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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二爷的几位同窗好友,说要见一见二奶奶和二爷的遗孤。”许忠说道。
“太太知道吗?”
“太太已经准了。”
许杨氏看了眼许樱点了点头,“请。”
许樱在母亲的怀里向外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连俊青,他比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年轻了好几岁,头发乌黑发亮,束在四方平安巾里,眉目俊秀斯文,一身白衣素服,身长玉立,站在几个父亲的同窗好友中分外的显眼。
这是许樱第一次看见年轻时的连俊青,说来奇怪,上一世的时候连俊青在干什么呢,他怎么没来呢?或者是来了太太没让他见母亲和自己?或者是来了她却忘了?
别人都是叫母亲嫂嫂或弟妹,只有连俊青叫的是:“世妹,一向可好?”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沙哑,想必杨纯孝已经把许杨氏断然拒绝改嫁的事告诉他了。
“身未亡,心已亡,谈不上一个好字。”许杨氏表情淡淡的说道。
“就算为了孩子,也许师妹善自珍重才是。”
“多谢连世兄惦记。”
连俊青叹了口气,把一个荷包交到了百合手里,“送走了昭业兄我就要进京赶考了,若有什么事,请传信到连府,为兄愿赴犬马之劳。”
“多谢世兄了,小妇人安守妇道为夫守寡,许家是名门望族积善之家,怕是没什么事要麻烦连世兄。”
许樱听母亲这么说完,眼睛就紧盯着连俊青,只见连俊青的脸色变了变,向后退了两步,深深一辑,转身走了。
走吧!走吧!你们姓连的这一次要离我远一点!
☆、不速之客
办完了许昭业的丧事,转眼间就是中秋佳节,因只丧了个晚辈,许家只是未曾挂红灯罢了,各府饮宴依旧欢腾,只有许杨氏的小院子冷冷清清,许杨氏和许樱两人守着两杯清茶就算是过节了。
“娘,那个连叔叔……”
“他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你外祖的学生。”许杨氏说道,“他们本是同窗好友,学业上也是不分伯仲的,那一年他们一同中了举人,又一同赴京赶考……”
“你和他……”
“我总共只见过他两、三面罢了,我跟你父亲成婚两年以后,他才跟我说了实话,当年他们俩个一起在你外祖父家里遇上了我,心里都起了想要求亲的心思……”说到这里时许杨氏脸红了红,“他们也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就定了个君子之约,谁先中进士,谁去提亲,谁也不许因为这件事记恨对方。”
许樱点了点头,先中进士的是父亲……“连叔叔真的一直未娶?”
“据你舅舅说,他跟家里说不中进士不娶妻,他们连家是经商的,虽然买过闲职也算改换了门庭,终究是商人之家,好不容易有了他这么个会读书有功名的,自然就是宠着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由着他了。”许杨氏云淡风轻地说道,她跟连俊青之间没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
许樱靠在母亲的怀里,上辈子她还小,不懂母亲的这些心事,母亲也从未讲过跟父亲之间的事,只说父亲好,对她们母女好,嫁了这个的夫郎那怕是年少守寡也是甘心的,却不知母亲年少时也是如花似玉待嫁少女,父亲是顶顶好的人,连俊青也是一时俊杰啊。
而这些若非她知道了,母亲是死都不会说吧。
“娘,太太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太太不讨厌咱们,她要是讨厌……”许杨氏瞧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叹了口气,不继续说了,“你还小,总之太太也是苦命人,如今咱们母女回来了,关门闭户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许樱打了个哈欠,“娘,我困了,回去睡了。”母亲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总是体谅别人的难处,从不想自己的难处,她以为只要关闭门户过自己的日子,太太自然就会放过她们母女,却不想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她心里担心着许杨氏,却不知许杨氏也担心着她,女儿早慧非福,更不用说她警惕心如此的强,竟像被狠狠伤过的人一样,小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才好。
昭业活着的时候,樱丫头除了吃睡就是玩,哪里有这许多的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许家母女的这座小院就来了不速之客
,许家大奶奶闻氏与四奶奶董氏并五奶奶江氏一起来了。
许杨氏命百合倒茶,董氏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这小院,这院子是她命人收拾出来的,原先有什么她最清楚,桌椅板凳倒是不缺的,再说别的可就真没有了,如今许杨氏一住,茶具是上等紫砂的,多宝格上的摆件是上等的,墙上挂的画看落款是本朝名家的,这椅垫和开着门的卧房不是绫罗就是绸缎,虽说在许家不是顶顶好的,也算是中等的,再看看许杨氏身上半新不旧的石青对襟褂子,头上的白绒花,虽是一身孝服,却难掩上佳姿色。
当初许杨氏初嫁入许家,可是把一家子的媳妇都比得跟鱼眼珠子似的,难怪许昭业不要太太娘家的嫡亲侄女,一心要娶她。
董氏摸了摸手上明晃晃的赤金镯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早就该来看看嫂嫂了,只是嫂嫂在居丧倒不好轻易打扰,如今二哥入土为安了,嫂嫂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得门,做不得事,二爷的丧事全靠兄弟们帮着料理,内宅也全靠妯娌们支应,这才没让亲眷们挑理,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许杨氏站了起来,对着三个人深施一礼。
闻氏站了起来伸手虚扶她一把,“这可使不得。”她本是被董氏拉来的,她与董氏久做妯娌知是知道董氏的心思,她却自认是长子长孙媳,懒得掺和,唯有坐壁上观罢了。
三个人又拉着许樱,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长得好俊啊之类的闲话,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听说嫂嫂这里有位有孕的通房?上次你引着她去老太太那里,我离得远看得不清楚,不如领来让我瞧瞧,也让我看看这必定是男孩的肚子是什么样的。”江氏说道,要说许杨氏这屋子里的布置刺了谁的眼,那一定是江氏,许家虽说未分家,各房一样是有穷有富,三房说不得,是最穷的。
许国荣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是个爱玩的也是个会玩的,年轻的时候飞鹰走狗,到老了玩鸽子,哪样都是烧钱的。
三太太苗氏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年轻时为了讨好丈夫倒舍出了大半的嫁妆来,老了想明白了变成了舍命不舍财的,两口子关起门来吵架,多半是为了钱。
这样的人家娶媳妇比起门第自然是更重嫁妆,偏偏许国荣的四个嫡出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材料,要说精致的淘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灵,江氏当初只听说许家是名门望族,嫁进来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
不到一年的功夫倒有一半的嫁妆被哄去填了窟隆,她也只得学了婆婆,紧守着银子,死不松口。
如今见许杨氏一个
守寡的,家底倒似比她还厚三分,心里自是不是滋味。
要说董氏拉着闻氏来,无非是拉大旗做虎皮,借着长子长孙媳的名头,拉着江氏来,倒真的是强援一个。
许樱上辈子不少吃她们俩个的亏,一见她们来了,就冷笑个不停,又听说她们要去请栀子,微微一笑,“伯娘婶子在这里坐,我这就带张姨娘过来。”
三个奶奶互视一眼,许昭业所谓的不纳妾到死了到底是没守住,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过了一会儿许樱领着已经做妇人打扮的栀子过来了,栀子未穿见客的衣裳,只是一身的白衣素服,头上戴着一根银瓒子,再配上她大大的肚子,显得楚楚可怜的。
“瞧这可怜见儿的,快坐下,这肚子得有六、七个月了吧?”江氏拉着栀子的手,引着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一边问一边去摸栀子的肚子。
栀子直觉的想躲,许杨氏微微摇了摇头,江氏的手实实在在地摸到了栀子的肚子上,此时是初秋,穿的衣裳都薄,这么一摸连栀子肚子里孩子的胎动怕是都摸到了。
“这肚子果然是尖的,老太太的眼睛就是毒。”江氏笑道。
“可不是,瞧这肚子的大小,竟跟我怀我家元凯七八个月时大小仿佛……”董氏笑道。
“弟妹到底是会看,确实是七个月了,栀子这一胎怀得凶险,又跟着我们天南地北的折腾,我还以为要比别人的肚子小,回来补养了些时日,竟是不小了。”许杨氏说道。
“二弟妹到底是有福的,她这一胎若是生了儿子,你也就有后了。”闻氏过来打圆场,她看得明白,董氏和江氏就是过来探虚实的,如今肚子也摸了,月份也打听了,她们还想做什么?
“可不是,这女人怀孕啊,可经不起折腾,我当初怀我那个混帐魔星的时候,是找朱大夫看的,若不是他妙手回春替我正了胎位,我那一胎生得怕是要比六弟妹还凶险。”董氏说道。
“哦?若是如此不如替四嫂找一找那朱大夫,她远道而归,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哪个大夫是妇科圣手,这一胎实在紧关结要,不能出一点差错……”江氏接了董氏的话茬,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许杨氏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果光明正大的说这些事,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既是如此,两位婶婶就请那位大夫替张姨娘瞧瞧吧!”许樱笑道。
“嗯,瞧瞧吧。”许杨氏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朱大夫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名医的模样,仙风道骨的,穿着藏青的直缀,头戴秀才帽,看起
来是个有功名的,望闻切问了一番之后,还有话讲,“这位姨娘怀胎七月有余,此胎还算稳健,只是……”朱大夫眯着眼睛捻了捻胡子,“只怕怀胎之初不知自己有孕,做了些活计也吃了些寒凉之物,要养,否则孩子生下来易生病。”
栀子低下了头,许杨氏按了按栀子的手,“大夫说得对,她年纪小不懂事,请大夫给出个方子吧。”
朱大夫提笔写了个方子,许樱没等别人伸手,先把方子拿到了手里,用眼睛一扫这方子心里面就有了计较,“娘,这大夫写得字我都不认识。”
许杨氏笑了笑,大夫写方子鲜有写字不龙飞凤舞让人瞧不清的,别说许樱一个刚念完千字文的小姑娘,再大些怕也认不得许多。
当下付了诊金,请张嬷嬷送大夫出去。
这边董氏她们还有话讲,“哎呀栀子你怎么如此的不小心,竟吃了寒凉之物……”董氏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瞄许杨氏,这明里说的是栀子暗里说的是许杨氏。
栀子自知理亏低下了头,“我们奶奶不知道我有孕了。”
“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栀子既是服侍过二弟的,二弟去后你就该好好的找大夫探看,毕竟这通房为的是开枝展叶。”闻氏端起了大嫂的架子。
“是,是我当初糊涂了。”许杨氏把这罪过担了过来。
江氏从许樱手里拿了方子,“我娘家是开药铺的,这方子上的药我家尽有,如今这药铺行里也是龙蛇混杂,你们只管拿这方子去我家的药铺取药就是了,保管货真价实。”
“如此就有劳五弟妹了。”
“自家人,有什么可劳烦的。”江氏又摸了摸栀子的肚子,“你这肚子可是你们家奶奶的命,要好好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发上来了。
☆、折腾
栀子瞧着被端上来的药,倒像是瞧毒蛇猛