证,不要他的承诺,不要他有负担,不要他的契约,不要世俗的一切东西,……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爱她!但是,正像妈妈说的,“爱”里面难道不包涵承诺、负担、保证吗?她注视著这对深邃的眸子,问不出口,说不出口,只是痴痴的切切的注视著他。这带泪的凝视使他震动而不安了。
“雪珂,”他低唤。“什么事?什么事?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他吻她冰冷的手指,吻她冰冷的面颊,吻她冰冷的唇:“你怎么浑身凉凉的呢?”他问:“你冷了吗?我拿件毛衣给你披一下。”她拉住了他。“别走,”她哑声说:“我不冷。”
“你冷。”他说:“如果你的身体不冷,就是你的心情很冷。”
“你这么能看透人呵!”她说:“那么你一定看透我所烦恼的事了。”“不。我看不透。只猜得出——反正,与我有关?”昨夜之灯17/30
“是,与你有关。”她想了望。“不过,我不要你困扰,我也不要你介入,所以,你不必再问我了。”
他著她。“是你母亲还是你父亲?”他忽然问。“他们反对你跟我来往吧!因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痛恨婚姻的人!跟我在一起,你的未来会变得空洞而危险,本来,我就是个空洞而危险的人。是吗?他们反对了?他们责备你了?他们要阻止你掉进陷阱,怕你永世不得翻身了?”她迅速的看他,扬著睫毛,满心惊诧。“你……”她嗫嚅著,浑身软弱而无力。“你什么都猜到了!”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他站起来,一个人走到远远的窗边去。他燃起了一支烟,开始急速的吐著烟雾,用手撑著落地玻璃窗,他望著窗外的景物;在夜色中,台北市的万家灯火正在闪烁著。他就那样站著,眺望著万家灯火,抽著烟,默然不语。她注视著他的背影。有些心慌,有些痛楚,有些迷惘的注视著那背影,心里疯狂的想著:爱是什么?爱是什么?爱到底是什么?一句承诺真的那么可怕吗?一句保证真的那么可怕吗?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