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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唐氏应道。
“还有一事。”许杨氏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这一共是一千两的银票,昭业这些年做的都是小官,他为官又清正,勉强供一家人糊口罢了,于大人知道我们孤儿寡母艰难,我们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千两的银子,供我抚孤之用,如今我回了家,吃喝穿戴全靠家里供应,这一千两银子就当是昭业孝敬您和太太的。”
唐氏一见这些银票眼睛就是一亮,老太太瞧了一眼,摆了摆手,“这是昭业拿命换来的银子,你们这一家子我们许家还是养得起的,你快把银票收起来吧,以后樱丫头嫁人,哥儿念书娶媳妇,都是要银子的。”
“是。”许杨氏把银票收了起来,自此满府的人都知道昭二奶奶有钱,老太太却言明了这银子是给两个孩子留下的,他们看得见,摸不着。
唐氏见了心里面又气又急,这老二一家子就是来克她的,如今因有老太太在,家里并未分家,虽说各房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明面上却谁也没有一千两银子这样的巨款,她惦记着收了许昭业这些年攒的家底,谁想到许杨氏还有这一招,倒叫她不好下手了。
董氏瞧着许杨氏收起来的银票,更是硬生生抢过来的心都有了。
许樱瞧着母亲,自己昨夜想的满腹智计竟然都没施展开来,原来母亲也不是真的毫无成算,想来上一世是真的没法子吧。
她瞧着栀子的肚子,有这块肉和没这块肉,简直是天地之差。
☆、利
他们见过了面,老太太年老体乏叫儿孙们都散了,唐氏又板着脸带着许杨氏和许樱去见了许国定。
许国定此时年方五旬,胡子有一半还是黑的,瞧见儿媳妇和孙女也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嘱咐唐氏:“老二家的寡妇失业的,不要薄待了她们母女。”
“那是自然。”唐氏嘴上答得利索,心里却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难受,她这一辈子,自打嫁进许家,就跟许国定心尖似的青梅竹马的通房萱草斗,结果是节节败退,竟连庶长子都让萱草生出来了,若不是萱草命薄死得早,她八成要委屈半辈子,那个野种许昭业更是她命里的魔星,也不见怎么比旁人刻苦,读书就是比别人强,好不容易许昭业死了,又留下媳妇、女儿给她添堵。
许杨氏知道,自己再怎么样婆婆都不会喜欢自己,索性也就躲了,给许国定磕完了头,就带着许樱回了自己的小院。
头一件事就是去了栀子住的东厢房找张嬷嬷说话,“嬷嬷也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栀子肚子里这块肉,不知道坏了多少人的小算盘,如今咱们在旁人屋檐下过活,一纸一草都要旁人供应,嬷嬷可千万要小心。”
张嬷嬷点了点头,“二奶奶,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
“自是要立起来,虽说咱们在孝期要茹素,可也不能委屈了栀子肚子里的孩子,这通房怀孕自有定例,你自去领,他们若有克扣……”
“奴婢的嗓门却是不小的。”张嬷嬷说道,有些事许杨氏这样美人灯似的奶奶做不得,她这样的婆子却是做得的。
“也不能全用硬的。”许杨氏塞给张嬷嬷几块碎银子,“你拿这银子换几吊钱,若是不够再找我支取。”
“是。”张嬷嬷笑眯眯地接过了许杨氏给她的碎银子,许杨氏的家底别人不知道,张嬷嬷实在是清楚得很,栀子啊是掉进福堆里了。
许樱瞧着张嬷嬷,她知道张嬷嬷刁滑,上一世到了许家村见势不对就称病告老的就是她,如今嘛——
母亲诱之以小利,又有栀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两重的保证,张嬷嬷不但不会走,相反会甘心情愿效犬马之劳。
许樱这一辈子不信情不信义,但她信利,这么大的利,张嬷嬷这人,许樱信了。
许杨氏安置好了栀子,第二件事就是往各院送礼,虽说这些是扶灵回乡,他们远道而归却不能不送这房各院土仪,更不用说还上有长辈了。
几大箱子的东西就这么送了出去,许杨氏又翻出了一根金条,交待给了百合交给他们从辽东带回来的管事许忠,“快马去府城找最好的金铺,换
成一对状元及第的金裸子。”
许樱在旁边看得糊涂,当年许杨氏一开始确实是有钱的,上门搜刮的人也多,更不用说这一房无子,私财没两年就被董氏搜刮空了,她这么大手笔的花钱,许樱两世里还是头一次看见,“娘……”
“你六叔从辽东府千里迢迢把咱们接回山东,多大的情谊,你六婶这回又是头生子,礼再重些都是使得的。”
原来许杨氏跟许樱想得一样,都是要拢络住许六,她却不能够玩许樱那套亲情牌了,一个是寡嫂一个是小叔子,瓜田李下最怕被人传闲话,走六奶奶那条路最稳妥了。
许樱点点头,她现在才明白,不是母亲上一世没成算,而是上一世容不得她算,这一世母亲处境要比上一世好多了,也就多了算的余地。
许杨氏又翻出一对虎头鞋,拿在手里比了比,“母亲可是要把这鞋送给六叔家的小弟弟?”许樱说道。
许杨氏点了点头,她正想着要拿什么来藏金裸子,这大家族里送礼都有一定成例,她要是一开始送许六爷家的头生子礼重了,以后别人家生孩子她怎么办?
虽说人人都知道许昭龄有从辽东接他们回辽东的情谊,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樱瞧那虎头鞋做得精致,母亲这一路上都是跟她在一起的,哪有空做鞋,心里明白这是母亲早就预备下要给未来的弟弟穿的,谁知道一直就未再开怀,如今父亲死了,这虎头鞋是再用不上了。
“娘手艺真好,我瞧爷爷的脚比我爹的脚还要大,不知道娘给没给我爷爷做鞋。”许樱笑道,她不是上一世的小女孩了,今天看祖父的脸色就知道为什么祖母到最后都没敢太明火持仗的对付母亲,只一味的叫四婶董氏出手,原来祖父对父亲那是相当的宠爱重视,连带着对她们孤儿寡母也不差,六叔是要讨好的靠山,祖父更是啊,这个靠山可比年老体弱耳根子极软的太祖母要强多了。
许杨氏摸摸许樱的头,许樱经过父亲早丧这样的打击,竟然长大得这么快,小小年纪心计竟如此的深,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昭龄的媳妇梅氏是胶州梅家之女,要说胶州梅家很是出过几代英杰的,论门弟只在许家之上,不在许家之下,如今三房嫡出的女儿头胎生了个大胖小子,娘家的人自然是早早的就上了门,办完了洗三礼,梅氏的嫂子万氏在屋里陪着小姑子说话,也有看这许家重不重视小姑子这一胎的意思。
“我瞧你们许家各房看起来是一团和气,背地里心计倒都挺重。”万氏是个极精明的妇人,瞧着送礼的几个妯娌互不相让的打
着机锋,也看明白了。
“她们倒与我都好。”梅氏说道,她产后失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瞧着自己的儿子好,也没有力气抱。
“你是嫡子的媳妇,你婆婆疼你,妹夫跟你也恩爱,她们自然是都与你好。”两人正说着,梅氏的丫鬟春娟捧着一双虎头鞋就进来了。
“六奶奶,这鞋……”
“这鞋怎么了?”
春娟也不说什么,只是把鞋往梅氏跟前一放,手轻轻一掏,就掏出一个金裸子。
“这是谁送的?”万氏拿了一个金裸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一个金裸子足有五两重,底下写着状元及第,这礼也忒重了,她又伸手一掏,原来另一只鞋里还有一个一样大小的金裸子,这两个金裸子足足的是十两的金子。
“是二奶奶。”春娟这么一说,梅氏和万氏就都明白了,这是八成是因为许二奶奶感念许昭龄一路上照顾之恩,想要借机还情。
“你悄悄的把六爷叫来。”这事梅氏不敢擅自作主,只好找许昭龄。
万氏又原样把金裸子放回鞋里了,“你们说的二奶奶就是死了的许二爷的遗孀?”
“正是。”
“当年她嫁进许家,也是一时的佳话,谁知道转眼间就守了寡,也是个苦命人。”
“可不是,二爷身后又只留下了一个闺女,她又是庶子媳妇守寡,手里有金山都守不住,听说有个二爷留下的通房有了孕,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梅氏也是大家子出身,又怎么不懂这内宅的争斗。
“唉,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在内宅找个能替她说句话的人。”万氏也感叹时事无常。
两个人正说着,许昭龄就进屋了,“娘子找我,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好?”许昭龄经历了妻子产子之险,已成了惊弓之鸟。
“孩子没事。”梅氏摇了摇头,把金裸子的事跟许昭龄说了,“六爷,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许昭龄瞧见那金裸子也是一惊,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你这一胎生得险,有些事我没跟你说,你跟孩子能有这一条命在,倒也多亏了樱丫头……”他把许樱坚持要带着吴婶的事跟梅氏说了,“我本来就承二嫂的情,谁知道二嫂还送这么重的礼来。”
梅氏只知道自己这一胎生得险,没想到这其中有这样的曲折,更觉得金裸子烫手了,“这金子咱们不能收,二嫂寡妇失业的够可怜的了。”
“咱们不收倒要让二嫂伤心了,你且收着吧,找机会把这礼还回去就是了。”许昭龄说道,过了洗三礼父亲也好母亲也好,甚至是老祖宗都要找他问清楚这一
路上的事,他捡着对许杨氏有利的说也就是了。
其实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许国定和唐氏早就找跟着许昭龄的人问过话了,心里都有数,听许昭龄讲无非是想要核实一下,唐氏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盘算自然不能当着许国定的面说,但有一宗她是一定要问的:“那个通房怀的真是你二哥的孩子?”
“我二哥是二月十九没的,那孩子现在六个多月,应该是没差的。”许昭龄说道。
“未过了明路的通房,谁知道有没有跟人勾搭成奸,这日子赶得也太巧了……”唐氏说道,栀子死了她当然一口咬定孩子是许昭业的,给许杨氏安一个善妒不容人的罪名,栀子如今活着,她倒要质疑血缘了,这就是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有理。
“这事儿我也是不信的,樱丫头总不能撒谎吧?她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许昭龄就把许樱讲的故事又讲了一遍,“二哥当时说看完水情就跟二嫂讲,前后日子这就对上了。”
许国定听了连连点头,“嗯,老二媳妇是知书答礼的,这种大事她心里肯定有成算,昭业有了一点骨血在世上也是好事,夫人你可要好好照应着。”
“是。”许国定在这里拍了板了,这孩子的合法性至少暂时不容质疑了,唐氏心里面再恨许国定偏心也得忍了,“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孙子,如今解了心头的疑惑,我一定会好好照应的。”
“还有昭业的丧事,外面的事不用你管,内宅的事你要办好,要请的人一定要请到了,昭业是为国捐躯的,虽说朝廷没有旌表,也要体面发丧。”
“是。”唐氏心里就算吃了颗苍蝇,也得把这苍蝇咽下去。
“还有媳妇身边的人,我瞧着单薄,樱丫头身边竟只有一个婆子,连个丫鬟都没有,我瞧着不像。”
“是。”这事儿唐氏倒是不反对,许昭业她是知道的,自小就是个有心计的,要说这些年做官一文钱都没攒下那是骗人,不摸清许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